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枯木，荒草，地面被踩成一堆灰綠的蛾子。
秋季的景象總是荒涼。
一個早上，陳北北都是在恍惚中渡過的，腦海中時常會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北北，吃飯去了。”
李曉峰的話把陳北北將思緒中拉了回來，陳北北暗暗的松了口氣。
“嗯。”
還是和以前一樣，陳北北和李曉峰每次都是在食堂外面坐一會兒，才進去打飯。
“你精神不是很好啊。”
“沒事，今天晚上下班回去好好睡一覺就行了?！?p> 陳北北回答道。
其實。
早上的時候，陳北北并不是在想關(guān)于那個帖子的事情。
那個帖子其實在李曉峰說的一句“精神有問題”后。
陳北北就選擇了接受李曉峰的說法，而停止了繼續(xù)去思考那個帖子中的一些細節(jié)，以及那個男人和他老婆的心理想法。
不過一個不正常的帖子。
讓陳北北想到了一些同樣不正常的回憶來，那些記憶原本靜靜的待在屬于它們的角落里，一直不被喚醒。
如今，卻像被猛然搖晃的雪碧，噴涌而出。
鄰家的大哥哥，在陰暗的小房間里，哄騙小孩子，露出一臉滿足的笑容。
吵架后離家出走，再也沒有回來的小孩。
脖子上常年系著藍色絲巾的沉默女人，以及窗戶里夜夜泄出的昏黃燈光……
……
兩個人在外面坐了一會兒，就去食堂里面打飯了。
還好。
其他人基本都已經(jīng)打好飯了，陳北北和李曉峰兩個人很快到了打菜的窗口。
白菜，土豆絲，花菜，還有一盤豬血……
食堂的菜和學(xué)校里一樣，都是用長方形的不銹鋼盤裝的。
紅色的豬血讓陳北北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畫面。
鮮血從鹽水瓶里倒入鍋中，在大火中沸騰起來，最后凝結(jié)變成了豬血的模樣。
“我不要這個。”
陳北北指著那盤豬血，對打菜阿姨說道。
“豬血都不吃啊……”
打菜阿姨不解的說道，畢竟這是今天唯一的葷菜。
而且豬血每隔幾天就會有一次。
原因嘛。
就是說縫紉廠里灰塵比較多，吃豬血可以清理身體里的灰塵。
“嗯。”
陳北北點了點頭。
打完飯其實也沒有什么胃口，不過下午要上班，所以還是把打的飯全部吃飯了。
回到車間，李曉峰就馬上開始剪線了。
“北北，你今天午睡一下吧，不用幫我剪線了?！?p> “好吧?！?p> ……
【陰暗房間里的大哥哥】
陳北北剛剛趴下就直接睡著了，不過意識卻好像依然清醒的一樣。
思緒飄到童年的那間密閉的房子里。
空氣稀薄到讓人窒息，沒有窗簾的窗玻璃被大哥哥用報紙糊了起來。
“大哥哥，你家怎么有這么多蠶？”
小孩子問道。
那個時候，學(xué)校里開始流行養(yǎng)蠶，即便是在上課，很多小孩子都喜歡抓一只蠶放在課桌上，看著它慢慢爬動。
當(dāng)然。
最主要的，應(yīng)該還是因為別人養(yǎng)，所以大家也都跟著養(yǎng)吧。
初春氣溫回升之時，曬曬蠶卵，看著它們破殼而出，也確實讓枯燥的生活，多了一些期盼和樂趣。
“你想要嗎？”
大哥哥拿起一只白色的蠶，很大很長，看起來很可愛。
“啊？”
“想要的話，我可以給幾只你……”
大哥哥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呼吸都變得有些粗重。
小孩子高興的說道：“真的嗎？”
“嗯。”
大哥哥拿起一條肥胖的大蠶，放在了小孩子的手心，然后將他的手指，慢慢按攏。
漸漸捏緊的蠶在手心里蠕動，癢癢的感覺，讓小孩子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畢竟，大哥哥的這個舉動，就已經(jīng)是打算將這只蠶送給自己了。
“不過……你能幫我做件事情嗎？”
大哥哥問道。
“什么事情？”
大哥哥摸了摸小孩子的臉，將手抽回的時候，碰了一下他的嘴唇：“你蹲下……”
……
“陳北北，陳北北！”
有人在使勁搖著自己，陳北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李曉峰。
“你怎么睡的這么死，鈴聲那么響，都醒不了……”
李曉峰一臉奇怪的看著陳北北，向他說道。
“已經(jīng)上班了嗎？”
“嗯?！?p> 陳北北揉了揉自己的臉，環(huán)顧四周，其他的同事們確實已經(jīng)開始干活了：“可能是我太困了……”
“好吧，下次不要玩手機玩那么晚了。”
“嗯。”
陳北北勉強打起精神，把自己需要用到的貨物拿到了順手的位置，直接開始干活了。
“怎么夢到那個了，真是奇怪。”
陳北北暗暗想著。
那件事情是在陳北北一年級的時候發(fā)生的，陳北北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明白過來之后，是長大之后的事情了。
陳北北選擇了遺忘那件事情，繼續(xù)過著正常的生活。
今天會夢到。
其實陳北北還是比較意外的。
陳北北現(xiàn)在做的工序，還是和以前一樣，繼續(xù)運里布。
這一道工序?qū)τ诂F(xiàn)在的陳北北來說，并沒有什么難度。
沒有難度，依然還要一直重復(fù)著。
其實就已經(jīng)是進入了下一個階段，這一個階段，雖然干活會比較快。但是卻會因為太簡單，而覺得比較無聊。
“李曉峰，你等下也換一下工序，明天會有新人來廠里，風(fēng)琴片就讓給新來的人折吧?！?p> 何姐的聲音響起，陳北北朝李曉峰那邊看了一下，何姐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他的平車旁邊。
“嗯?！?p> 李曉峰回答道。
李曉峰的臉上帶著笑，顯然還是比較開心的，大概是有一種終于脫離新手村的感覺吧。
“總算能做別的了?！?p> “哈哈哈，折一個多月的風(fēng)琴片，已經(jīng)煩了吧？”
“嗯?！?p> “其實風(fēng)琴片算是新手比較賺錢的工序了，不過也不能一直做這個，不然的話，就一直沒法進步了?！?p> 何姐說話的時候，始終比較隨和。
其實來到這個工廠一個多月了，陳北北還沒見何姐發(fā)火過。
這種組長在縫紉機廠還是很少見的。
畢竟大家做的東西都比較雜，工價什么的也會有一些差異，有些東西會比較劃算，有的則比較難做。訂單也會經(jīng)常更換之類的。
這些都是很容易讓一些老員工和組長發(fā)生爭執(zhí)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