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書接上回。

　　且說東陽元康一箭射下三只飛鴻，三部之兵盡皆喝彩，喊聲震鬧，卻不料西邊草崗之中，驚出一只斑斕猛虎，咆哮躑躅，草木生風，號吼之聲震動山谷。

　　眾兵看見，驚得毛骨悚然，魂不附體。那虎聽嚷，乃抖擻毛尾，徑往當中平坡空處沖突而來，其勢猙獰可畏。

　　那些胡兵見那虎猛大，各各聚作一堆，面皆失色，不敢稍動。夏侯赫、西陵等亦皆慌懼，急叫軍兵放箭。此時悉各心驚膽顫，手酸腳軟，口中雖應，箭不能發(fā)。

　　夏侯赫之馬見虎來近，倉卒跑馳，幾乎把他掀于馬下。東陽看見，乃棄馬飛步向前救護。前川元紀、尉遲云、西陵飛、諸葛琳、完顏憲皆挽弓來射，以救夏侯赫。

　　東陽看其來意，大叫道：“不可亂射，恐誤傷人，且損壞虎皮可惜！量此小畜，何勞眾力？就作射得他倒，不足為奇。只須小將一人，獨自前去打來，取張好皮與大人襯坐。”

　　尉遲云道：“將軍不可輕意！此畜非比往常小可，我見人常殺得大虎，重者四百多斤為極。這個孽畜，長丈有余，高四尺許，料有六七百斤之數(shù)，爪牙利害，恐未易降，不宜造次向前。倘或有失，反為不美?！?p>　　東陽道：“列位大人不必擔憂，試看小將前去，唾手打來?！?p>　　諸葛琳道：“可取大錘一個，我與你同去，必定打倒那畜?！?p>　　東陽道：“小將軍膽量未宏，亦不須去，省得我心掛兩頭。我已出言一人空手去打，又何帶錘？”遂撩衣攘臂，踏步向前。

　　尉遲云對夏侯赫道：“今東陽元康一人獨去，倘或有失，即是我等之過，還須向前相幫，各用弓箭射那惡畜，免致有傷好漢?！?p>　　夏侯赫道：“弟言有理，宜各助威。”

　　于是一班將首部帥共十余騎，連轡持弓趕去?；⒁姳娙私泻芭荞R齊來，乃徑往東陽一人處而去。

　　東陽見至，乃大喝道：“惡畜欲往那里去！汝大爺在此，不得無禮?！?p>　　那虎見四處發(fā)喊，眾馬挨上，又聽得東陽元康大喝，有打他之意，乃立定平原之地，把毛一抖，舞爪張牙，作起威勢：橫開巨口似血盤，直豎雙睛如火炬。伏地大吼三聲，川谷皆動，諸軍振栗，群馬驚嘶。

　　夏侯赫、尉遲云、西陵飛等盡皆失色，手軟不能舉箭。惟只諸葛琳一人挽弓搭箭以待，余各嘆息而已。

　　當下，東陽元康見虎作威，知其懼己，思欲御制之意。東陽乃亦抖擻精神，摩拳側立，以伺虎至。

　　諸葛琳見虎將有沖撲東陽之意，忙挽弓出馬，緊伸猿臂，搭上狼牙，一箭射去。那虎肩上中了此箭，負痛徑往東陽元康對面撲來。東陽看定，側身一閃，虎乃從頭上跳將過去。

　　東陽急忙扭轉身軀，以面看著那虎。那畜生翻身鼓爪，用力再撲將來。東陽立定主意，覷得停當，又躲一下。猛虎連跳兩次皆空，勢阻力疲，乃轉身仰面而看。

　　東陽知虎少怯，復壯起神威，躍地大喝道：“畜生還敢來否？”

　　虎聽喝，亦振毛再起，直撲將來。東陽側身立定，揮起雄拳，往虎左肋上用力一拳過去，虎隨人力仆地而倒。

　　東陽思欲搶前再打，早被翻轉扒起。東陽料道降得虎倒，乃故意將拳照虎虛打一下，虎遂騰身再又撲來。

　　東陽從容斜躲，照定原處，盡力又是一拳過去，那虎跌去丈余，四腳朝天，倒于草坡之上。

　　東陽見其倒地不起，趕向前去欲打，未及動手，那虎掙挫而起，伏地攛來，東陽險被撞倒，慌忙借勢用腳膝往虎肋上著實一掂，虎亦心慌，不能展爪，跑過前坐于地上，東陽亦以少息。

　　眾軍兵見虎與東陽兩皆對面坐立，人亦不敢向前打虎，虎亦不敢再來撲人，乃叫各隊道：“如今一齊放箭，可以射殺那畜生。”于是一齊發(fā)喊張威，思欲向前。

　　東陽元康道：“虎將垂死，焉用爾等呈能？”即揚聲大喝，揮拳睜目叫道：“孽畜何不再敢來？”

　　虎見眾軍喊起，東陽大叫，復又起立，倒豎剛毛，躬身一撲而來，東陽慌忙打去，只中其頸。那虎不復再跳，乘勢向東陽面前沖來，防之不及，徑入腿跨，虎力亦猛，幾乎跌倒。

　　東陽只得借便伏于虎背，兩手緊執(zhí)后跨，雙腳夾于前跨，任其載走?；㈦m馳去，奈東陽力大身重，走得五十余步，漸漸不能前去。

　　東陽知虎力憊，乃盡平生勇力兩手緊緊合抱，虎腰頓軟，后腳漸蹶，東陽再用力連數(shù)下，遂渾身伏倒。

　　東陽抽手于左邊腰上打上數(shù)拳，虎發(fā)威不起，東陽遂伸軀騎于虎背，腰上奮擊，那虎負痛，大吼一聲，前足亦蹶。東陽見倒，右手帶住虎尾，跳于地下，拽而旋轉。

　　夏侯赫大叫道：“東陽將軍扯住虎尾在手，你眾人不向前捉住，更待何時？”

　　眾軍兵吶喊趕去。東陽見拿尾在手，打他不著，乃丟去尾，趕向左肋連踢兩腳，又是兩拳，虎猶虛弱掙扎。

　　諸葛琳趕到，又是兩下拳腳，側身倒地。東陽元康復于左肋連打三拳，可憐一個獸中王，今日卻死于拳頭之下。

　　東陽元康用拳打死猛虎在地，眾兵士趕到者爭相觀看，東陽立起定息，命兵士捆縛抬至軍中，眾人向前，見其眼開足動，不敢下手。

　　東陽大怒，喝開兵士，兩手往虎背一聳提起，欲要逞能，將至夏侯赫馬前，虎大而重，行走不得，乃故意往地下一摔道：“還敢動否？”

　　因倒持虎尾，一直拽到眾主帥馬前，相遇而止，約有二百余步，略無喘息，面不改色。眾帥盡皆下馬，拱手稱贊，把東陽之臂，一齊向前看虎，只見那虎須耳猶然會動。

　　夏侯赫道：“虎死雄心未滅，若犯其爪牙，還將被所傷者，真劇惡之獸，可不畏哉？”

　　東陽聽說，向前雙手提起，再是一摔，七孔皆流鮮血，氣絕而死。

　　西陵飛道：“非東陽將軍，焉能除得此等惡虎？若是軍人打得死時，也不知被他傷了多少人?！?p>　　尉遲云道：“東陽將軍神力天威，人所不及！”

　　轉對夏侯赫道：“東陽將軍勞力過多，諸葛淵到此數(shù)時，小弟尚然缺杯，我營不遠，今日且罷圍場，同到我處，少敘片時，一則與諸葛兄等洗塵，二則與東陽將軍賀喜，三則與眾把杯歡飲。今后圍獵，再無驚恐矣?！?p>　　夏侯赫悅允，遂即收拾，俱往東而去，兵士各歸本營。

　　其日諸葛淵等同至尉遲云營中，欲行拜謁之禮，尉遲再三辭拒道：“已曾說過吾亦齊臣，今后只照自家弟兄一般，惟常禮即是，再言行古禮者，罰酒三碗?！?p>　　眾皆大笑，乃照依年序而坐，惟東陽元康與完顏憲二人謙讓道：“我等雖年長，但按理我二人乃表侄孫之列，旁坐猶為僭矣，乞勿過推?！?p>　　三帥從其請，亦不強遜。于是謳歌暢飲，直至三更，盡歡而散，其夜皆在尉遲營內(nèi)歇息。

　　次日早起，辭謝尉遲，各欲歸營，西陵飛道：“昨日尉遲將軍相留列兄一宿，今日小弟亦要屈留少幸敝營，望不推卻?！?p>　　夏侯赫道：“只是我們欲請列位與東陽將軍賀喜，既蒙賢弟厚意，亦須領情，我便遲一日相迎?！?p>　　且說次日，前川元紀點撿衣甲器械、行糧兵馬，親送諸葛淵一行人。三部總帥俱至郊外相別。

　　諸葛淵等不日到了望柳河地方，乃與眾共議道：“今喜得此基礎，有可安身之處了，必須擇個地面以安營寨?！?p>　　于是扎下軍馬，上土山觀看，但見山川秀麗，草木繁繁，果是好一方世界，田饒土沃，百里之外，山如城郭，周圍固密。

　　諸葛淵道：“此地似有生息，何乃閑曠成棄？我今造城列柵，足以自守，可進可退，何愁大事不濟？實天意不亡我也！”

　　乃伐木平基，前后安下四個大營，分合眾兵屯田開墾積糧，招募精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