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些話雖然不是父親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我現(xiàn)在的確不宜表現(xiàn)的太過于情緒化,畢竟佩兒已經(jīng)把罪全部攬在了自己的身上,我作為一個受害者,本應(yīng)該對這個害我受了這么多苦的人深惡痛絕才是。
我看五姐姐那一眼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像看看五姐姐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是什么樣的表情,畢竟佩兒是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就算曾經(jīng)是服侍二姐姐跟我的,難道活生生的人就這么死了,五姐姐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果然還是我自己想多了,只怕現(xiàn)在出事的人是我,五姐姐也只會擔(dān)心會不會牽連到她,而絲毫不會擔(dān)心我的處境??墒浅烁星樯系氖?,五姐姐難道不應(yīng)該看出一點別的什么嗎?江遙這次可以明目張膽的對容氏一族發(fā)難,肯定不是單憑喬美人一個人的說辭,空穴來風(fēng)最后的結(jié)果無非是捕風(fēng)捉影,但這樣的行為若只是對容氏一族的試探,那才是真正的后患無窮。
我可以在這上面提示了一下五姐姐,五姐姐顯然沒有聽懂的意思,還大有嫌棄我畏手畏腳之意,早就應(yīng)該知道跟她說話無非就是對牛彈琴,白白浪費我這么多心神。
話不投機半句多,五姐姐想要說的說完了,我想說的她也毫不在乎,沒有什么可以交流的,我也不留,她也不愿,兩個人一拍兩散,早早的去找了靖王殿下。
五姐姐臨走前說了一句話,只可惜,當(dāng)時我根本沒有重視。
“容萱,你的事情,玉璟已經(jīng)知道了。”
我當(dāng)是只是覺得玉璟知道也沒什么好奇怪的,畢竟事情鬧得這么大,玉氏一族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卻沒有往深處想,玉璟知道了之后,會做些什么?
鳳鸞殿又重歸于寂靜,自從那件事之后,江遙以保護我的名義,將除了長云之外的宮女全部調(diào)換了一個遍,看著這些新的面孔,我總能想起當(dāng)時的灰暗,曾經(jīng)以為熬不過的時光現(xiàn)在也都過去了,但是那些已經(jīng)離開的人,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現(xiàn)在還是偶爾會想起佩兒,想起她在我身邊時那些不曾被我珍惜的音容笑貌,現(xiàn)在也只存在于記憶中。我不知道以后還會有誰離開,但我知道我的安穩(wěn)生活已經(jīng)到此結(jié)束了,虛偽的假象和安逸,到頭來究竟欺騙的還是自己。由此我也更加堅信,我的愚蠢很可能會對我身邊的人造成傷害,畢竟有些人站在你身邊,是堵上了性命的。
這幾天我一直睡不好覺,前幾天只是覺得可能是那一段時間心力交瘁累的了,也沒太在意,可是已經(jīng)連續(xù)好多天看著窗外一點一點亮起來,精神逐漸變得萎靡,臉色也越來越差,長云有些擔(dān)心,我卻只說沒事,不肯請?zhí)t(yī)來。
蘇蔻看我這個樣子,摸著我的臉道:“阿萱你怎么了,我總覺得你不開心,可是你現(xiàn)在好像是生病了,請?zhí)t(yī)來看看好不好?”
我搖搖頭道:“沒事?!?p> 這是心病,無藥可醫(yī)。似乎有那么一瞬間,我似乎明白了母親跟我說的那句話:別怪母親,母親只是活不下去了……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活不下去的那種地步了嗎?遠遠不止于,不過是自己把自己禁錮起來,畫地為牢,庸人自擾。
母親究竟是承受了什么呢?有什么樣的恩怨情仇可以讓她說出如此凄涼絕望的話?我不敢想,也不希望自己重蹈覆轍,命運這種東西,一種結(jié)果見證一次就夠了,至少要嘗試一下其他的可能性。
眼見我睡的一天比一天少,整個人泛著病懨懨的黃氣,蘇蔻找來了趙斐,不由分說的讓太醫(yī)給我診了脈。
太醫(yī)開的是凝神靜氣的方子,我也覺得自己當(dāng)下能夠睡著覺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只是藥物都有依賴性,我從一開始的一碗藥能夠入睡,到后來就需要加大藥量了。
眼看著用的藥一次比一次分量大,長云總皺著眉,說:“娘娘這么下去可不是辦法啊,您究竟有什么心事放不下,也不能太為難自己???”
我沒有為難自己,我不過是自己控制不了這樣的情緒。
我終于還是抱病不起了,太醫(yī)搖搖頭都找不到解決的辦法,蘇蔻來看我的時候眼睛哭得紅腫,說:“阿萱你別這樣,你快點好起來吧!”
趙斐倒是對我有些失望,道:“不過一點小事而已,娘娘就這般的頹唐不堪,臣妾真的是看錯您了?!?p> 軟硬兼施之下我的病仍舊沒有起色,一直沒有出現(xiàn)過的江遙終于還是來了。
我知道他來了,但我沒有睜開眼睛,不想跟他講話、不想再被那些虛禮禁錮,我現(xiàn)在只是一個病人,江遙再怎么不喜歡我也不會在這些事情上跟我為難。
“皇后可是認(rèn)為朕對那件事情處理的不公平?”
說來說去,事情總歸還是回到了原點。
“那皇后未免也太過于天真了,普天之下,朕的話就是公平的原則,你這樣也好,朕會保全國公府的體面,如此,你可心安了?”
江遙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是想告訴我:你耍脾氣也沒用,我不在乎,你死了也好,不過是象征性的撫慰一下你的家人。
我對他來說是個不如沒有的累贅,如果不是先帝的旨意,我們根本不可能有見面的機會,我不是有意闖進他的生活的,他也不是存心為我造起這座圍墻的,大家不過都是被命運捉弄的人,沒什么高低貴賤之分,至少我是這么認(rèn)為的。
我始終沒有睜開眼,江遙也沒再多說話,持續(xù)了好幾天的大雨終于停下來了,那一夜鳳鸞殿格外的安靜,我也睡的格外的安穩(wěn)。
暑熱逐漸逼近,江遙要到行宮里避暑,我以久病未愈為借口留在了宮里,江遙什么也沒說,我就當(dāng)他是準(zhǔn)了,什么也沒收拾。
江遙身邊的公公來催我們上轎的時候,我還愣了一下,還是長云反應(yīng)迅速,讓宮女收拾了一些我經(jīng)常用的東西,帶了幾件衣物,說剩下有需要的還可以派人來拿。
我的轎子跟在江遙后面,再往后一次是趙斐、王茵、蘇蔻和幾位美人,長云說那座行宮原本是江遙還是皇子的時候在宮外修建的,雖然有專為皇室御用的避暑行宮,但每年江遙都只愛去自己的那個。
我聽著,心里不知道為什么有些悵然,看著蜿蜒的山路夾在山勢中,一點都沒有皇家的氣派,更像是一個隱居的場所。
原本江遙也只是想做一個閑散的王爺吧,兩袖攬盡風(fēng)月,不問人間世俗,然而世事難料,總會被一個名為“命運”的東西捆綁在一起。
到了山上的行宮,我只覺得周圍的環(huán)境似乎有種熟悉感,又說不出來究竟在哪里見過。江遙帶大家到這里本來就是為了清凈,大家也都偷個懶,我順勢免了每日的請安。
微涼的一個黃昏,長云扶著我在宮殿的周圍走走,我站在高處往下望,只見山巒疊嶂,宮墻幾乎將山勢最好的景色都圈攬在其中。往下似乎還有幾個小小的建筑,只是太遠了,隱隱只是蔥綠中的一點。
長云說,那是京城里王公貴族們的別居,自然了,也有我們承國公府的,只是不知道具體在那個位置罷了。
的確,這座山大的出奇,更出奇的是,竟然能跟皇帝的行宮建在同一座山上,至今也沒有被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