原來那天夜里風(fēng)露在與歌兒比劍之后便下了萬藏山,她連飛帶走,行了一夜間。正值東方啟明,紅日初上,清晨里的空氣微涼清新。
凈慧門乃在一座無名山上,山勢綿延起伏,自古林木蔥郁,景色秀美。
她走在山道上,望著天際的霞光,飛鳥入云。又有清風(fēng)拂面,兩旁草木青青,淡淡花香醉人。
風(fēng)露本還在未追回藥來而心頭惴惴,此刻眼見朝陽與山林美景,不覺心情舒暢,一掃愁悶。心想回去后受師父幾聲責(zé)罵多抄幾遍佛經(jīng)也就是了。她步子輕快起來,小跑一陣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了山門。
卻見山門空空蕩蕩,無人掃地。她望了望日頭,心中疑道:莫不是師姐們偷懶去了?又道不會,恐是都去做早課了。不再多想,穿過山門,到了寺廟門前,卻見寺門緊閉。她心中更疑,正要上去推開大門,忽見地下有一條長長的血跡,自門內(nèi)延伸出來。
風(fēng)露心頭一跳,隱隱覺得害怕,推開大門,陡然見到院內(nèi)地上鮮血橫流,躺著七八具尸體。她腦中嗡的一聲,呆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向場中,卻見師姐們早已沒了氣息。身上多遭刀傷,血肉翻流,死狀可怖。
她呆呆立在原地,鮮血染鞋,尸首遍地。風(fēng)兒一吹,頓時打了個寒噤,全身寒毛戰(zhàn)栗。
就在這時,隱隱傳來一聲吟叫。風(fēng)露打了個激靈,這聲音好像是清月師姐。又輕輕響了一下,風(fēng)露尋聲看到,一下?lián)淞诉^去,抱起清月師姐,只見她一張臉上血紅一片,尚存一絲氣息,張著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風(fēng)露湊上耳前,只聽道:“......師......師父......”說完便咽氣而亡。直到這時,風(fēng)露才從愕然中醒來,眼淚簌簌流下,口中大叫:“清月師姐!清月師姐!”可任她如何叫喊,清月師姐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她腦中念頭一閃,驚道:師父!便跑進(jìn)堂內(nèi),又在院中墻外四處搜尋一番,卻不見師父師叔還有其他師姐們。
她又呆呆站在門前,此時日如紅爐,朝陽似血,照的院內(nèi)更是猩紅一片。清晨深山,萬籟俱靜,冷風(fēng)如刀。風(fēng)露看著院內(nèi)尸首,只覺后脊陣陣發(fā)麻。
她邊哭邊將師姐們的尸體拖到后山,逐一刨坑埋葬,坐在墳前念經(jīng)超度??杀瘡闹衼?,幾度傷心落淚不能自已。又想到師父常說憂福禍患,生死無常。無喜無悲,無欲無念。
風(fēng)露雙手合十,閉目誦道:“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贝那樯跃徎氐皆簝?nèi),又拿清水將地上潑洗一遍。
一切辦好后已到傍晚垂暮之際。她忙了一天,又悲傷不已。只覺手腳發(fā)軟,再也站立不住。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后又撐起身子來到菜園子里,拔了兩根蘿卜吃了。
她關(guān)上寺門,走在下山的路上。傍晚夕陽,照的山林紅艷刺目。樹影婆娑,草木似鬼魅,遠(yuǎn)有孤鳥傳來一兩聲尖嘯,嘯聲凄厲哀絕。
風(fēng)露走到山下,回首望去,不過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如同做了一場夢魘。清晨傍晚,兩種心情。人生無常,大起大落,也非如此。
她整了整情緒,心道師父師叔還有其他師姐均都消失不見,定是被歹人捉去了。師門被屠,同門下落不明,更不知歹人是誰。自己獨(dú)木難支,現(xiàn)在唯有請其他門派相助。而除了凈慧門,還有玄隱、烈火、蒼耳、星歸、昆侖、天云六大門派。
當(dāng)今之世,七大門派鼎力分踞。凈慧門一夜之間經(jīng)歷大變,而其余六大門派素日來往不多,蒼耳派與天云城一個地處西,一個處東,相距太遠(yuǎn)。若尋其他門派相助,還需平日有些來往的。
風(fēng)露腦中一閃,忽然想起年初時昆侖派還托人送來一部佛經(jīng),說是昆侖派弟子偶然得到,特來敬奉寶典。當(dāng)時師父甚是高興,寫了一封信委托那人帶回去。兩派之間平日也有些來往,于是心下篤定,尋昆侖派援助最好不過。
一念甫定,便朝昆侖派方向走去。風(fēng)露一心趕路,經(jīng)過集市時買些大餅粗糧帶在身上,風(fēng)塵仆仆一路快行。
這天正午,她走到一處山坡上,日頭高掛,曬人舌焦。遠(yuǎn)遠(yuǎn)看到前頭有一處茶攤,便移步過去,茶博士上來招呼,風(fēng)露坐下,要了一碗茶水。
不多時,走過來幾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當(dāng)頭一人剛坐下就大聲呼喝。茶博士滿臉陪笑提著茶壺過去,倒了幾大碗清茶。為首的大漢咕嚕一口吞下,忽又噗的一聲吐了出來,都吐到了茶博士的身上。接著兩眼一瞪罵道:“什么破茶玩意兒,奶奶的,一點(diǎn)味道沒有?!?p> 那茶博士仍是陪笑狀,邊抹臉上的茶水邊道:“大爺,這天氣熱,小店茶水不鮮,喝口涼茶解解暑還是要的。”
大漢將碗往桌上一摔道:“奶奶的,破茶解個姥姥的暑!你害了爺爺?shù)纳囝^,快拿銀子來,不然就將你這攤子砸了!”
這大漢罵的聲勢嚇人,茶攤上的客人都屏氣不敢出聲。茶博士滿臉求饒道:“大爺行行好,咱家是小本生意,經(jīng)不起打砸呀!”
大漢臉色登和,說道:“不想被砸,就拿銀子來,拿錢免災(zāi)!”
茶博士面露窘色道:“咱家就是賣幾碗小茶糊口,沒什么錢呀。”
大漢臉色一黑,怒叫道:“兄弟們,把這攤子給我砸了!”那茶博士聽了登時猶如五雷轟頂,忙連聲求饒道:“好漢、大爺、您就饒了小人吧,小人擺個茶攤不容易呀!”
只消這些漢子隨手一砸,便讓他幾個月的生計盡都葬送。桌椅板凳,茶壺杯碗,都要重新置購。素日一針一線往往都要計較許久。這么一砸恐怕茶攤再也支不起來了。
那大漢渾然不理,一拳將他打倒,不耐煩的道:“沒錢就給我砸!”
茶博士委頓在地,嚇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心想這一下全完了。
“你這人太不講道理,不僅要錢罵人還要砸人家的茶攤?!币粋€脆生生的聲音忽然傳來。
大漢眼睛一瞅,就見一個光頭瘦小的背影,怒道:“哪里來的禿頭和尚,多管屁個閑事!”
說話的正是風(fēng)露,這大漢瞧個背影,又沒聽清說話聲音是個女聲,便以為是個小和尚。
風(fēng)露一聽登時氣上心頭,站起回身道:“你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