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薇趴在陽臺，太陽剛剛落下。距離出院已有三個月。冬去春來，她失去的記憶一點都沒恢復(fù)。想起胡昊天，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感到難過，可惜她沒有。
從前，他們互道早安和晚安，她以為他是喜歡自己的。不然也不會信了他要回國的話，乖乖守在金陵。小雅說她談了一段短暫的戀愛，但那男的太渣，很快他們就分手了。她懷疑自己的孩子，說不定就是那渣男的。如果真是渣男，她為什么還要生下來……
白秀珍將手機湊近程薇耳朵，隔著話筒都能聽見小雅要崩潰的咋呼聲，“薇薇，明天一大早過來怎么樣？我們?nèi)ツ詈p海棠?！?p> 程薇能想象坐月子的痛苦生活，笑道：“親愛的小雅，你剛出月子，不再多休息幾天嗎？我到現(xiàn)在還覺得傷口疼了?！?p> “薇薇，我要發(fā)霉了。還有，你家小程蘇昨天居然開始笑了……”
小雅說的話，站在一旁的白秀珍全聽見了。
掛斷電話，程薇指著一盆盆栽，“我們家的海棠怎么還沒開？”
“你買的是秋海棠，春天當(dāng)然開不了。”
“這是什么時候買的？”
“我來的時候就有了。哎喲，我的紅燒雞塊，水要燒干了?！卑仔阏浼奔泵γ_進(jìn)廚房。
這是第N次，白秀珍避著她要提及的過往。
飯桌上，白秀珍講著七大姑八大姨說的小事，程薇頗有興致地聽她講完，末了問：“白姐，跟我去南京待幾天，我想到處走走?！?p> “要是去看小毛毛，那還成。要是玩，不如去上海。這話還是你說的。”白秀珍的普通話夾雜著吳儂軟語的腔調(diào)，就像一個身穿旗袍的優(yōu)雅女人翹起二郎腿搓麻將。
第二日，程薇睡到日上三竿。
白秀珍推開門，將窗戶關(guān)上，拾起鋪了一地的A4紙。將人從被窩里拖起來，白秀珍朝她臉上貼了一張面膜?！澳阋俏矣H閨女，我就要動手打人了。昨晚你不會又熬夜畫畫了吧，醫(yī)生都說了你要少熬夜，怎么不聽話。你比我兒子還不讓我省心。”
程薇反手抱住白秀珍，“你打吧，你可以把我當(dāng)成親閨女，我不會還手的。”
“每次都出這招，我都嫌老套了。熬夜老得快，你現(xiàn)在不信將來哭都沒門?！?p> 磨磨唧唧地收拾完行李，兩人回到南京已是華燈初上。
程薇看著鄭青城，陌生而又疏離。
小雅介紹道，“薇薇，你可以叫他老鄭。”
鄭青城看出她的窘迫，自我介紹道：“我叫鄭青城，怎么叫你隨意?！?p> 程薇點點頭，被小雅拉進(jìn)兒童房。
嬰兒床上，一左一右睡著兩個寶寶。小雅憐愛地左摸摸，右摸摸，想起一件小事?！拔壹覍氊愰|女的大名叫鄭曉曦，小名曦曦。你家兒子的小名，你還沒取了?！?p> 程薇冷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隨便怎么叫，反正是小名?！?p> “怎么能隨便，你好好想一個。”
程薇想起肚子上的疤痕，為了這個寶寶她差點失去性命。“小雅，我為什么會把他生下來。這是我會做出來的事嗎？”
“哎呀，生都生了，況且程蘇這么可愛，不如就叫奇奇吧，跟曦曦正好很搭。對了，老鄭買了一箱大櫻桃，我們出去吃吧?！?p> 程薇覺得自己的記憶可能永遠(yuǎn)都不會恢復(fù)了，至少她記憶里的這些人，沒一個愿意幫她回憶過往，這兩年她過得是有多慘？
第二日，小雅磨著程薇，果真去了莫愁湖。
三月初，海棠花正盛。小雅嫌自己太胖，拒絕拍照。程薇索性收起手機，一起去了櫻花林。相比海棠園，這里太冷清。在一棵櫻花樹下，程薇意外發(fā)現(xiàn)了櫻花就要盛開的訊息。到時，這里也會擠滿拍照的人。
南纖纖在櫻花林，看見了程薇。她穿著寬松的衛(wèi)衣，扎著丸子頭。她承認(rèn)，即便是素顏，她也是美的。
“小林子，餓了，我們回去吧。”南纖纖挽著安林的手，他一直在幫蘇和打聽程薇的消息，如果在這里撞見，指不定蘇和又會做出瘋狂的事來。
“纖纖，你確定你餓了？我們才吃過飯一會兒?！卑擦稚焓志鸵ッ侠w纖的肚子，他明明在五分鐘前還聽到她打了飽嗝。
南纖纖擺出要生氣的架勢，“我說餓難道還有假？”
“哦，那你在這里等等，我去買點吃的。“安林正要走，看見一個似乎熟悉的人?！斑?，那位美女的背影看起來有點熟，我要瞧瞧正面......”
南纖纖快速捧著安林的頭，將他的臉固定在自己的手掌，“你想挨打嗎？是個美女都要去瞧瞧。”
“不是，我......我看她有點像師母。”安林眨巴著小眼睛，一臉無辜。
“狡辯！你就是喜歡看美女?！?p> “纖纖，我只喜歡你，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安林的小眼睛朝左又瞟了瞟，那個人真有可能是程薇。
“你還看！”南纖纖用力，徹底將他的腦袋固定，面向自己。
見南纖纖生氣了，安林決定放棄，“我就看看是不是師母。纖纖，你還不信我對你嗎？我眼睛這么小，就只能裝下你了?！?p> 安林身子朝前，貼著南纖纖的額頭“?！钡匾宦暎岛鹾跣ζ饋?。
南纖纖放開手，擦掉額頭的口水，“親就親，干嘛這么用力，遲早被你弄出一個坑。”
“有坑，那我也喜歡?！?p> ......
櫻花林的人太少，想要不注意到安林這對情侶都很難。程薇羨慕地看著他們手牽手離開，她怎么沒有這樣的運氣？
“小雅，你說我跟胡昊天已經(jīng)徹底鬧掰了，這是因為哪件事？”
小雅不想將蘇曉抬出來，這樣難免會提及蘇和?？扇绻蛔屗龔氐讛嘟^與胡昊天往來，遲早那些記憶又會被找回來。
“這件事也不能告訴我嗎？”程薇有些喪氣，這兩年她到底做了什么事，連最好的朋友都覺得為難。
“不是很難將出口，就是胡昊天，他真的很渣。后來你都讓我不要在你面前提起?！毙⊙庞X得耳朵很燙，好在被衛(wèi)衣的帽子掩住了。
“比如？”
“就是渣男都會做的事，什么劈腿、冷暴力、曖昧?？傊?，我都不愿講出口?！毙⊙怕犚姵剔背榱艘豢跉?。
“這是對我，還是對他老婆？”
“薇薇，你也知道我跟他不熟，也是從你這里聽說了一些。但你之前太討厭他，所以也沒有講他到底有多渣。但至少，我非常清楚地記得，你是跟他絕交了的。不然你的微信也不至于沒有他?！?p> 程薇認(rèn)識胡昊天很多年，不敢相信他竟會是這樣的人。
小雅看出她眼里的懷疑，又補了一刀，“薇薇，我最欣賞你的地方，就是你的判斷力和果斷。比如你的前任，你發(fā)現(xiàn)他劈腿后立即就提出了分手。盡管他后悔得痛哭涕零，連我都在考慮是否要再給他一次機會。可你非常堅定地跟我說，男人劈腿和出軌都只有0次和N次。我聽完你的話，也決定支持你們分手。不對，是你踢開渣男，開始新生活。像渣男這樣的，我們就應(yīng)該立即甩掉，不給任何機會?！?p> “按你說的，那我就是連續(xù)兩次遇人不淑，我眼光居然這么差?！背剔毕訔壍孛嗣约旱耐枳宇^。
小雅心虛地將帽子的抽繩收緊，只露出一張肉肉的小臉，“也不是你眼光差，就是太過心軟。人家說兩句好話，你就信了。下次，再碰上這樣的情況，你就直接轉(zhuǎn)身走，都不要跟他們講話。手機微信全拉黑，不給任何解釋機會。你要是跟他們講話，我敢保證你又會再一次上渣男的賊船。”
從莫愁湖出來，程薇有點相信自己會搬到蘇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