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穿成把金手指給了主角的炮灰
“從今往后,我就是你爹了!”
“父親在上,受孩兒一拜?!?p> ……
不行了。陳定回憶著這具身體死前的最后記憶,嘴角不由得抽了抽。為什么?哪里不對(duì)?為什么我老有種既視感?
“鄭寶,顧言信,顧言信,顧言信……”
……這不是他前天隨手一翻看到的小說主角的名字嗎?鄭寶?鄭寶?陳定繼而又再次回想起顧言信跪在這具身體前叫爹的情形。
這么說,我現(xiàn)在是在棺材里?陳定無語扶額。
這世上有些神功練了能讓人返老還童,有些神功練了能叫人百毒不侵,有些神功練了能使人延年益壽,可鄭寶練了兩門功夫,一下就從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變成了七老八十的干皮老怪。
這世上有些人天賦卓絕,但苦于資源不好、出身低微,這時(shí)若有人雪中送炭,必定前程似錦、大有所成,這種人不是鄭寶。雪中送炭的那人才是他。
這世上還有些人,少年時(shí)便身負(fù)血海深仇,不過是苦于自身弱小,報(bào)仇無門,被仇家逼落山崖,險(xiǎn)些殞命,但卻機(jī)緣巧合誤撞武林前輩傳以畢生絕學(xué),此后于江湖中嶄露頭角,一時(shí)間可畏風(fēng)頭正盛。哦,這也不是鄭寶。那個(gè)把畢生絕學(xué)傳給別人的才是他。
鄭寶此人,說來實(shí)在可笑。原文中并沒有寫明他的來歷。只寫了他年少時(shí)尋找閉關(guān)之地,也不知怎的就誤觸了一個(gè)老道的陣法,在此被困了也不知多少年。
終于有一天,主角從山崖上掉了下來。按照以往的套路來說,主角當(dāng)然沒有死。于是鄭寶遇見了他,并十分稀奇古怪地看對(duì)了眼。于是功也傳了,爹也認(rèn)了,金手指給了主角,鄭寶冥冥中有種預(yù)感:他該死了。
他覺得胸腔中有一口氣,出也出不來,下又下不去。
鄭寶就吩咐主角顧言信說:“可以去挖坑啦!”然后顧言信就去挖坑。鄭寶躺在里面,“我先睡了,等明早起來,你看我要是沒氣了,再埋我。要是還有氣,就等著,什么時(shí)候沒氣了,什么時(shí)候再填土?!?p> 顧言信說:“好?!?p> 第二天起來,鄭寶果然沒氣了。
顧言信按照鄭寶教他的話,把鄭寶埋了。半晌,總覺得老還差什么東西。哦!墓碑,沒有碑像什么話。顧言信又從附近找來一棵半人高的樹,實(shí)在沒有什么辦法了。
他吶吶地對(duì)著那棵小樹說,“老人家呀,我既然認(rèn)你做了爹,如今也算是給你養(yǎng)老送終了??上覀兌纪?,你也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從附近給你折了棵棗苗,就算是你的碑了。以后我功成名就了,再回來找你,把你遷到更大更好的墓園里去。”
然后顧言信就走了。
鄭寶在坑里睡了三天,再醒來時(shí),就變成陳定了。
陳定:……
“富強(qiáng)、民主、文明、和諧、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p> 他兩眼一閉,又不信邪地睜開,“為什么我還在這里?”
好嘛,狼心狗肺的臭小子,我還沒死就把我給埋了。他試著動(dòng)了動(dòng),動(dòng)不了。顧言信不愧是正經(jīng)小說男主,做事著實(shí)十分認(rèn)真,填一層土,便拿瓢子敲敲打打一陣,填一層,便拿瓢子敲敲打打一陣,這么一層層地填下來,光靠一個(gè)人的蠻力肯定是動(dòng)彈不起來了。
陳定使勁往上推著顧言信給他打的棺材板,不動(dòng)。往腳的方向推,還是不動(dòng)。
陳定慌了?!拔乙欢ㄊ枪韷捍擦恕!?p> “富強(qiáng)、民主、文明、和諧、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p> 他氣得咚咚咚重重錘了那棺材板兩拳,兩聲悶響似乎順著腦袋底下的木板鉆到了他的頭蓋骨里,蕩得他腦子發(fā)昏,一下便昏睡了過去。迷迷蒙蒙中,他似乎還聽到一陣叮叮咚咚聲……
再醒來時(shí),四周已經(jīng)變了。亮堂堂的,照得陳定睜不開眼。然而他的腳還有些麻,身體還發(fā)軟。但他已然感覺到了與之前的不同,身下是柔軟的土地,而非剛剛堅(jiān)硬的木板。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袖管里有風(fēng)在跑,耳邊傳來一陣嗡嗡的密度極高的震顫聲。他的眼瞼上偶爾閃過一道細(xì)細(xì)的暗影,一只蜻蜓停在了他的鼻頭上。
誰把他救了出來?
他適應(yīng)了幾分鐘,這才慢慢抬起一只胳膊虛虛遮住了眼睛,蜻蜓被嚇走了,透過上方的五指縫,陳定看到了一片緋紅與明黃相間的彩霞。歪頭,棺材坑就在西邊離他不出二十步遠(yuǎn),土都被人刨出來了。耳邊傳來一陣魚出水的擺尾聲。陳定轉(zhuǎn)過頭來,這才看見一個(gè)老翁坐在岸邊的石上,正把釣上來的魚取下,放進(jìn)魚簍。
“醒了?”老翁突然搭話道。
“醒了?!标惗ú恢涝趺椿厥拢瑓葏鹊卮鹪捳f。
“哼,武功全失,還被人裝進(jìn)棺材里埋了。怎么回事?”
陳定試了試,坐不起來,便將之前傳功給顧言信之事一一告訴了老人。一邊說,一邊心想,這怕不就是布下陣法困了鄭寶不知多少年的那個(gè)老道了吧?
果不其然,老道聽完,轟的一下站起來,指著陳定罵道:“好啊,你就這么沒出息!出不去,就尋死!我當(dāng)初就說你呆不久呆不久,你自己非要……”
“老王!”離陳定頭頂不遠(yuǎn),傳來了一聲呵斥,打斷了老道的話,聽話音是個(gè)老婦。陳定躺在地上,勉力伸長著脖子往后望,只聽得那婦女一步步近了,最后停在離他三步遠(yuǎn)的地方,笑罵道:“嘴上又沒把門的了!”
“阿寶,起來?!彪S后,紫色的粗布裙裾掃過陳定的臉,他這才終于被人扶坐起來。須發(fā)皆白的老道人哼的一聲,背過身去,垂眼入定,似在賭氣。
老婦人倒是眉目慈祥,面容帶笑,“醒了就好,不要理他!”
什么意思?陳定心道,怎么?這其中竟還有其他關(guān)節(jié)?看樣子,這具身體與這對(duì)道人夫婦關(guān)系不錯(cuò),何以那么多年沒從陣法里出去呢?那老婦觀他神色,朝著一邊背對(duì)著兩人似在賭氣的老頭驚訝道:“老王,你瞧,阿寶真忘記我們了?!?p> 陳定莫名其妙,這一段,原文上并沒有寫。
只見那老人聽到老婦的話,身形明顯頓了頓,這才慢慢轉(zhuǎn)過身來。一邊撇著嘴說:“不記得就不記得,既然醒了,趕快帶他去,打發(fā)走了,免得我看著心煩?!?p> “去哪?”陳定問?
“去了就知道了。”老婦將他慢慢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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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里,陳定并不知道。在原文中,只說主角是從斷魂峰的峰頂?shù)洌惗ū阋恢币詾樽约菏窃跀嗷晟降纳窖碌?。但目前看來,顯然不是。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說的恐怕就是這里了。恐怕誰也想不到,斷魂峰下卻還隱藏著另一番天地。陳定兩腿發(fā)軟,跟著老婦慢慢穿過南邊的桃林、棧橋,一路直走到遠(yuǎn)處的一道瀑布底下。陳定抬頭向上望,竟望不到那瀑布的源頭。而在懸崖峭壁間,流瀉的瀑布旁,一間竹樓漠然矗立在那里。瀑布的轟轟聲聲勢浩大,濺起的水霧將整座竹樓幾乎遮掩了起來。兩人沒有飛檐走壁,也沒有經(jīng)過什么隧道機(jī)關(guān),只是隨著老婦一步步,慢慢從另一條棧橋拐向又一條棧橋,棧橋很陡,兩邊只有一道鐵鏈,木板都被濺上來的水花打濕,很滑。陳定看看后頭,有些猶豫。
看看前頭,神態(tài)自若的老婦,終于深吸一口氣,攀著鐵鏈顫巍巍走了上去。剛上去,橋就晃蕩了一下,他不經(jīng)意間望下面看了一眼,只有白茫茫的水汽,根本望不到底。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富強(qiáng)民主文明和諧,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p> “你在念叨什么?”老婦人笑瞇瞇地回頭道,她安然地站在橋中間,似乎由陳定造成的晃動(dòng)來到她的腳邊就自動(dòng)停了下來,宛如站在平地一樣。
陳定握著兩邊的鐵鏈,不得不說,有些狼狽。他討好地笑了一笑,剛想說話,卻又一下犯了難,這老婆婆的年紀(jì)看上去似乎跟這具身體差不多大,這可如何是好,該叫大妹子嗎?他拱了拱手,“這位……”一時(shí)卻想不出來該如何稱呼。
那老婆婆倒像是有意要看他笑話般,笑靨靨地等著。
“……妹……妹?”
“哈哈哈哈……”
笑聲卻不是從橋上傳來,而是從斷崖上,瀑布邊的竹樓里傳來。只聽轟轟的水聲里忽然竄出吱呀——一聲,竹樓大門仿若被一股強(qiáng)風(fēng)震開,朝著陳定席卷而來。而后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再回頭,自己已立在竹樓中了。
竹樓里卻根本就沒有人,陳定跑到門口,老婦還站在棧橋中央。
“用那墻上的弓,墻角的箭,朝那扇緊閉的門中隨意射上一箭,你便可以走了?!笔莻饕?。
陳定回頭,果見內(nèi)室中橫亙著一道緊閉的雕花門,雖然糊著窗紙,卻看不見里頭是什么東西。墻上果有一張弓,墻角果有一只箭。他再回頭,老婦人已不在橋上了。
這要是里面有個(gè)人,自己不成殺人犯了?陳定偷摸摸靠近,用手戳了戳那雕花門,不期被一道流光彈了一下,竟劃破了手指。
真邪門。
這不是本傳統(tǒng)武俠小說嗎?
“喂!里面有人嗎?喂!有人你就哼一聲!”說話間,他走到墻邊,取下了原本掛在上面的弓,這是一張?jiān)谖鋫b小說里再普通不過的弓了。中間手握的地方包著一塊獸皮。陳定可沒射過弓,于是他好奇地拿在手上,手欠地彈了彈弓弦。
“沒人嗎?”不好,萬一是給人堵住嘴了呢?“真沒人,沒人我可要射了??!要是有人,你就想方設(shè)法弄出點(diǎn)動(dòng)靜來,我就不射了,我數(shù)三十下,一、二……”
“嘿!二十九啦!三——十!”真沒人?陳定抱著弓不明所以,真的要朝那里面射嗎?他猶豫著,雙手似模似樣地搭上了箭?!拔艺嫔淅玻∥?!”
一陣疾風(fēng)從門縫中鋪面而來,陳定聽到了一陣木板互相撞擊的聲音,丁丁咣咣,久久不絕。他只覺整個(gè)人還沒用勁,手中的箭便自己飛了出去。咣當(dāng)一聲,是木塊落地的聲音。
箭射出去了,風(fēng)也定了下來。陳定卻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那一瞬心悸里。
內(nèi)室一道暗門打開。老道人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射完快走!滾滾滾!”
陳定走到暗門邊,這才想起來原文里沒交代清楚的設(shè)定,他問:“道長,你關(guān)了我多少年?”
“三十年?!?p> “為什么三十年都不放我?”
“老子不愛放你?!?p> “道長。”
“什么?”
“我武功盡失,你都關(guān)我三十年了,照顧照顧唄!”
“門腳下是你的盤纏。”陳定一看,果然暗道邊橫躺著一個(gè)包袱。他拿起,系好。
“可我不知道能上哪去啊?!?p> “愛上哪去上哪去。”
“道長?!?p> “什么?”
“我走啦!”
“走走走!”
陳定踏入暗道,身后的暗門瞬息合上。只是他沒看到,一抹流光從內(nèi)室那扇雕花門中沖了出來,鉆進(jìn)了他的包袱。
老道人看著那抹流光從即將關(guān)閉的門縫里追了上去,飲一口酒,罵道:“哼,吃里扒外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