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驅(qū)逐之術(shù)

　　薩爾瓦多說：“這段時日，我都在海爾辛大師家學(xué)習(xí)劍術(shù)，我已經(jīng)不一樣了，相信我，我不會像活靶子那樣輕易死去?！?p>　　我答道：“你還是用槍為好，所謂劍術(shù)已經(jīng)落伍了。”

　　他急道：“可劍術(shù)能引發(fā)念刃，那可完全不一樣?！?p>　　我說：“你想的容易，我和彌爾塞練了整整二十年，才有如今的境界，然而大部分情況下，還是不如狙擊槍和突擊步槍好用?！?p>　　薩爾瓦多懇切地說：“姐夫，我已經(jīng)....掌握了些訣竅，我覺得我很快就能脫胎換骨?！?p>　　我心中冷笑道：“這算什么？開掛嗎？我和彌爾塞辛辛苦苦學(xué)會的絕技，你居然說已經(jīng)摸到門路了？”

　　我抓了抓他頭發(fā)，說：“會有機(jī)會的，你耐心一點(diǎn)?！?p>　　薩爾瓦多說：“可我若不趕快，貝蒂會不會沒耐心？我最近覺得她和其他男人走得很近，越來越會打扮....”

　　我說：“莫欺少年窮，她若是轉(zhuǎn)投他人，將來你發(fā)達(dá)了，就把她丈夫搞破產(chǎn)，娶她女兒，大小兼收，這件事我一定幫你?！?p>　　薩爾瓦多被我逗笑，這小子以為我是開玩笑嗎？我已經(jīng)在想幫他報(bào)復(fù)的種種計(jì)劃了。

　　此時，拉米亞走來喊道：“喂，朗基，邁克爾派人找你?！?p>　　我問：“大半夜？”

　　拉米亞說：“對他們而言，半夜就是中午?！?p>　　男仆帶著我到十五層，海爾辛與瑤池的家，到這時候，這一層集市的喧囂仍未散盡，幾乎每一間房子都經(jīng)過改造，成了多人群租之地，因此帶來了混亂，也帶來了人氣。這些身處黑棺底層的人在汗臭與污穢中徹夜辛苦，盼著有朝一日能逃離這泥坑，前往中層，然而他們之中的半數(shù)，僅僅能維持在黑棺不被逐走，剩余將近一半，則不得不充當(dāng)黑民，替幫派賣命，或是繳納高額的費(fèi)用。

　　步入海爾辛寬闊的訓(xùn)練道場，瑤池笑道：“歡迎，朗基努斯中校，很抱歉深夜打擾你，但我們必須在凌晨時舉行驅(qū)魔儀式?！?p>　　邁克爾一躍而起，先與我握手，再與我擁抱，他熱情得讓我以為他想要吸我的血，但他只是興奮過頭，就像初次被人帶入娛樂場所點(diǎn)了陪酒女郎的純良少年一樣難掩興奮之情。

　　除了海爾辛大師之外，貝拉和勒鋼都在。海爾辛皺著眉，顯然還在擔(dān)心妻子的健康。

　　三座雕像被置于一個六芒星法陣的中央，法陣每一尖端都點(diǎn)著蠟燭，每一個角中央都放著一小碗血。

　　瑤池走向法陣，咬破嘴唇，親吻每座雕像，霎時，她像是年輕了四十歲，變成了絕麗之姿的少女，周身漂浮著銀色的光芒。

　　邁克爾說：“Splendide！”

　　火焰中飛出一朵朵小火苗，血碗中飛出一縷縷血線，瑤池跳著狂野而優(yōu)美的舞蹈，在她手指指引下，火苗點(diǎn)燃了血線，一個個六芒星浮現(xiàn)于空。

　　她喊道：“小心，她們要出現(xiàn)了，保護(hù)我！”

　　海爾辛拔劍在手，瑤池說：“你不行，你是我的親人，這只能惡化狀況，中斷儀式。”

　　海爾辛怒道：“這法則簡直愚蠢至極！”

　　貝拉花容失色，說：“我受不了這種氣氛！”匆匆逃離道場。

　　勒鋼說：“邁克爾、魚骨，準(zhǔn)備，就我們?nèi)?，每人對付一個女妖，決不能讓瑤池受半點(diǎn)傷害?！?p>　　邁克爾笑道：“你比我還熱心，這是怎么回事？”

　　我想到即將面對傳說中的兇殺三女神，心底顫栗不休——畢竟我可不是勒鋼、邁克爾這樣強(qiáng)橫的妖魔。

　　血族們認(rèn)為，古代世人所崇拜的圣人或魔神，都有可能是血族的偽裝，而這三女神無疑是操縱人心、嗜血好殺的異類，她們的信徒要么死亡，要么變?yōu)槲墓治铩?p>　　她們符合血族的特征，她們通過邪法，讓自己彌留在雕像上，或許是將自己的血肉重鑄成雕像，這又像極了太陽感染者。

　　血族們認(rèn)為該隱是血族的始祖，然而其實(shí)世界各地的血族對起源之說都有不同的看法。

　　我們或許正面對著三位血族祖先。

　　我施展牧群，一層影子覆在瑤池身上。邁克爾做了個手勢，影子之上又罩了一層血色鎧甲?，幊攸c(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全神貫注，海爾辛大叫道：“多謝！”

　　突然間，她們降臨了。

　　道場內(nèi)的所有事物皆呈現(xiàn)出血紅色，靜的可怕，卻有一顆巨大心臟的跳動聲。我試圖找到那心臟，沒看見任何跡象。

　　三個衣不蔽體的瘦小女人站在三個方向，她們每一個的眼神都異常痛苦，異常憤怒，她們一邊尖叫，一邊說著聽不懂的語言。

　　我喊：“別沖我發(fā)脾氣，我也是刷完牙洗過澡之后又被叫過來的！我老婆還在床上等我！”

　　邁克爾與勒鋼瞪著我，好像我說錯了話。

　　她們沖向瑤池，勒鋼變成狼形，邁克爾成了紅甲騎士，各自擋住一個。我用鐵蓮護(hù)體，朝我這邊的伊克斯女妖斬出雷劍，她化作一道模糊的血影，到我身后，我急忙轉(zhuǎn)身，可她又到了我身前，一腳把我踢飛。

　　也許多年的沉睡讓她變得衰弱，可她仍幾乎和勒鋼旗鼓相當(dāng)。

　　鐵蓮與游櫻救了我的命，我取出魚刺槍，左右手都有兵刃，她再一次用神速襲來，這一回到了我頭頂，伸爪刺向我的顱骨。我的魚刺槍自動豎起，擋住了她這一抓，我驚喜之余，右手竭力斬出石杉。她被念刃切中，可身上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

　　我驚駭?shù)卮蠛?，她雙爪刺我，像要將我開腸破肚，我立即沉入陰影。她愣了片刻，雙爪朝陰影亂刺，把木板石板切碎，直至露出下方的鐵板，可我繞到她背后，魚刺槍扎中她后背，她痛地尖叫了一聲，可那傷口就像被針扎似的。

　　怪了，這魚刺槍當(dāng)年可曾傷了亞伯，難道它只對亞伯有特效？

　　女妖的爪子如子彈般探出，我險險地躲入影子，像是地鼠，她暫時拿我沒辦法。如果她此時襲擊瑤池，我可阻止不了，但她狂怒之下，只盯上了我，我所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不斷激怒她，等待儀式完成。

　　我再一次打算偷襲，突然間，我看見她身子融化，成了一灘血水，我一斬落空，知道大事不妙，果然那團(tuán)血水化作浪頭，澆了我全身，戰(zhàn)斗服被溶穿，我肌膚開裂，劇痛在渾身流轉(zhuǎn)。我使出游櫻，念刃之力聚集在足，朝前一躍，躲入影子。

　　我曾經(jīng)淋過酸雨，但這血水酸性更強(qiáng)，我抹了臉頰，皮膚成了黏糊的液體，我痛得似乎神經(jīng)在被鉗子猛夾，無一刻休止。無可奈何之下，我唯有將念刃散布在身體各處，一層黑影由內(nèi)而外地形成薄膜，這么做竟意外地有效，它隔絕了酸液，緩解了傷勢，而同時，瓦希莉莎的血開始治愈我。

　　如果用輝煌之手，能不能將她凝固成黃金？但她極為快速，我根本來不及念咒，而我又不能一味躲藏，否則一旦她注意到瑤池，一切將功虧一簣。

　　我取出毒蛇之血，喝入腹中，在下一次我被她的血水擊中之后，我的血會融入她的血，那就試試誰能毒死誰吧。

　　我探出身子，石杉念刃襲向她，不出意外，她變作一團(tuán)血流，一瞬間躲開了念刃，在半秒鐘之后將我席卷上天，我用鐵蓮抵擋，但鐵蓮也在片刻后也被熔穿，我心想：“機(jī)會只有一瞬間！”她的血滴穿透護(hù)盾，落在我臉上，我連續(xù)翻滾，我的血混入其中。

　　她駭人地尖嘯，鮮血匯聚成人，身子歪歪斜斜，左右搖晃著，我的劇毒在她體內(nèi)肆虐，連這半生半死的女妖也備受折磨。我強(qiáng)忍著傷勢，用雷劍刺出，灼熱的電流終于重創(chuàng)了她，她痛苦地朝后退，我又連續(xù)猛擊，她身上開始冒煙。

　　我繼續(xù)追襲，卻沒料到她再度發(fā)生了變化，她開始膨脹，成了個體型纖瘦而高大的紅色惡魔，一根根白刺突出體外，我大驚失色，迅速躲閃，可她的利爪猶如雷霆一般朝我刺來，我用暗影鐵蓮試圖護(hù)體，可它在這怪力面前，簡直連紙都不如。

　　一層血色鎧甲替我擋下這一擊，一只黑狼又將她擊退，瑤池平靜而祥和的咒語響徹室內(nèi)，女妖發(fā)出絕望的喊聲，她開始瓦解——并非自行融化為血，而是真正的消亡。不僅僅是她，其余兩個女妖也是如此。

　　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這道場里了。

　　我在叢林中，一座金字塔上，這金字塔大約二十米高，由無數(shù)臺階組成，在金字塔的頂端是一個祭壇，此時正是月夜，伊克斯三姐妹面對著下方無數(shù)瑪雅人，他們正在跪拜。

　　在祭壇中央有個早已死去的少女，可伊克斯三姐妹卻仍注視著祭壇，目光憂慮。

　　我能聽懂她們的話了。

　　姐妹之一說：“她并非我們所崇拜的伊克斯女神，她極為邪惡，她并沒有指引那些少女的靈魂前往極樂，而是吞噬了她們?！?p>　　姐妹之二說：“她到底是什么？她到底在哪兒？”

　　姐妹之三說：“她就在這祭壇上，她一直蘇醒著，她能聽見我們說話，她貪得無厭，總有一天會毀滅我們的國度?！?p>　　我看清三姐妹的樣貌，她們的眼睛在夜間異常明亮，她們有著血族特有的犬牙，她們確實(shí)是古代的血族。

　　姐妹之二說：“將這祭壇粉碎，她的力量就會衰弱?！?p>　　姐妹之三說：“粉碎的祭壇會令她逃走，但萬一她又找到了其余法器呢？”

　　姐妹之一說：“為了我們的子民，為了真正的伊克斯信徒，我們必須封印她，哪怕用我們的血肉，我們的性命，我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