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如何去仗勢欺人,方言目前還沒有學會,不過他相信,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不過反抗李二陛下自然是不敢的,那么只好將被欺壓的屈辱轉(zhuǎn)移,而大唐太子正太李承乾,真是個橫看豎看都非常適合的轉(zhuǎn)移對象……
打定了你欺負我我欺負你兒子的偉大注意,方言笑道:“不知陛下是否注意到一事……”
李二溫和地笑了笑,非常不給面子地喝道:“何事?”
呼,平心靜氣,平心靜氣……方言努力地使自己的俊臉不再抽搐,嘆道:“自古以來,村野小民患夜盲之癥者眾多,可為何高門大第里卻鮮有人患此疾?”
這個話題明顯引起了李二的興趣,皇帝陛下皺著眉頭沉思片刻,緩緩點頭道:“確有此事。朕昔年征戰(zhàn)天下,兩軍對壘,或有夜半劫營之時,須挑目力上乘之人。如今細細想來,所挑選之人,大都是家境殷實,無凍餓之虞。此等人俱是身強力壯,面無菜色,是以軍功頗多,晉升倒也甚快?!?p> “陛下明察秋毫,微臣敬佩?!辈灰X的馬屁對方言來說毫無壓力,待看到李二面帶得色,偷偷給自己點了個贊。
李二笑了片刻,笑容逐漸褪去,皺眉道:“朕或許可猜出你想表達之意,難道夜盲癥與是否餓肚有關(guān)?”
“陛下不愧為天選之子,單單這份透徹便非常人能及……”
李二嘴角的笑如陣陣漣漪般散了開來。
“不過,更準確地說,因少食果蔬和肉類才會罹患夜盲癥,尤其是動物肝臟。試問家境貧寒之人連粗糧都難以為繼,怎會有余財去食肉?”
關(guān)于動物肝臟可治療夜盲癥的最早記載,是藥王孫思邈在《千金方》中記載的。眼下孫神仙還處于四處治病救人的奔波之中,還未有閑暇去編纂此千古圣書。
“朕自克繼大統(tǒng),時常夜不能寐,惟愿天下處處安寧,百姓安居樂業(yè)……”
李二陛下有些感傷,縱然他雄才大略,也不敢拍著胸脯保證使天下再無餓殍,而人力有時窮,莫過于此。
“這便與微臣所說的對付蝗災的辦法有關(guān)了。”
眼看著李二振奮了精神,目光中充滿希冀,方言笑道:“陛下,因何會有蝗災?”
不待李二答話,方言又道:“蝗蟲喜溫懼寒。多雨陰濕的天氣,不但能延遲飛蝗生長和降低生殖力,更會使飛蝗之間疾病頻發(fā),并且雨雪還可直接殺滅蟲卵,是故冬日雨雪多,來年必不會有蝗災,而且殺滅的蟲卵又可肥了莊稼,這才有瑞雪兆豐年之說。”
“相反,如果冬日無雨雪,蟲卵便能極速繁殖,并無死病之虞,所以才有了旱極必蝗的必然?!?p> “所以,微臣斗膽斷言,世上根本就無蝗神一說。倘使蝗災如約而至,吃盡天下,那么微臣的應對辦法也很簡單,就是它食吾糧,吾啖其肉!”
“它食吾糧,吾啖其肉……”
李二口中不斷咀嚼著這八個字,目光竟?jié)u漸失了焦距,似是陷入了魔怔之中。
長孫美目里泛著擔心,忍不住握緊了李二的大手,朝方言看去。
方言輕笑著搖了搖頭,示意長孫無需擔心。能弒兄囚父,登上至高之位之人,豈會有一顆脆弱的心?能生啖蝗蟲,說出那千古名句的作秀達人,豈會懼神怕鬼?李二所擔心的,無非是民間對蝗神的迷信罷了。
果然,在經(jīng)歷了片刻迷茫之后,李二的目光越來越明亮,神色越來越堅定,霍然起身大笑道:“它食吾糧,吾啖其肉!朕竟不如方山伯耶?方山伯!”
方言凜然抱拳道:“臣在!”
“朕命卿全權(quán)負責此事,東宮從旁協(xié)助。若餓死一人,數(shù)罪并罰!至于如何操弄,卿但做主,朕絕不過問!”
“臣,遵旨!”
有了李二的圣旨,那么轉(zhuǎn)移對象李承乾接下來會有甚么樣的悲慘遭遇,這還用說么?心里狠狠地將拉他下水的李承乾揍了千百遍,想象著這小子的數(shù)百種求饒姿勢,領(lǐng)了口諭施施然而去。
“觀音婢,如今你算是親眼見了這小子,有何觀感?”
自從春夏二位宮女得了方言的指點,大大緩解了長孫的氣疾之后,在宮里的地位是水漲船高,全權(quán)接手了皇后娘娘的衣食住行。
長孫所到之處,必然無有任何花卉,甘露殿和立政殿也時常保持通風,甚是干爽,更神奇的是,只要與長孫在一起,李二的風疾也幾乎不曾發(fā)作,便越發(fā)的喜歡這位發(fā)妻,但有閑暇,必會來甘露殿或立政殿。因此,不知多少后宮嬪妃對方言起了碎碎念。
“這小子滑頭有之,忠心亦有之,對上恭謹,與下良善,為友甚篤……臣妾實在想不出,究竟是怎樣的仙人,才能教出如此徒弟?!?p> “不錯,朕可是聽說,四輪馬車也是出自這小子之手。據(jù)密探來報,近日里風靡長安的炒菜,也與他有關(guān),聽說是甚么豆油……還有那人參,和那數(shù)種釀酒之法,俱是毫不藏私,一概說給了那些小輩們……”
李二陛下有些怔忡出神:“有時候吶,朕都想開口問這小子要些生錢的門道,如此你便不用每日勞碌……”
“敢情二哥是羨慕了唐家小子和程家小子的生意……”
李二嘆道:“人常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朕看著空虛的國庫,實在是有心無力?!?p> 長孫便不知說些甚么好了,以李二陛下之尊,斷然不可親自去求方言,那么……
“二哥,他的身世,飛騎可曾有眉目?”
李二搖了搖頭:“大業(yè)九年,烽煙四起,京畿也無幸免,民籍戶冊俱都毀于戰(zhàn)亂,實在是不可考?!?p> 頓了頓,又哼道:“當然,也不排除這小子故意說了無從查起的地址,混淆視聽?!?p> 長孫卻是勸道:“不管怎樣,方山伯是沒有異心的,陛下不如下旨撤了密探,以防他察覺,寒了心?!?p> “朕自曉得?!?p> 李二無可無不可地說了句,裝作沒聽到長孫的輕嘆,笑道:“也不知筒車建造的如何了,少府監(jiān)的這群官老爺們,是該敲打敲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