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幸存者出來以后，祖陵也坍塌了。
這個過程不短，許久之后才歸于黃土，仿佛什么也沒有留下。
出來的人都受了極重的傷，各自被領(lǐng)著回到巨船之上。
獨孤川、百里飛雪與離恨天三人自然也是如此，上了船之后，各自找了相對來說比較舒服的地方，皆默不作聲地做著各自的事情。
留下來等他們的除了四長老便是葉焚雪和歐陽素素。
四長老去掌控室駕駛巨船，而歐陽素素與葉焚雪二人在船艙中修煉。
船頭上離恨天坐下調(diào)息，獨孤川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道紅光，接著便走進船艙之內(nèi)也吃下丹藥盤坐調(diào)息。
許久后，歐陽素素聽到師弟回來的消息，有些興奮地跑出船艙迎接，可是當她走上甲板，來到船頭看見他的眼睛時突然呆住了，喜悅之色頓時煙消云散，眼眶中竟是有著些許淚花泛濫著。
她不可置信得看著那微閉的眼睛與鼻間那一道血痕，失聲說道：“你…你的眼睛…”
離恨天聽得歐陽素素的聲音，停止了調(diào)息，放開神念，見到是歐陽素素，便微笑說道：“師姐，我雖然眼睛瞎了，可還是看得見的。師弟我哪點好了？竟讓你為我流下眼淚?！?p> 歐陽素素流著淚，偏過頭去，不忍心去看他的眼睛，泣不成聲說道：“要是師父和你妹妹看見你這幅模樣，心都會疼死??！你竟是這樣狠心，割瞎了自己的眼睛…”
都是用劍的，她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那連著兩眼之間的細細劍痕，眼皮卻沒有半分傷口，足以證明一件事，那是睜著眼睛被一劍割瞎雙眼的傷?。?p> 祖陵里雖危險重重，但有四道對應(yīng)著各自境界的門，就算再危險也不會超過那個境界的極限，何況這必定是人為的傷口，在紫丹境里，除了離恨天自己又有誰能夠這般干凈利落地割瞎他一雙眼睛？
世間沒有任何人可以做到這一點。
紫丹境里，離恨天已經(jīng)無敵。
歐陽素素就算不知道離恨天的真實身份，可她知道自己師弟是如今世間所有紫丹境里唯一一個結(jié)成金丹的人，那自然是同境無敵。
就算離恨天不是金玉紫丹境，也沒有可以對他這般，與他接觸過的人，其他不談，這一點卻是有非常清楚的認知。
萬里晴空，日光如火。
飛船上，歐陽素素流著淚，背對著離恨天。
離恨天始終微笑著，絲毫不在意自己傷勢，安慰說道：“師姐，真的沒事的?！?p> “沒事？怎么會沒事？眼睛經(jīng)絡(luò)無比復(fù)雜，就算是再好的丹藥也不能完全保證能夠醫(yī)治得好，你傷哪里不好？偏要傷著眼睛！”
歐陽素素淚流不止，不敢回頭。
離恨天扯了扯她的衣角，說道：“好了，別哭了，我又不是瞎了。你背過身去又有什么用？我的神念還是看得見的?！?p> 歐陽素素聞言，使勁推開他的手，依舊不肯回頭。
這股力有些大了，離恨天被推得向后一倒，連忙用手撐住。可是這樣一來，剛結(jié)痂不久的傷口也是再次裂開，眼睛和鼻梁皆流出了鮮血，疼得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歐陽素素聞聲回頭，卻看見師弟眼角和鼻梁都流出了不少血，頓時有些慌亂，急忙將他扶起。
在扶起的過程中，因為離恨天疼得皺了下眉，那鼻梁處的細痕微微張開了一下。
修行者的眼力是極好的，歐陽素素竟是看到了那道細痕里的森森白骨，甚至看到了連那白骨之上都有一道細痕，她的心更疼了。
按這個深度來看，離恨天的眼睛起碼被他自己割進去了一半，這樣深的傷口就算再好的丹藥都沒有什么用處，這雙眼睛便算是徹底廢了。
歐陽素素趕緊用元氣封住那道傷口，讓血不再流出，而離恨天也盤坐結(jié)印催化著藥力。
當傷口再次結(jié)痂，離恨天便停下了。
并示意歐陽素素也可以停下了。
歐陽素素拿出一張手帕，將師弟臉上那些已經(jīng)干涸的血打濕以后，捧著他棱角分明的臉側(cè)細細地擦拭著。
離恨天對于她這種親昵的舉動沒有阻止，這種時候，還是讓別人來幫自己擦比較好，不然等會兒傷口又裂開，又得疼上好久。
擦干凈了，歐陽素素將錦帕收起。
離恨天好奇說道：“都沾血了，不洗一下？”
歐陽素素沒有作聲，沉默一會兒說道：“你餓嗎？我去幫你準備吃的吧？”
離恨天說道：“確實有些餓了?！?p> 歐陽素素聞言起身向船艙里走去。
離恨天問道：“有多少時日了？”
歐陽素素腳步一頓，俏臉有些微紅，細聲道：“沒數(shù)過，不記得了?！?p> 離恨天透過神念看到了她背對著自己的臉，知道她會錯了意，便道：“我是說我從進入祖陵到出來，有多少時日了？”
歐陽素素知道自己想岔了，臉更紅了些，快步向船艙走去，頗為悅耳的聲音卻是從她口中傳出。
“有七天了?！?p> “七天…”
從進去到出來實際上只有七天時間，但離恨天卻感覺過了數(shù)年時間，真的應(yīng)了那句度日如年。
沒過多長時間，歐陽素素用菜板端出了幾樣菜和一碗飯走了出來。
離恨天聞著香味便有些饞了，拿起碗筷就開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歐陽素素看他吃得這樣歡的樣子很是開心。
離恨天吃飽喝足以后，說道：“師姐挺好的?！?p> 這是她做的飯菜很好吃的意思。
歐陽素素說道：“你喜歡就好?！?p> 一道不適宜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李兄，聽說你回來了，怎么也不告訴我一聲？”
葉焚雪從船艙內(nèi)走出，很快便看到了離恨天閉著的眼和那道細痕，一眼便看出了問題。
“你的眼睛…”
葉焚雪有些驚訝。
離恨天還是如往常般平靜，說了句沒事。
歐陽素素收拾好碗筷便往船艙走去，還微微低著頭。
她與葉焚雪擦肩而過，后者看到了她眼中殘留的淚花，有所肚明。
葉焚雪在離恨天身邊坐下，兩人如往常一般望著前方的云團。
仿佛離恨天的眼睛還沒有瞎。
“怎么會弄成這樣？師兄他們雖然傷得很重，但說到底并無大礙，和你可是差遠了。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全身上下一點傷兒都沒有，除了這一劍。而且這一劍還是你自己割的?！?p> 離恨天搖了搖頭，說道：“我也記不清了?！?p> 他沒有打算說。
葉焚雪當然不會相信離恨天這個說辭，說道：“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大師兄遇到的是迷陣與殺陣，還遇到了好幾頭兇獸，不過后來打著打著莫名其妙的掉進了一座血池，然后就出來了。二師兄也遇到了兇獸，不過相對好一點，情況和大師兄差不多，也是打著打著突然出來的。所謂的人祖?zhèn)鞒懈緵]有見到半分?！?p> “你說…人祖的傳承到底是什么？”
葉焚雪狐疑地看著他。
離恨天很明了，說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沒有得到?！?p> 葉焚雪想了想，認真思索片刻，毫無頭緒，說道：“難道傳承是假的不成？”
離恨天說道：“也許以后會有答案的，不過這個答案不在我的身上?！?p> “哎…”
再次看了看他的眼，葉焚雪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啊，這個樣子回去，以輕顏長老那個脾氣，四長老恐怕是要遭殃咯，說不好我們也要跟著倒霉?！?p> 離恨天攤了攤手，無奈說道：“這個我還真沒辦法，我肯定也會被她罵得很慘的?！?p> 看著離恨天那無所謂的模樣，葉焚雪有些不太自在，心想是什么原因讓這個家伙自毀雙眼還絲毫不覺得可惜呢？
他不知道，也不會知道。
他撇了一眼離恨天的臉，聲音有些低沉說道：“喝些酒吧，我要喝你的酒?！?p> 離恨天有些詫異，拿出兩壺酒，遞給他一壺，問道：“你不是喝不慣我的酒嗎？”
“有點堵?！?p> 葉焚雪接過酒壺狠狠地灌了一口，盡管辣得夠嗆，但依舊忍住沒有吭聲。
“你這家伙…”
離恨天看他這幅模樣，心微微暖，什么也沒有再說仰頭悶起了酒。
飛船上有三個傷員，但只有葉焚雪和歐陽素素兩人能夠騰出手來，葉焚雪是個男的，照顧起人來自然不是那么周到，而且他還要照顧兩個。
而離恨天因為受了傷的緣故，雖然行動自如，但有歐陽素素在，他卻像個重傷到不能下床的病人般，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讓做。歐陽素素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他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只能說出來，卻不敢做出來。
歐陽素素嚴加監(jiān)管著他，就連上個小側(cè)都要被扶著去茅廁，門外還要有人守著。
離恨天倒也過的舒服，也就隨她去了，反正是自己師姐，也不是外人，也就沒想太多。
葉焚雪也知道他們是師姐弟，但看到一向不食人間煙火的歐陽素素居然會照顧人還是會覺得不太適應(yīng)。
若不是知道離恨天早就心有所屬，他甚至懷疑這兩個人是一對道侶。
只是他不知道離恨天心屬之人是誰，也沒有把念頭猜到李如雪身上去，因為他們是兄妹，至于是不是親的他上哪里知道去？
歐陽素素對這件事情就更不清楚了，否則她一定會問離恨天喜歡的人是誰吧。
不管離恨天喜歡的人是誰，有沒有喜歡的人，師父交代過的事情還是一定要辦好的。
她一定會將師弟照顧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