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書接上回。

　　且說公孫修辭別二人，即便去見泰寧王，把藤原子毅、高陽湛代太子求為伸冤之事，細(xì)說一遍。

　　泰寧王道：“此事非同小可，萬一不成，禍及不已！”

　　公孫修道：“今司徒氏所為不德，神人共怒，舉國傷嗟，大王素欲居大政、行大事，不因此際應(yīng)天順人，更待何時(shí)？臣恐一旦他王倡首先起，即大王雖尊，亦為其所指揮。今肯憤舉此謀，移檄別鎮(zhèn)，眾皆聽大王約束，不但大權(quán)屬大王，大位亦可期?！?p>　　泰寧王聽言大喜，道：“事若得成，富貴與卿共之?！?p>　　遂喚藤原子毅、高陽湛等共同議計(jì)，道：“適間長(zhǎng)史公孫修道明太子之意，孤亦知其被誣受屈，當(dāng)為伸明。但今兵權(quán)皆為帝后之舅北郭游京所統(tǒng)，內(nèi)兵如林，焉能為計(jì)？”

　　高陽湛道：“臣已結(jié)下禁兵令史森中桃李、指揮使司馬直仁二人，皆大王舊時(shí)從事，何不密召與其謀之？彼若肯從，事成反掌?！?p>　　泰寧王甚悅，即使人請(qǐng)二人商議。森中桃李先至，泰寧王道：“今司徒氏專政，謀廢太子，將危皇室。將軍等皆食國家厚祿，不念圣上別無他嗣，肯坐視不管？”

　　森中道：“吾亦憤此，但臣職卑力孤，無可效用之處，倘有委任，萬死不辭?！?p>　　泰寧王道：“將軍職居禁衛(wèi)，若肯仗義，吾當(dāng)率外兵共掃奸佞，以伸太子之冤，請(qǐng)勿食言?！?p>　　森中道：“大王果若此，吾與司馬直仁司左右禁兵，帝后必然召吾靖難，那時(shí)諭以大義，反戈一擊，奸黨悉為粉碎。何難之有？”遂嚙指出血為誓。泰寧王許以重職，叮嚀而散。

　　公孫修又私入對(duì)泰寧王道：“臣思有眾相助，去帝后實(shí)為不難，但恐太子聰明剛毅，若回東宮，必改前過，眾心再屬，即大王功高，亦難逞所欲。何不先容帝后害卻太子，然后收帝后而為太子報(bào)仇，豈不兩得其宜，可行大志？”

　　泰寧王信以為然，乃問道：“何人可見帝后以進(jìn)言？”

　　公孫修道：“必須大王親見方好?！?p>　　泰寧王道：“孤久居外鎮(zhèn)，無旨何能入宮？”

　　公孫修道：“昨者帝后已詐稱有孕，今但備禮入內(nèi)慶賀，誰敢阻也？一進(jìn)宮中，即將密計(jì)說上，言外人欲迎太子，共辨是非，必有不便于娘娘。帝后聽報(bào)機(jī)密，又將心腹以托大王，豈不更好行事？”

　　泰寧王依計(jì)入宮，將太子之言說了一遍。

　　帝后聽之大驚道：“果有此事？”

　　泰寧王道：“吾為宗親，豈敢誑害太子？”

　　帝后信之，隨口問道：“若此將如何？”

　　泰寧王道：“捉虎容易放虎成難，必須斷絕其根，則不生枝葉?！?p>　　帝后道：“泰寧王既有眷顧之心，朝中外議，望遮掩之，日后自當(dāng)重報(bào)?！碧幫踉手Z而出。

　　帝后復(fù)召司徒晴兒入宮商議其事，晴兒道：“何不先使公孫略矯詔將太子殺之，以敝其禍？”帝后從其計(jì)，即令宦者公孫略將藥酒至附城去謀殺太子。

　　太子見其至，問道：“帝后安否？汝來何為？”

　　公孫略道：“奉朝議言太子不道，免上法曹，承旨賜藥酒自盡?！?p>　　太子道：“吾實(shí)無罪，事由后宮設(shè)計(jì)，枉害于吾，內(nèi)外皆知。今廢居在此，尚是無辜，奈何一旦即有賜死之詔？滿朝臣宰豈皆木偶？吾死固不足惜，但恐國家從此多事?！?p>　　公孫略道：“是汝自致得罪于帝后，怨著誰來？”

　　太子道：“吾既有罪，何不會(huì)集多官，面鞠成招，正之以法，斬首懸示天下，使四海之人知為子之不肖，免使妄議圣非，豈不善哉？今聽妒母之譖而殺無過之子，何為人君？悠悠蒼天，生我何為？痛吾父子，他日有何面目入見祖廟？”

　　公孫略道：“不必多言，但請(qǐng)速飲此酒，吾好伏命。”

　　太子道：“吾不惜一死，待別妻子，然后就飲?！惫珜O略不聽，立扯其袖逼之。

　　太子罵道：“都是你這賊奴騙吾入宮，造此逆謀陷排吾身，欲圖橫行！今當(dāng)入朝訴明，觸死金階，不死汝劫狗之手！”言畢欲行。

　　公孫略慌懼，即令手下?lián)涞固釉诘?，以藥酒灌進(jìn)其口，太子涕淚滿面，須臾七孔流血，不能一言而死。

　　且說太子遭被枉殺之時(shí)日，百里思成與其少子百里不韙深夜觀象，有一星光彩搖搖，似將墜落之狀，其大如月，不韙道：“此何星？”

　　華道：“中臺(tái)華蓋之星?！?p>　　次日，不韙再看時(shí)，其星已滅，絕無蹤影。遂乃勸父道：“今天道變異屢見，多因皇太后與太子被枉而死故也。父親大人職任要位，既不能正其失，明其冤，何不去位遠(yuǎn)禍，以全清名而保宗祀？且中臺(tái)星滅應(yīng)在三公，若不及早求退，吾恐禍將及身?！?p>　　百里思成道：“吾以赤心報(bào)國，帝后臨朝，非吾匡正，生民將不勝其害，焉可去之？且天道悠遠(yuǎn)，理玄奧深，豈能盡應(yīng)？不如靜以待之?！?p>　　不韙又道：“時(shí)事若此，天道可知，何有不應(yīng)？”

　　思成乃上表乞歸，帝后仍不允。

　　百里不韙道：“必須推以老病，方得謝事?！?p>　　思成乃再上表，極言身有老病，不能竭力任事，恐負(fù)圣托，乞放歸田，以終余年。

　　帝乃準(zhǔn)奏，下詔令思成在朝養(yǎng)病，車輿入議。逾月，不韙又勸父請(qǐng)以家眷先歸，必得極請(qǐng)還鄉(xiāng)，方能免禍。思成不聽。帝以百里思成告病，乃擢思成門徒尚書仆射皇甫宥為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