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文昭止住啼哭,撇嘴嘆道:“就知阿兄該劈頭蓋臉的一頓好批,果不其然?!?p> “你還有委屈不成?陛下已對你有了不滿之意?!?p> 岑文本冷眼盯著這位三弟,眉宇間頗為憂愁。岑文昭個性跳脫,行事向來隨心所欲,卻偏偏最得家中老娘歡喜,前幾日李二欲遷岑文昭外出為官,幸得岑文本階前哭訴,這才得以幸免。
身上濕漉漉的好不舒服,外面風大,岑文昭裹緊了衣衫,示意阿兄一同進屋,沏了杯茶,這才慢悠悠道:“二哥,弟生性如此,怕是改不了了。不過你與大哥乃岑家砥柱,行事可得小心……”
岑文本眼睛瞇了起來,皺眉道:“此言何意?”
摸了摸依舊疼痛的腹部,岑文昭嘆道:“今日小弟正在路上好端端地走著,誰知那方山伯竟驅車倏地趕在我馬車前方,由此相撞……”
“你是說方山伯是有意為之?”
岑文昭撇了撇嘴,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二哥,小弟是輕率妄為,卻又不是傻子。方山伯如此做派,明顯是對岑家有了敵意,小弟溫言示歉,他卻不管不顧,趁我酒醉毆打于我,害我丟了好大的臉面?!?p> 岑文本明顯有些不信,搖頭哼道:“岑家與方山伯素無交集,怎地會無端起了沖突?我觀這小子雖然年少,行事卻甚為老道,所作所為均是有的放矢,該不會是你……”
“誰說沒有交集?”
岑文昭指了指皇宮所在,哼道:“弟沒遇見方山伯之前,親眼看到蜀王殿下從方山伯府出來,獨自一人,瞧起來頗為失意。弟與他行禮,他卻恍若未聞,自顧自地上馬去了?!?p> “蜀王?”
岑文本臉色漸漸有些凝重,凝思片刻,忽地笑了:“不愧為盛名滿長安的山門子弟,心思果然剔透,來長安時日不長,卻也知我岑家早已暗中支持蜀王殿下?!?p> 岑文昭冷冷笑道:“暗中么?阿兄曾侍梁王蕭銑,梁王與前隋頗有淵源,又是蕭后內侄,蜀王殿下血脈自不用說,有心人一眼便知你是支持蜀王的?!?p> 這話說得頗為無理,偏偏岑文本又無法反駁,只得咳嗽數(shù)聲,不去理他,自顧自地言道:“蜀王殿下畢竟還是年少……不過由此倒也可看出方山伯是個重情義的,既與太子交好,卻也不忍蜀王患險,不過……”
怔怔地注視著搖曳的燭光,岑文本嘆道:“身負三家血脈,若不能登上至尊之位,哪怕是日后太子念及手足之情,卻也難抵群潮洶洶……楊妃娘娘與我岑家有恩,縱然惹來陛下不快,也自當報之!”
與此同時,太極宮,甘露殿。
“二哥,恪兒已在殿外跪了半個時辰,晚上風涼,縱然您心里有氣,也該散了,楊妃妹妹的身子骨向來是不大好的?!?p> 李二猶自怒氣沖沖,任由長孫溫言相勸卻仍不改其色,重重哼道:“朕還沒死呢!李恪這么想取朕代之么?”
長孫溫潤如玉的小手從李二寬厚的胸膛上抽離,風情萬種地白了他一眼,嗔道:“二哥,莫要再做戲?!?p> 李二一怔,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長孫卻扭過身子,泫然欲泣:“臣妾知陛下維護恪兒之心甚重,但臣妾豈是不明事理么?恪兒自幼是臣妾看著長大的,平日里也是喚一聲母后,臣妾又豈不知他進退維谷之困?”
李二輕輕攬向長孫的香肩,在一番你來我往的掙扎后,終于還是得逞。
“太子在前,覬覦東宮之位本就無理,縱然有萬般苦衷,卻也應知進退?!?p> “我的二哥,您可莫要再做戲了。承乾是個重情義的,臣妾自會教導?!?p> 這番話已經相當透明,李二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裝,聞言笑道:“朕只愿承乾兄弟相睦,別無他求?!?p> “臣妾知曉。不過恪兒能自行領責,倒也難得?!?p> 李二眼眸閃爍,卻也沒有多說甚么。使喚了宮人將李恪趕出宮外,又喚來楊妃假裝訓斥一番,此事總算是揭過。
“據(jù)說那小子許諾了兩千貫本錢可獲百倍之利,觀音婢,不如……”
在生財?shù)牡缆飞暇驮撚啦煌O⒌厍斑M著,特別是聽說了方言在李二面前立了軍令狀后,翌日一大早,王家村外便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方言騷包地像個將要入洞房的新郎官,心花怒放地瞅著一車車的錢帛,嘴巴咧得很是遭人嫌棄。
王文軒算學向來是極好的,恰好被臨時征調來執(zhí)筆統(tǒng)計。兩千貫的生意按說不足以紈绔們親自趕來,但百倍之利呢?縱然是走馬章臺,尋花問柳慣了,花錢大手大腳的,卻也不免心生澎湃,極為希冀。
紈绔們聚在一起,除了談論女人,便真沒別的事可做。尤其是王家村還藏著個絕世美人。不過在惡狠狠地趕走幾個徘徊在草廬外的二貨后,總算是清凈了。
整座王家村像趕集似的亂糟糟的到處是人,方言是理解紈绔們想要發(fā)財?shù)男乃?,可人群里一直摸著頭傻樂的大高個是誰?
唐善識見方言一臉迷糊,忙連拉帶拽地將那小子帶了過來。
“弟遺愛,見過方家哥哥。”
方言無語地看著這個比自己高足足一個頭的小子,不知怎地,目光總不由自主地瞄向他的腦袋……
“哥哥,可是弟弟頭上有甚東西?”
房遺愛憨憨地摸了摸腦袋,模樣懵懂且懵逼。
方言忙收回目光,打了個哈哈,笑道:“說起來,也算是與房伯伯有緣,他老人家呢?”
“據(jù)說是哥哥敬獻的筒車有了眉目,陛下召爹爹進宮去了?!?p> 不行了不行了,真不敢再跟這小子一起待下去了,老是盯著人家腦袋看成何體統(tǒng)?隨口找了個理由告辭,無意中看到一道人影,徑直便走了過去。
“你怎地來了?”
死太監(jiān)金石今日隨著東宮侍衛(wèi)前來,身負皇命。他是個會來事的,自然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說道李二也欲參與此事。正琢磨著等人少了再去尋方言,不料此時恰被方言看到,一時間喜上眉梢,將方言恭恭敬敬地請到了一旁,諂笑道:“伯爺,陛下昨日聽說伯爺有陶朱公點石成金之能,故遣奴婢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