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接受這個助理

　　“你還不知道吧？他沒有告訴你，自然是有所顧忌……”

　　“他有他的責任，躲不掉?！?p>　　“你們真的不合適，人還是要現(xiàn)實點……”

　　閉上眼睛，無數(shù)聲音從遠處傳來，言猶在耳……

　　在冰海這幾年，曾經(jīng)無數(shù)個夜晚輾轉(zhuǎn)難眠，思念、孤獨、痛心、麻木，都不如今晚這般思緒泛濫，復雜難安。

　　在趙凱面前，素雅盡量以最快反應來接受、適應他傳遞的訊息，可終究太過震驚，一時難以消化。

　　應該生氣的，她幾乎就要付出感情、謀劃未來了。

　　可沒有生氣，沒有理由生氣，他其實沒有騙自己，他們從來沒有詳細聊過出身家庭。何況，在冰海，并非只有自己不知道，而他又親口說出事實，只這一點，就該慶幸，不是嗎？

　　只是，那些過往，努力遺忘的記憶，輕易被觸動，果真是宿命，躲不掉，無法逃。時過境遷，唯有接受。

　　幸好，幸好他們只是同事、朋友，所幸，僅此而已。

　　本意提攜，偏要打著幫忙辛苦的旗號，如此用心，怎能不領情？

　　不怕辛苦，不怕挑戰(zhàn)，或許更愿意忙一些，累一些，對自己而言，不是更好嗎？

　　現(xiàn)實是無法回避終要面對的，而她亦不如曾經(jīng)那般能躲可逃了。這個年齡，這般處境，接受現(xiàn)實勇敢面對只是唯一的出路，何況這現(xiàn)實并不壞，這時機也還好。

　　就這樣被他說動，被自己勸服了，從此后，收斂心性，認清事實，工作為主……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此刻，即是如此。她這樣的一線員工，無學歷，無背景，無特長，無長相，這樣的升職，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想想就能猜到。

　　明天休班，縷縷思路，周一，估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

　　趙凱，也是整夜難眠。

　　他知道周一會帶來怎樣的震動，眾人的情緒不敢面對他，唯有給素雅，面上雖不會，私下一定少不了。

　　這些年相處，潛意識確信她可以面對眾多局面，自己假裝高中畢業(yè)，若她也是假的該多好，可世上哪有這樣的巧合？

　　人和人眼光真的不同，在眾多同事中，沒由來注意到她，又都“傻笨學歷低”，配合倒默契，很搭……

　　她喜歡跑步鍛煉身體，他們因此結(jié)緣，仿佛上天注定一般。

　　她不怕臟苦累，不像一般女生那樣嬌弱。

　　她樸實、勤奮、淡然、堅毅，有遠見，看問題很透，他們總能聊到一起，她并不如外界眼中那般普通，她其實很有才華，甚至好像有些淵博。

　　確實欣賞她，想把所有的好詞都用在她身上。

　　長久接觸，他知道，她懂他，若非有她幫助，很多想法根本無法付諸行動，張總說他年輕有魄力、有能力，殊不知因為有她。

　　其實沒有必要在總部提起助理人選，可他借著身份直接告知眾人要選素雅，也介紹了她的基本情況，給予很高的評價與欣賞，雖然一片嘩然，可他是凌氏公子，是給自己選助理，而這助理原本只需要回康利選就行，再加上張總等人的理解支持，所以，再有疑惑偏見又能怎樣？內(nèi)心支持的希望他有個得力順手的助理，反對他的人想看熱鬧，所以很是順利。

　　她沒有親人，孤獨在外，有心幫忙卻沒有辦法，借這次機會提拔，也算照顧她，只是這樣其實更多的是為了自己。

　　他是自私的，可在冰海，最信任的人只有素雅，他只能如此。

　　他們是最佳搭檔，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以前都沒有聊過家庭生活，自己是擔心說漏嘴，可她明顯也沒有興趣談及，為什么？趙凱突然疑惑了，她說過從小沒有父親，母親去世了，可是，怎么會沒有別的親人？這幾年春節(jié)，她好像都是和孤兒院孩子們過的，是單純的愛心，還是因為在孤兒院孩子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我理解，每個人都有秘密，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彪m然很震驚，她卻比自己想象的冷靜，若干年后，趙凱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可今天，只覺得開心。

　　“謝謝你選擇我、相信我，真的感謝?！辈还茉鯓?，她接受了，不矯情，不惶恐，自信又淡然，她答應幫助自己，做助理，接受這個挑戰(zhàn)。說服她比想象中容易些，他知道用好技巧抓住了根本——求她幫忙。

　　明天一天夠她調(diào)整狀態(tài)了，趙凱眼前浮現(xiàn)出素雅堅韌的表情，想象著周一例會的情景。

　　……

　　周一

　　康利六樓會議室。

　　與以往例會不同，這次主題單一。

　　高層調(diào)整早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大家猜測過各種可能，可誰也沒想到，新任總經(jīng)理居然是——趙凱。

　　周末時消息已私下傳開，即便已有充分心理準備，可面對曾經(jīng)的下屬、突然就任總經(jīng)理的趙凱，更多人百感交集，覺出了不自在。

　　“我是來跟大家學習的，以后還得仰仗各位前輩?！狈路鹨幌鲁墒炱饋?，趙凱已完全沒了以前的稚嫩，笑著說，“對于我和素雅，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解，肯定會有一些不適應，這個正常，以后咱們慢慢磨合，我相信眾人合心，所有的都不是問題?！?p>　　“如果大家對我有什么意見建議，我希望能在這里直言不諱。”他言辭誠懇，“這樣突然上任，別說你們，其實我也有些不適的?！?p>　　雖然誠心實意，可無人敢提什么意見，一時歡迎祝賀之聲不絕于耳。

　　“請問，哪位手上有與康利相關的最新英文資料？”熱鬧過后，趙凱突然問。

　　分管銷售的何慶明接過話：“我這有上周剛定好的法國展宣傳材料?！?p>　　“電子版有嗎？”趙凱又問。

　　何慶明點點頭：“在我的郵箱里”，說完打開郵箱，調(diào)出那份資料。

　　趙凱也打開電腦：“何總，麻煩你發(fā)到我的郵箱?！?p>　　接收后，打開這個文稿，在投影儀上，趙凱當著眾人面復制一份，然后把一個專業(yè)英文單詞去掉一個字母，又顛倒一個語法，做完這些把電腦遞給何慶明：“何總，你也改一個?！?p>　　何慶明雖然疑惑，卻也刪了一個介詞。

　　“各位領導，也改幾個?！焙螒c明改完，趙凱看向其他領導。

　　有人改了幾個，有的只是擺擺手。

　　電腦再回到趙凱面前時，他笑了，把改好的電子版存到U盤里，隨后撥通電話，把素雅叫到會議室，遞過U盤：“素雅，麻煩你幫我把里面的宣傳材料打印出來，謝謝?！?p>　　“材料好找么？還需要排版確認么？“素雅輕聲問，“可以正反面打印嗎？打印幾份？”

　　“好找，U盤里只有這一個材料，需要排版確認?！壁w凱吩咐著“正反面打印就行，六份?！?p>　　“好的，請稍等?！彼匮沤舆^U盤，出去了。

　　趙凱看了看時間：“現(xiàn)在是10:03?！?p>　　他是有權(quán)利直接安排素雅工作的，不管以前還是現(xiàn)在。

　　眾人看著他的舉動，猜測著即將打印出來的文稿，他卻只是笑笑不再說話，會議室安靜了下來。

　　幾分鐘后，素雅回到會議室，把打印出來的文稿及U盤交給趙凱。

　　看她離開，趙凱看向手表：“10:07?！?p>　　收起目光，他看都沒看就把材料分給左右。

　　眾人接手，發(fā)現(xiàn)除了正規(guī)的排版，剛剛?cè)サ舻淖帜浮⒔樵~被添加上了，而顛倒的語法已被調(diào)整好。

　　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說話。

　　“劉總，侯經(jīng)理……”趙凱滿面春風，“公司人才比較多，咱們都試試吧?！?p>　　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同樣舉動同樣安排，分管人事的侯慶國將一個新U盤交給自己最欣賞的研究生小文，這是他一直欣賞也極力想要培養(yǎng)與推薦的，可不知為何這次沒了把握，而當接過小文遞過來的文稿時，更是黑了臉。

　　同樣，別的領導也不說話。

　　“她們都盡職了，”趙凱舉著手上的資料看向眾人，“只是素雅，很好學，也很認真，這也是我選她做助理的原因，有她在身邊，我很省心?！?p>　　總經(jīng)理選助理，尤其是總部認可的，原本不需要太多的解釋，可趙凱以這樣簡單的方式告訴眾人，他的助理不是大家以為的那么簡單。

　　小文、楊崗兩個研究生都沒有發(fā)現(xiàn)文稿上的錯誤，而素雅一個高中生，卻……眾人雖疑惑，卻不得不佩服，文稿是新的，當著大家面幾個領導做的改動，趙凱縱然有心也沒有機會私下通氣，這個素雅確實比較認真，不對，好像也不僅僅是認真吧？

　　……

　　從會議室出來，素雅替趙凱捏了把汗。

　　里面安靜得有些壓抑的氣氛讓她緊張，而趙凱淡淡地沖自己微笑，眉宇間帶著不經(jīng)意的疲憊，她知道這是心累，公司、各分公司高層都在，所有人都需要時間來適應他這個總經(jīng)理，也要試著接受自己這個助理……

　　默默看著手上的材料，本以為只是正常的排版、打印、送資料，習慣性一掃而過發(fā)現(xiàn)了問題，自然就修改了，卻不知道，最簡單不過的舉動給她贏來了最大的人氣。

　　“素雅，楊總讓你去六樓會議室。”辦公室馬曉宇主任電話打來，帶著略感奇怪的語氣。

　　剛剛趙凱直接打電話給自己，這次卻是楊總通過馬主任通知，什么情況？

　　這樣想著，來到會議室門口，敲門—推門—走了進去，楊總帶頭起立鼓掌。

　　看著眾人，她呆呆地站著。

　　“素雅，歡迎加入?！壁w凱走過來，做出請的姿勢。

　　“素雅，趙凱選你做助理，我相信他的眼光，也相信你的能力?！睏羁偟穆曇魝鱽?，“加油?！?p>　　“素雅，加油?！?p>　　“素雅，歡迎?！?p>　　……

　　不敢相信，領導們這樣接受了她，素雅眼眶發(fā)熱，久違的感覺浮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