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今日無云,艷陽卻并不怎么耀眼,須知如今已是深秋,綠葉早枯。在藍色蒼穹下有一柄飛劍疾速穿梭而行,御劍的人卻不是站著的,而是坐在劍身上。
離恨天沒有什么仙風(fēng)道骨,也談不上英俊瀟灑,頂多只能算個體型稍大的可愛瓷娃娃。他上輩子不僅極短也沒讀過什么書,這輩子還活得很短且并不喜歡看書,是以很多事情他都不懂,極易給人一種傻傻的錯覺。
實際上他并不傻,只是沒有見聞。
他才剛剛過了四歲的生辰,盡管身形已與成人無異,但臉上的嬰兒肥還是尤為稚嫩,皮膚自然也是甚好,白皙似吹彈可破。
這樣形容并不為過,因為先天道身加上祖品靈脈對他來說的確有些拔苗助長。
但他對此似乎并不知覺,只是悠悠然坐在劍上,享受著風(fēng)吹。
不得不說,這等模樣的離恨天其實是長得極為可愛的一個小男孩,所以頗受長輩喜愛,且見過他的那些大宗族女修對他印象也甚是不錯,前提是她們不知道先天道身的副作用為何。
離族保密工作做的極好,所以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且就算不幸又多了一些人知曉也很快就會被封口。
不管是殺了還是威逼,反正是不會被泄露。
畢竟離恨天出世僅四載,又鮮出族外,他的那些缺點,比如性格軟弱,比如不經(jīng)世事,都沒有機會讓人看見。
柳沁沁讓他去蓮池而不是那位離族最年輕的長老離驚雪,就是想讓他被人看見,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但凡被人看見,身為離族少主的他心中必然會有所思量。
因為她需要他盡快長大。
不僅僅是她,還有更多人需要。
……
……
很久以后,離恨天來到了太行居。
太行居雖是世間第一煉器大師歐冶子的居所,但并不豪華,當(dāng)然也遠(yuǎn)遠(yuǎn)談不上簡陋。
他就那般直接走到門前,然后進了屋去。
此刻的他并沒有如往常一樣對著歐冶子賣萌撒嬌,而是臉色認(rèn)真且有些嚴(yán)肅,當(dāng)然嚴(yán)肅在這樣一張粉嫩嫩的臉上并不能有很好的體現(xiàn),但足以說明一件事——他這次來是有極重要的事情。當(dāng)然不是指那把斂光,這只是用來搪塞父親的借口。
歐冶子收斂起平日里的慈祥笑意,表現(xiàn)得也有些認(rèn)真嚴(yán)肅,因為他從來都沒有看見過這個孩子的臉上有這般表情,所以覺得應(yīng)該有所回應(yīng)表示尊重,說道:“你來我這里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p> 離恨天道:“倒不是做什么事情,只是想向您取一樣?xùn)|西?!?p> 歐冶子道:“何物?”
離恨天道:“鎮(zhèn)魂珠,聽說世間只有您有一顆?!?p> 歐冶子默了會兒,道:“何用?”
離恨天道:“鎮(zhèn)魂。”
歐冶子道:“鎮(zhèn)誰的魂?”
離恨天指了指自己眉心,道:“我的?!?p> 歐冶子驚道:“你瘋了?你要拿鎮(zhèn)魂珠鎮(zhèn)自己的魂魄!”
離恨天認(rèn)真說道:“歐冶子爺爺,信我,我不會亂來的?!?p> 歐冶子問道:“為什么?”
離恨天道:“我不能說?!?p> 歐冶子沉默了更長時間,還是在懷里把那顆珠子取了出來。
離恨天看了一眼那顆血紅色的珠子,接了過來,說道:“我不會現(xiàn)在就用,時機還尚未成熟。等會兒…這顆珠子我怎么覺得有些眼熟?”
歐冶子神色沒有變化,除了方才那一驚,便都是平靜以視,仿佛他并不知道對方為何眼熟。
離恨天將背上的驚虹取了下來,拿在手里,看著劍鍔上的圓形缺口,又看了一一眼鎮(zhèn)魂珠,喃道:“好像一樣大…”
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放進去試一試的時候,歐冶子伸手阻止了他,說道:“鎮(zhèn)魂珠乃鎮(zhèn)壓靈魂精魄之物,驚虹是極品神兵自然擁有劍魄,你要是把它摁進去,說不得此劍便廢了?!?p> 離恨天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覺得對方說得好像有理,于是便把鎮(zhèn)魂珠收進了乾坤袋里,然后又苦惱的埋怨道:“雖說是一把擁有劍魄的神器,但既然主動認(rèn)了我為主,也應(yīng)該讓我拔出來才是,可是您看…我就算使勁力氣,它也不曾出鞘半分?!?p> 離恨天握劍的手周遭元氣波動極劇,青筋都已經(jīng)浮現(xiàn),可顯而知,他是真的拔不出來。
歐冶子對于此幕畫面并沒有感到奇怪,他早就知道這是必然結(jié)果,因為如今的離恨天還沒有資格拔出這把劍,當(dāng)他能夠拔出來時,應(yīng)該會有許多人感到驚恐與震撼。
在這里離恨天沒有得到答案,但已經(jīng)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于是很快就離開了這里。
太行居距離蓮池還很遠(yuǎn),所以他還有很長一段路要飛。
……
……
離族自離恨天遠(yuǎn)赴蓮池參加歷練后便開始有了很多變化,比如離人王麾下三十六天罡真神與七十二地煞真神接連來到這里,比如平時里熙攘的孩童少年不再喧鬧,極為罕見的沒有聚在一起對自家少主羨慕嫉妒聊些理想與人生,又比如整日不在族中的族長大人如今卻在議事閣里寸步不離。
所有的離族人都已經(jīng)知道他們威嚴(yán)且強大的族長大人要做一件極其偉大的事情,或者說進行一場極其喪心病狂的行動,只有不在族中的離恨天不知道。
很久很久,議事閣里從原本只有離人王與柳沁沁夫妻二人再到滿座,離人王終于開了口:“我們將要做的事情是世間不容做的,所以計劃初始階段,我們只能殺一些他們能夠接受死去的人,比如幽冥、比如萬妖國還有青山里的兇煞惡獸、魔獄里的黑魔一脈?!?p> 那位最年輕的長老離驚雪不解道:“四界里殺幽冥與魔獄里的人還能理解,可萬妖國與青山里面的可都不是人?!?p> 離人王道:“在魔源種子眼里,只要修得人形,便可以算作人,便可以被寄生?!?p> 離驚雪恍然大悟,說道:“明白了?!?p> 離人王看了眼在場眾人,又看了眼身邊的妻子,說道:“神境修行者跟我走就行了,其他人留下來去殺死在人間為惡的那些人,盡管會死很多沒有被魔源沾染上的人,但他們亦有取死之道,所以不可手軟,誤了大事。”
“明白!”
眾人齊聲應(yīng)下,威音陣陣。緊接著兩道流光直沖云霄,后又有一百零八道流光相繼而起,緊隨其后。
一百多道流光速度極快,瞬間就劃破天際,僅僅數(shù)十息時間便離開神州地界,往東邊去了。
他們用了極短的時間來到了大陸邊界,又用了極短的時間穿過一片洪荒海澤,在掠過那座用應(yīng)龍尸身堆砌而成的大陸數(shù)天后,終于見到了用來隔開各界的源氣壁壘。
這源氣壁壘真要細(xì)究起來應(yīng)該稱作為源氣霧,但這樣稱呼未免太過別扭,所以那些能夠在此間穿行的修行者們都把它叫做云霧。
云霧能夠阻擋初源之下所有修行者,但這里一百多人除了柳沁沁以外都在初源之上,所以只能擋住一個人。
離人王自然知道妻子過不去,但既然她來到這里,必然有需要她去做的事情。
簡單囑咐幾句,柳沁沁便朝著云霧右邊飛去,其他人自然都鉆進了霧里。
很久以后,一百零九人破開云霧來到了幽冥。
幽冥的世界比人間的世界邪惡血腥很多,這里是真正的深淵,自古以來幾乎所有罪大惡極的大修行者都出自此處,在這里父殺子、子弒父、父養(yǎng)女當(dāng)妻、母養(yǎng)子當(dāng)夫這等丑陋邪穢之事數(shù)不勝數(shù),更別說恩將仇報、殺人越貨這種在人間都不罕見的勾當(dāng)。
幽冥是一個沒有秩序的世界,究其根源便是那位冥帝大人,是他親手造就了一個這樣的世界。
冥帝,是幽冥里最強大的那個人。
天杞星以強者為尊,這套規(guī)則在幽冥里算是真正被發(fā)揚光大。
冥帝喜歡混亂,喜歡沒有秩序,喜歡血腥,喜歡殺戮,喜歡人性無情,那這里便一定會變成這樣,因為幽冥里的子民如果不按照他的規(guī)則去做,迎來的只有更快的死亡。
離人王對著眾人說道:“所以你們別看幽冥表面上這般,其實很多人還是心存善念,只是因為想要活著,所以不得不做那些陰穢的事,罪魁禍?zhǔn)资勤さ郏覕×怂?,這里自然會變得明媚起來。你們殺些人,殺些什么人自己決定?!?p> 一位真神說道:“那神王大人您…是要一個人去大紫冥宮?”
離人王輕輕點頭,然后消失不見。
眾人自然明白這是縮地成寸道法,旋即他們也都在原地消失,緊接著幽冥里更加快速地不斷死人,再緊接著離人王便出現(xiàn)在了大紫冥宮。
一股極強的氣息自他體內(nèi)爆發(fā)而出,那些幽冥皇宮里的軍隊便有大多數(shù)人莫名暴斃。
這是世間第一強者的偉力,很多人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吶吶然望著天空,望著那個身穿白衣面無表情的青年男人。
他看也沒看那些死去的人們一眼,望著大紫冥宮深處,說道:“冥帝,還請出來一敘?!?p> 便是這極其簡單的一句話,又有極多的人耳朵涌出鮮血,那是耳膜破裂后自里流出來的血液,這是何等驚人手段?極其駭人聽聞。
這便是末日要來了嗎?
有人這樣想到。
這樣想的可能是那些皇宮兵將,也可能是那些朝野佞臣,但絕對不會是這方世界的君主冥帝本人,因為他常常把末日比作自己,認(rèn)為自己的存在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災(zāi)劫。
“朕早已經(jīng)與神帝簽過不戰(zhàn)條約,你帶那么多人來幽冥恐怕不太合適吧?神王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