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端酒望月識真顏1
沈遙知坐在極小的窗前望那青灰且看不見一點光的天,突然想起自己被帶到這里來之前,讓尹白川結(jié)結(jié)實實打了一掌的賀喻洲。
那一掌簡直可以劈斷鋒刃利劍,幸好賀喻洲怎么說也是清樂君,不然就那一掌,當(dāng)場死亡還是魂飛魄散都不在話下。但是他自己呢?他現(xiàn)在該怎么辦?難道真的就在這里悔過一輩子?
沈遙知吃完不知道是一日三餐中的哪一餐之后,就開始思忖這個問題了。
他憂心了八年的事情,愧疚了八年的事情,現(xiàn)在都云吹霧般現(xiàn)出了真容——當(dāng)年的人一直都好,他不需要愧疚,也根本不需要懺悔,因為白川從來沒有死。
他甚至都感覺得到尹白川好像不是出于痛恨怨懟才把他關(guān)在這里。
“那么……我該怎么辦?”沈遙知揪著自己發(fā)帶上的一片銀花,閉眼長嘆。
“哐當(dāng)當(dāng)——”
小窗邊飛速滑落一個物體,沈遙知眼疾手快,將手伸出去接住,定睛一看,瓦片。
是屋頂上的瓦片,沈遙知認(rèn)得它。因為下雨天花板老漏水,他把頭伸出去看過屋頂,青瓦間有好幾個洞,簡直是一派蕭瑟……于是沈遙知記住了這一片片小東西。
那么,為什么會有瓦片無緣無故掉下來呢?這天無風(fēng)無雨的……除非有人在屋頂。
沈遙知把手里的瓦片磨尖利當(dāng)做防身武器,悄悄把頭伸出小窗,發(fā)尖蹭過一陣風(fēng),又一片瓦掉了下來,險些砸到那張萬千閨閣黃花女夢中情郎的臉。
沈遙知一口氣還沒順到底,一張放大好幾倍的臉篤然充滿了他的視野。
一聲爆響,那脆弱的窗戶便破為一個大洞,沈遙知整個人被一股強大的力貫出。如此充盈的靈力,不是尹白川還有誰?
沈遙知腦袋空白一大截,心尖兒涼涼……尹白川怎么會在這里??他來干嘛??閑來無事看看沈遙知是怎么發(fā)呆思考人生的??
若不是平時沈遙知會說的幾句臟話賀疏儀全說完了,估計現(xiàn)在他就口吐芬芳了!!
重逢后尹白川每次一出現(xiàn),沈遙知都好像沒什么好事發(fā)生……不知道今日又是什么讓人“高興”的事情。
他在空中被晾了一會兒,這才晃悠悠地放下來。
歪斜的陶罐立在地上,沈遙知差點踩到跌個狗吃屎,他定睛一看,那不是酒嘛???
他心中大叫不妙,腳下生風(fēng)準(zhǔn)備溜之大吉。
不過尹白川會就這么看著他跑了?當(dāng)然不會。
面覆皂紗的人輕輕勾勾手指,沈遙知飛出去又被無形的力彈回來,不偏不倚剛好摔在尹白川身上。
尹白川的神情因飲了酒而迷離起來,這一撞卻像是被火舌舐到般退出數(shù)丈遠,那雙漆黑的眸子卒然睜大,他愣愣地蹲坐在地上,兩只手搭在膝上。
“嘿?”沈遙知小心翼翼走過去在尹白川面前晃了晃,“你還好嗎?”
他不應(yīng),沈遙知又伸出手在他呆滯的眼前擺了擺:“你還清醒嗎?”
說完他就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人要是清醒還會喝醉了跑到這里來撒酒瘋??
“你還能站起來嗎?”沈遙知也蹲下來輕聲問。
尹白川就像執(zhí)行命令一樣唰一下站直了,把手貼在身側(cè)保持立正般的姿勢。
“那……蹲下?”沈遙知見他這樣,又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
高高瘦瘦的人影馬上又蹲在地上變成一團。
望著尹白川呆直的樣子,沈遙知實在是忍不住笑:什么嘛,平常的嚴(yán)肅冷漠得要死,喝了酒就跟小孩子一樣,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都想買根糖葫蘆哄哄尹白川了。
沈遙知轉(zhuǎn)念一想,看著他面上的皂紗,袖下的手隱隱捏成拳,掐的指尖泛白,他極其好奇,內(nèi)心詭異的想把那黑色的輕紗摘下來,看看尹白川的真面目。
他的伸出去拉了半截皂紗,那張精致到不可直視的容顏露出下半臉的一丁點兒,那只手又猛然縮回來,當(dāng)即打了自己一掌。沈遙知,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趁人之危窺人至秘?!
他深深順了一口氣:“罪過罪過?!?p> 于是又把思緒放在眼前的人身上:尹白川為什么會無緣無故在這里喝悶酒?這些年尹白川還養(yǎng)成了兩日小醉三日大醉的標(biāo)準(zhǔn)酒鬼習(xí)慣嗎?不應(yīng)該啊。
難道尹白川被人灌醉了放在這里?也不對啊,為什么別人要把他灌醉?而且誰能把他灌醉?灌醉了為什么偏偏放在他屋頂上?
沈遙知一手撫頷一手托肘,作深思狀。
還有一種可能,他自己喝醉了不知東南西北跑到自己屋頂上來的。那他為什么要一個人伶仃地喝酒呢?
沈遙知皺了皺眉,又舒顏微笑起來,恍然大悟。
哦?。。?p> 我知道了?。?p> 尹白川這個年紀(jì)的小少年春心最是萌動,說不定是為心上人而苦悶心碎的,而他心上人是誰呢……
沈遙知頓時笑得無比燦爛,腦海里就飄過一個粉色的抱著靈獸的身影。
沈遙知看著隨時就要掉下屋頂?shù)囊状?,決定做件好事。
他把暫時乖巧聽話的尹白川帶到自己那間破破爛爛漏風(fēng)的小屋里,找了碗強力醒酒湯,讓他乖乖喝下去。
過了一會兒,尹白川便清醒了許多。
沈遙知望著他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尹白川越看他的笑容越覺得一股莫名惡寒,那神情就好像在說:后生終于也到了為心上人肝腸寸斷的年紀(jì)啦。沈遙知一個母胎單身,看著別人談戀愛自己心里居然一點孤獨寂寞冷都沒有……
尹白川也不知道沈遙知在想什么,會露出如此詭異莫辯的神情,他的眉尖抽了抽,許久才開口道:“我喝醉……了?”
“嗯。”沈遙知繼續(xù)笑。
“我沒說什么……不好的話吧?”尹白川強裝鎮(zhèn)定,袖下負(fù)著的手不安的摩挲著。
而沈遙知就不同了,他興奮萬分,把尹白川的這個動作理解成年輕人對于男女之事的羞怯。
于是他故作身經(jīng)百戰(zhàn),頗有經(jīng)驗地清了清嗓子:“也沒什么,這個呢,年輕人嘛,氣血方剛,有這個思想是很正常的,只是不要借酒消愁,傷害自己的身體,有真心就要……”
尹白川的頸子像被火舌舐到般,微微粉紅,他看著沈遙知慢吞吞地言語,臉上難得出現(xiàn)了一絲慌張,打斷了沈遙知念經(jīng)般的絮叨:“我到底跟你說了什么……”
沈遙知越發(fā)肯定尹白川是因為求愛而不得跑來借酒澆愁的了,他心道:年輕人羞怯,我切不可傷害他的自尊心。
于是權(quán)衡過后,他鄭重道:“沒什么,真的。”
尹白川聽到這話直接風(fēng)一般飛了出去,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肯定耳尖爆紅……沈遙知說沒什么鬼才信??!而且光是那個慈父笑就不對勁好嗎?!
而沈遙知還在原地品茗靜坐,他看著幾乎是飛出去的尹白川,臉上又浮現(xiàn)那絲慈父笑:“白川也會因為這種事情害羞了啊?!?
挽風(fēng)一半
求推薦票求收藏~~ 川哥這八年其實一點都不想他遙哥(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 ps:咱們川哥之前要打遙哥不是兇巴巴,是生氣,是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