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年會后，方子休一身輕松。
晚上的時候，偷偷給李夢蝶去了個電話。一聽，是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方子休想起那年去李夢蝶家，聽過她媽媽說話，知道是李阿姨的聲音，心虛說是高中同學，想請教下寒假作業(yè)上的題目。
而后聽到李夢蝶的聲音，才如釋重負，說剛剛差點被嚇死。李夢蝶直言膽小鬼，一點不男人，以后只能在她的保護下過活了。
兩人唇槍舌劍了好一陣，才戀戀不舍的掛斷電話。
隨著方爸方媽麻將牌局的減少，除夕夜，也如約而至了。
除夕這天上午，按照習俗，各家都要去上墳。往年的時候，方子休跟隨者方爸，外加幾個叔叔伯伯以及各路堂弟妹，一路就過去，方媽則留在家洗衣、洗菜，為年夜飯做準備。今年自然還是這般套路。
自家這邊除去自家外，還有一個叔叔，另外的幾個叔叔伯伯，則是二爺爺那一邊的。
兩人準備好后，方子休便負責去叔叔伯伯家，詢問準備的情況。都好了后，就帶上上墳用的食材，一起過去。
匯聚到一起后，方子休才發(fā)現自家和大伯伯家都準備了食材。往年里，都是只需要一家準備就好。記得去年是大伯伯那邊準備的，今年就應該是自家這邊了。只是不知道是溝通的問題，還是什么原因，導致兩家都準備了。
“去年不是你那邊準備的嗎？今年怎么又搞了福碗？”方爸見狀，問道。
所謂福碗，就是指上墳帶過去的食材。一般有一瓶酒，外加魚、豆腐、肉等幾碗菜。上墳的時候，首先就把這些福碗擺放到墓碑前，斟上酒，擺好筷子，而后再燒紙錢、放鞭炮，待得燒的差不多了，眾人開始磕頭，都磕完后就可以離開了。
“不要緊哦，到時候我們分開擺，你擺大伯那塊，我擺奶奶那塊就好了?！贝蟛f道。
他說的大伯，也就是方子休的爺爺。方子休爺爺在方子休約莫五六歲的時候去世了，只留下奶奶一個人。當時老人家是由方子休一家送走的，按照農村的風俗，奶奶便在小叔叔家了。
那時候方子休家里光景不好，方奶奶沒怎么幫，大部分時間都是幫著小兒子，方媽對此有些怨言，不過現在光景好了，自家的兒子爭氣，方媽也時常會去看看老奶奶，算是盡盡孝心。
至于大伯口中的奶奶，方子休要叫老太太了。
方爸有些不高興，說道：“當初不是說好，兩邊一年換一邊嗎？你現在這么搞？那明年怎么搞呢？”
在農村，對于這種祭祀性質的活動，是看的比較重的。這些福碗是誰準備，誰帶過去擺放，都是后人對先人的一片心意，也意味著能否得到先人的保佑。現在大伯伯這么搞，自然讓方爸很不高興。
只是大伯伯那樣說，方爸也沒轍，只能是自此以后，每年的福碗，各自準備各自的了。
這么個小插曲，很快就埋在了兩邊大人的心里，小孩子們也無法意識到這件事情的意義，自是彼此歡天喜地的當做出去玩。
方子休其實也沒有很看重這樣的事?？赡茈S著他們那批孩子的長大，這樣的事情更多的會變成一種傳承，一種印記，而其中的虔誠與重視，或多或少的，都會慢慢隱去。
一路上，和弟弟妹妹們聊一聊學校。得知曾經的初中校園里，依然有著自己曾經的傳說，老師們也會時不時的提上一口，還有保留下來的學習法和籃球社，不由咧嘴一笑。
雖然路有些曲折，可很結實。這些路，在勤勞的農民成千上萬次的踩踏下，變得結實而厚重。路邊枯黃的野草，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多半是附近某戶勤勞的婦人，割回去做燒飯引火的引子。
方子休他們上墳要去兩處。一處在山腳，下面就是別人家的地，種著油菜。所以去燒紙的時候，都是在地與山丘的連接處燒，而后鞭炮也會盡量選空地方。只是無論怎么小心，總是會毀壞掉極少量的油菜。主人家都知道，一般也不會為難。
另一處在竹林里面，朝著一塊地。地與竹林有約莫一米五六的落差。這個時候，往往都是方爸帶著砍柴的刀，先從下面的地，砍一條路出來，然后方子休把自家的福碗送上去，大伯那邊也會有一個人帶著福碗上去，各自擺放。
而下面的方子休等人，就開始燒紙。方子休不抽煙，身上沒火，都是等他們先燒一處，再往里面添紙。幾個弟弟妹妹也開始往里面丟，面額巨大的鈔票，元寶什么的，呼啦啦的就往上面扔。
方子休就想，每年都把這些東西送到地府，地府的經濟就不會通貨膨脹嗎？
直到燒的差不多的時候，大人們開始慢慢撥那堆紙錢。方子休以前也撥過，不過被制止了，說如果把紙錢撥破了，就用不了了。所以都是大人們撥，他們小心謹慎，可事實上，也有撥破過的時候。
然后就是放鞭。放完后，開始磕頭。先作揖，然后跪下去磕頭，同時心里想著向先人們許的愿望。大伯伯不，他磕頭的時候，都是直接把愿望說出來，說后輩們都來了，讓老人家多保佑，然后說老人家有福什么的，很長，方子休沒記全。
這一切結束后，開始各自往回趕。
這個時候，一般不到十二點。去得早的話，回來也就十點十一點的樣子。方媽往年都要去村前的池塘里洗衣洗菜，早些年連個皮手套都沒有，洗回來后，雙手就被凍的通紅。后來買了雙洗衣洗菜用的皮手套，回來后還是會凍的厲害。往往都是把菜往廚房一放，人到房間里的火桶旁，把雙手放到火桶里烘一會兒，待晃過來后，再去做其他的事。
方媽常常會咳嗽，冬天這個時候更為明顯。
當初裝修的時候，方子休便說服方媽裝上自來水，更是花了不少錢裝上了天然氣。要知道，那個時候，大部分人都用的柴火，鎮(zhèn)上也是只有一部分人用上了天然氣。
所以今年，所有的一切，都只需在家就可完成。方子休回來后，去廚房一看，見方媽正在洗菜，水還冒著氣，也就放心了下來。
嗯，然后開始抱著手機，給各家各戶發(fā)去新年祝福的短信。
不多一會兒，正在客廳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玩著手機的方子休，被一陣香氣吸引。這算是每年方子休最期待的菜之一了。
在燒肉的時候，方媽會用面粉做圓子，然后放到肉湯里煮熟。這樣的圓子吃起來，香氣四溢，又膩歪膩歪的，既有肉的味道，又有面粉的爽口。
于是方子休跳將出來，直奔廚房。
“呦，你這小狗鼻子，比小紫和小休的鼻子還靈??！”
方子休一心只想著面粉圓子，哪里會管老媽的調侃。方媽嘴上說著，手卻一點不慢的給方子休撈了一大碗。方爸在旁邊打下手，也獲得了不錯的犒勞。小紫和小休不甘示弱，方媽也是十分大方的給一貓一狗各賞了幾個。
捧著碗來到客廳，邊看電視邊吃圓子邊回信息。不多會兒，一碗圓子就消失殆盡。方子休這下心滿意足，拿著空空的碗，送到廚房。
吃完這一頓，就要等到年夜飯才有主食了。
約莫下午四點，年夜飯準備完畢。
這個時候，一家人就要開始洗漱。
關于洗頭，還有一個習俗，說在年前洗完后，下一次要想洗頭，就至少得等到初七之后。不過現在你要去洗，大人們也不會阻攔。洗漱完后，就會換上新衣服，穿上新鞋子。
只是現在的方子休，對于這一切早已無任何期待。這要擱小時候，可是一個無比期待的時刻了。
方爸方媽倒是十分歡喜，洗完澡后，都換上了各自的新年衣物。
兩人的外套，都是方子休買的。
不過說起來，只能算是方子休出錢，真正去挑的，其實是李夢蝶。
兩人年前拿成績單的時候，順道去了趟市里。方子休便讓李夢蝶參考，給雙方的父母各自買了一件外套。
李夢蝶便給方媽挑了一件紫色帶領的修身羽絨服，給方爸挑了一件夾克。輪到給自己父母挑選時，這丫頭又拒絕了。只是方子休按照自己印象中李家父母的樣子，也各挑選了一件，一起付了。四件衣服，花了不到兩千塊錢。
然后又想著給自家女朋好好好置辦幾套，結果李夢蝶這下是真的拒絕了。沒有辦法，方子休只好請女朋友吃了頓好的，又去看了場電影。兩人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家去。
待三人準備好后，方爸便把準備好的鞭炮和禮花告知方子休，方子休就把它們搬到屋外，擺好，然后把老爸的打火機拿上，先點燃禮花，然后轉個頭，小心翼翼的點燃鞭炮。立馬鉚足了勁往家跑，深怕被炸到了。
方爸方媽已經開始把菜往餐桌上搬了。再加上方子休，餐桌很快就擺滿了。
三個人喝著紅酒，說說笑笑。方媽時不時回憶下方子休小時候的囧事，方爸就跟在后面補充細節(jié)，方子休只好敷衍附和，然后郁悶吃菜。惹得方媽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