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飯桌前,南今夕看著這一桌的美味,瞠目結舌道:“你不是沒得盤纏嗎?怎么有錢投宿,還買了這么一桌山珍美味?”雞湯、蒸魚、烤鴨……還有酒!這一桌菜不下十兩銀子吧?
云翊給自己斟了一杯,抿了一口道:“去榕城取的盤纏?!?p> 南今夕喝了一口酒,頓時神清氣爽,她又夾了一塊烤鴨,邊吃邊說:“你既然有銀子,干嘛步行去鳳國?”想來吃人嘴軟,她吃的津津有味,語氣也沒有那么不善了。
云翊夾了一塊魚,有條不紊的嚼了起來,吃完又喝了一口酒,才道:“你自己要步行去鳳國的,你又沒有問我有沒有盤纏?!?p> “我就是沒得盤纏才會想到步行的呀!”南今夕咽下口里的烤鴨,又夾了一塊藕片塞到嘴里,“我要知道你有盤纏,我會傻到選擇步行?”
思及此處,她一臉詫異地看著云翊:“你明明有盤纏,干嘛還跟著我吃這等苦呀?”
云翊搖著扇子,漫不經(jīng)心道:“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偶爾過過這鄉(xiāng)野生活,也是一番體驗?!?p> 感情他是來體驗生活的了!
南今夕咬牙切齒的吃了一口魚,瞬間便被一根魚刺卡住,魚刺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卡的她連連咳嗽,咳得眼淚直流……
云翊以為她是嗆到了,一連給她灌了兩杯酒,都不見好轉。
她指著魚,艱難地說:“是魚刺……快給我拿碗醋來……”
不一會,云翊便端了一大碗米醋來。南今夕豪不扭捏地端起醋碗便喝了起來。云翊瞠目結舌的看著她“咕隆咕隆”瞬間將滿滿一碗米醋全部喝光……他第一次知道,醋還可以這樣喝的……
喝完醋,云翊忍不住問:“感覺如何?”
南今夕哭道:“好酸……”
云翊有些呆滯地看著她:“魚刺下去了嗎?”
南今夕哭的更傷心了:“還卡著……”
“啊?”云翊從沒遇到過這種狀況,他只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爬樹,袖子上粘了一條蟲子,他覺得特別惡心,便從樹上跳了下來,使勁的甩呀甩,最后把蟲子甩掉了。于是,他問,“要不甩一甩?”
“甩,怎么甩?”還不待云翊回答,她便有些病急亂投醫(yī)地說,“你別說了,快幫我甩吧……”
于是客棧的后面的樹林便出現(xiàn)這樣一幕:一個英俊的白衣男子提著一個白衣姑娘,像蚱蜢一般在樹林里上躥下跳……
“停!停!停!”南今夕,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快停下來!頭暈!頭好暈!”
云翊聞言,停下來,問:“如何?”
南今夕一只手抓住云翊的手臂,另一只手捂著頭,氣喘吁吁地說:“你跳的太快了,頭暈,好暈……”她邊說邊撲到他身上,雙手緊緊地抱緊他的腰,頭順勢靠在他胸前,嘴里還念念有詞道:“暈,好暈……”
云翊無奈的任她抱著問:“魚刺下去了嗎?”
南今夕聞言,猛地抬起了頭,然后松開云翊前后左右跳了跳,頓時欣喜若狂:“沒了!居然沒了!”她抱著云翊,跳了起來,“魚刺下去了!下去了!”
云翊眉毛微挑:“真的下去了?”
南今夕連連點頭。
他用扇子敲了一下她的頭,道:“還要不要好不好吃飯?”
“要,當然要!”說完,她便拉著他往回走,邊走邊問,“你怎么知道甩一甩可以讓魚刺下去的?”
云翊有些哭笑不得:“咳咳,偶然發(fā)現(xiàn)的。”
回到客棧,南今夕仍然不忘大快朵頤地吃飯喝酒。兩年多來,她從未這般逍遙自在的用過餐,她仿佛又變成了進宮之前逍遙快活的南今夕。云翊像往常一樣,細嚼慢咽,吃的很是斯文。
用完晚膳,南今夕突然問:“你帶了多少盤纏?夠路上用么?”
云翊從掏出錢袋丟給南今夕道:“全在這里了!”
南今夕接過錢袋子,在手里抖了抖,瞬間兩眼放光。這一袋銀子夠他們一路山珍海味的去鳳國了。待打開錢袋子,她頓時傻眼了:里面裝的全是貝殼。她將袋子里的貝殼全部倒了出來,翻來覆去找了幾遍,才只找到十兩銀子!
她看著云翊,有些哭笑不得:“你總共只有三十兩銀子,剛剛住個店、吃頓飯就花了二十兩!往后這么多日子要怎么過呀!”
云翊搖著扇子,滿不在乎道:“怕什么,總不會至于餓死?!?p> 聞言,南今夕扶額長嘆,她怎么忘了,自己遇到的是一尊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佛!
南今夕將貝殼一片片放回錢袋子里,又問:“你帶這么多貝殼干什么?”
云翊搖著扇子說:“換銀子呀。”
“換銀子?”
云翊點點頭。
南今夕掏出一個貝殼,對著燭光仔細看了看,很普通的貝殼呀,這么普通的貝殼能換銀子?她又翻來覆去仔細看了看,一臉的懷疑:“你哄我的吧?貝殼怎么能換銀子?”
云翊用扇子敲了一下她的頭,笑道:“說你聰明有時笨的可愛,說你笨嘛有時又聰明的可以?!?p> 南今夕摸著被他敲的地方,有些恍惚……感覺回到了以前,在石榴園……
夜里,云翊取了一床被子,鋪在地上說:“早點休息吧?!蹦辖裣c點頭。
第二日,她早早的爬了起來,半個時辰的功夫,便見背著一個大包袱回了客棧。云翊看著她包袱問:“這里面是什么?”
南今夕炸了眨眼,問:“你猜?”
云翊皺眉:“不會是干糧吧……”
“聰明!”南今夕笑著打開包袱,里面果然都是一些干糧:一大包饅頭、兩只碗、幾個碟子、一個罐子,還有一堆佐料。
云翊問:“十兩銀子你全花了?”
南今夕點點頭。
云翊又問:“你準備再走那條近道?”
南今夕又點點頭。
云翊欲言又止:“其實你完全不用……”
南今夕卻道:“你放心,路上我會給你做好吃的,不會比客棧的差,我也不會拖你的后腿……”她說得眉飛色舞,可是說到后面,她開始有些底氣不足,聲音也越來越低,“雖然之前一直在連累你……我……”
云翊敲了一下她的頭,說:“走吧……”
二人又繞過主道騎馬抄小道而去。因云翊手臂還有劍傷,南今夕執(zhí)意要自己騎馬,云翊便依言,坐在她身后,經(jīng)過昨日,他不再局促,直接從后面抱著她,不松不緊,力度剛剛好。
她也自然而然的靠在他胸前,她很喜歡這樣靠著,也喜歡這樣同騎,仿佛這世界只有他們二人一般。如果用一個詞來描述南今夕路上的心情,那就是心花怒放。因為她可以借著騎馬的緣故,使勁的往云翊身上靠,她靠呀靠,恨不得貼到他身上。
開始云翊有點不好意思的往后挪了挪,可她肆無忌憚的接著往后靠,他挪無可挪,便任由她肆無忌憚的往他身上靠,靠著靠著,他的嘴角也不知不覺的揚了起來……
他們一連走了三日。期間,每一餐,她都很認真,雖然做的都是平常的魚湯、烤魚、烤野雞之類,但每一次因為她的認真,菜顯得格外的美味,云翊每次都很給面子的全部吃光。
第四日,他們走了整整一日都未見溪流,南今夕覺得口渴難耐,她便不再沿著主道行走,而是任由馬兒漫無目的走著,他們穿過山間小道,翻過山坡,一直走,走了大約半個時辰才在一處三面環(huán)山的地方發(fā)現(xiàn)一汪泉水。涓涓泉水從山澗流下,在山腳匯聚成一條小河,小河旁邊是一間荒廢的木屋,木屋是用木頭所制,架在小河上,它背靠高山,面朝小河,涓涓河水從木屋下流過,遠遠看去,像一座世外家園在不斷的向他們招手。
南今夕勒住馬韁盯著木屋發(fā)呆,她在想,要是能云翊在這里住上幾天,那就好了。她回頭滿臉期待地看著云翊:“天色不早了,要不今晚就在那里休息吧?”
云翊看著前面的小溪和木屋沉默不語。
“你若不想留下,那我們裝點水便走吧……”南今夕松開韁繩,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木屋,小聲說。
“就住這里吧?!痹岂醋テ鹚上碌捻\繩,輕輕拍了一下馬屁股,馬便徑直穿過了小河停在了木屋旁邊。
南今夕翻身下馬,她提著裙子,爬上木屋,推開門……
這是一間荒廢已久的木屋,里面有床,有桌椅,還有被褥,但因長時間荒廢,里面滿是灰塵。雖然是間荒廢的木屋,但比露宿荒野好太多了,何況這里環(huán)境如此優(yōu)美。
南今夕從包袱里找了一塊碎布當做抹布,歡天喜地的抹了起來,她將桌子、椅子、床、地面來來回回擦了三遍,直到地面擦的干凈的蹭著光,她才將云翊推進屋,笑嘻嘻的說:“你在這里坐一下,我去抓野雞,晚上給你燉野雞湯喝,好不好?”
云翊拉住她,將她按在椅子上:“你在這里休息,我去抓野雞?!?p> “可是,你手臂上的傷還沒好……”
他牽著她的手,說:“你若不放心,那我們就一起去吧。”
他的手掌很大的,被他握在里面,她覺得暖暖的,就像一股暖流,從相扣的十指緩緩流進她的心里,她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他拉著她往樹林里走,隔著面具,她亦能感覺到他的笑意……
他們在樹林里穿梭了一會,便聽到野雞的穿梭聲,云翊撿起一個石頭,往樹林里扔了去,只聽到一陣撲騰聲,片刻后便沒了動靜。他們走進一看,野雞竟被云翊的石頭砸死!
武功高強的人,果然就是好用,干啥都厲害!看來以后捉野雞、抓魚的事,還是留給他。以后……南今夕又開始恍惚了,她想到了以后,她和他的以后……若是這般與他住在這世外桃源,也是不錯的吧……
南今夕在木屋外的山坡上搭了一個灶臺。她將野雞洗凈,將罐子里裝滿清澈的河水,便就著灶臺燉起了雞湯。燉雞湯的間隙,她在河邊摘了一些野菇,還有野菜,一起洗凈,丟進罐子里一起燉了起來。
一個時辰后,雞湯便燉好了。
南今夕捂著云翊的雙眼,將帶到桌前坐下,然后松開他的眼睛,說:“驚不驚喜?”
云翊愣愣的看著桌子,上面擺了一盤野菇、一盤野菜、一盤雞片、一盤饅頭和兩碗雞湯。云翊看著滿桌的飯菜,心莫名的被什么填滿,暖暖的。
南今夕端起雞湯,遞給他,笑道:“快嘗嘗。”
云翊端起碗,用勺子在湯里攪了攪,然后舀起一勺,抿了一口,然后又攪了攪,又抿了一口……
南今夕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如何?”
云翊抿著嘴,點了點頭。
南今夕憋著笑,又夾了一塊野菇,喂到他嘴里,滿臉期待地問:“這個呢?”
他也不避諱,直接吃了起來,半晌,又點點頭。
她終于憋不住,捂著嘴笑起來。笑完,又夾了一片雞肉喂給他……
他吃完,又點點頭。
她又喂了一根野菜。
他又點點頭……
南今夕再一次心花怒放,她用手撐著臉,笑瞇瞇地看著他吃飯,看著他點頭……他吃飯的樣子真好看,有條不紊、細嚼慢咽、秀色可餐……一如石榴園一般……
這時,她頭沒有任何征兆的被他敲了一下,然后她便看到云翊放下了扇子,嘴里輕斥道:“快吃飯!”
南今夕面上一紅,收起爪子,低下頭,一面吃飯,一面忍不住偷笑。
這頓飯吃的春風如意,吃的春暖花開……
夜間他們背靠著背躺在床上。
南今夕說:“我們明日再住一天,可好?”
再有一日便要到鳳都了,她有些舍不得他,她習慣了他的存在,她開始害怕分離了。她猶豫了許久才提出這個問題,可是,問完這個問題,她便開始緊張,她豎著耳朵等他回復,可是,她只聽到屋外的蟬聲,一聲又一聲。
她閉上了眼睛,莫名地有些失落……
在她快要睡著時,她聽到他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