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蔻來了,與以前一樣,還沒有看見她的身影,笑聲就先傳了進來。
她跟我說著這些天發(fā)生的好玩的事情,還給我?guī)Я瞬簧贃|西,我在她滔滔不絕的介紹中把玩著幾個,對于我來說,這種東西的吸引力,遠沒有蘇蔻來的直接。
蘇蔻說著說著,眼睛不知道怎么的注意到了那個小匣子,有些好奇的將匣子拉了出來,道:“這個盒子造型獨特,里面裝的是什么啊?”
原本就是我自己大意沒有收好,但沒想到蘇蔻會自己主動翻出來,心下有些介意,從蘇蔻的手里接過來放在一邊,道:“別人送我的小東西。你剛才說喬美人沒了孩子之后一直郁郁寡歡,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蘇蔻皺了皺眉,顯然是喬美人的情況不容樂觀,“詳細的我也不太清楚,阿遙不讓我多問,也不讓我跟喬美人再有接觸,現(xiàn)在是宸妃在照顧她,雖說身子還是孱弱,但最起碼看著比以前好多了,但畢竟是自己的孩子沒了,可能需要一點時間讓自己接受這個現(xiàn)實吧?!?p> 見我有些落寞,蘇蔻笑著將氣氛又重新調(diào)動起來:“阿萱你別這個樣子,你對喬美人的照顧我是知道的,雖然不知道喬美人為什么恩將仇報,但是我是相信阿萱的,你也不要生阿遙的氣,他肯定也不想禁阿萱的足,只是當時的情況那個樣子,只怕沒個交代也不好收場?!?p> 的確,若真的要因此追查下來的話,即便我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那也不會只是禁足這么輕的懲罰,但是后宮中的事誰能說得清楚呢?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若真的查出來什么,只怕頂罪的人還是我,不如就這么讓這件事淡下去,我也能盡快的從眾人的視線上消失。
蘇蔻并不是眾人眼中的那般張揚不羈,她很多玲瓏的心思都藏在外表的張揚中,不是故意隱藏的這么深,我想她這樣做的原因是覺得那些人不值得,不值得費心思思考、不值得用真心托付。
我打算去看看喬美人,蘇蔻嚇了一跳,急忙阻止我,“阿萱你瘋了嗎?現(xiàn)在誰都對喬美人沒了孩子這件事存了個疑慮,你還這么不加防范的把自己送過去,不是明擺著落人口實,讓那些想要誣陷你的人有了造謠的把柄了嗎?”
這些我當然知道,可我總不能什么都不做,我不知道喬美人跟我之間究竟有什么誤會,或者真的是喬美人故意為之。無論如何我也要親自見一見喬美人,假借他人之手,傳來的消息未免夾雜了別人的主觀印象,我不能一直躲在鳳鸞殿,也不能讓某些有心人躲在暗處。
她們能害我一次,自然也能害我第二次、第三次,這一次只是讓我禁足而已,那么以后呢?誰能保證隨著欲望的增加,會不會接下來就是要我死。
坐以待斃無疑是最愚蠢的做法,無論如何我都應該為了自己而主動一次。
蘇蔻因為江遙的不允許而沒有跟我一起去,這樣才好,我才能更加準確的分辨出,這件事到底跟蘇蔻有沒有關系。
雖然我是相信蘇蔻的,但是趙斐說的話又很難讓人不在意,這一次不僅是為了證明蘇蔻的清白,也是為了消除我對她信任之間的隔閡。世上從來不存在什么百分之百的信任,一旦有了縫隙,很可能會有無數(shù)的縫隙因此產(chǎn)生。
我到喬美人的宮殿的時候,王茵也在,喬美人與王茵正說笑的臉突然僵了,接著臉上閃過極大的不自然,那種感覺很奇怪,不像是對我的怨恨或者別的什么,倒是有點像害怕。
喬美人的反應更加坐實了我內(nèi)心的想法,我來找喬美人是對的。
倒是王茵一臉的淡然,她本就是個局外人,既不關心喬美人與我之間的恩怨,也不在乎別的什么,反而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tài),見我來了,也有幾分要躲避著的意思,借口說有事,在我還沒來得及坐下的時候就走了。
王茵走后,喬美人明顯有些緊張,她的臉色蒼白,不知道是因為身體虛弱,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不知皇后娘娘此次前來,所謂何事?”
“你生病了,按理說我該來看看你,只是之前一直在禁足,沒有能早些來看你?!?p> “不敢勞皇后娘娘掛心,臣妾已經(jīng)好多了。”
“別人都說你的孩子沒了,是我害的?!蔽覜]有跟她客套寒暄,直接點明了來意,“我這次來就是想問問你,在你的孩子沒有之前,可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喬美人沒有看我,我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伸手挽了一下頭發(fā),道:“娘娘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想說明臣妾孩子的死跟您沒有任何關系嗎?但臣妾可以明確的告訴娘娘,在娘娘的悉心照料下,一切無事?!?p> “我有一件事想不通,你能告訴我嗎?”
“臣妾不敢,娘娘但問無妨,臣妾必定知無不言?!眴堂廊诉€在跟我拐彎抹角的說著,顯然一副不愿意溝通交流的意思。
“你說我大哥對你們部落頗為照顧,但照我看來,似乎跟喬美人的所作所為不相符合,若真的如此,喬美人何故非要指名道姓的非要我來照顧的胎兒呢?”
若我的兄長真的對喬美人有恩,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才能讓喬美人恩將仇報呢?若是她之前說的全是謊話,為的不過是想拉近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好讓我放松警惕,給她自己出手的機會,那真的是要怪自己太天真,沒有平局的話,自己就這么輕易的相信了。
喬美人顯然不是沒有主見的人,對于我的提問并沒有慌亂,回答的也讓人找不出任何毛病,“皇后娘娘進宮之后從來沒有任何對我們這些低位的嬪妃們不好的行為,臣妾是相信您才請求皇上的,難道皇后娘娘是認為,臣妾自己要害了自己的孩子嗎?”
“你不要多想?!蔽也幌矚g這種類似于胡攪蠻纏的溝通方式,扶著額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來看看你?!?p> “如皇后娘娘所見,臣妾現(xiàn)在好著呢。既然您看也看過了,臣妾怕招待不周,娘娘請回吧?!?p> 閉門羹我不是沒有吃過,但如此直白的還是第一次,這讓的話誰聽了都難免有些不舒服,我也不能例外。
“如此,便不打擾喬美人了?!?p> 說著,我非常識時務的站起了身,雖然我坐下也是自己找地方坐著的吧。
“對了?!迸R走前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回頭看著喬美人,沒有理會她故意躲避過去的目光,問道:“宸妃娘娘跟你也有什么淵源不成?”
喬美人的臉色很不好,咬了咬嘴唇,道:“怎么,連臣妾的私事皇后娘娘也要過問嗎?”
我不過是瞧王茵跟她聊得似乎很歡暢,隨口這么一問罷了,沒想到喬美人會有這么大的反應,倒讓我對她們的關系產(chǎn)生了好奇。
“自然不是,我隨口問問罷了?!蔽逸p飄飄的放下一句話便回去了,喬美人對我的戒心很重,在這里也打探不到什么我想要的結果。
守在宮殿門口的佩兒見我出來時緊閉著嘴巴,知道我多半是沒有什么好的收獲,也沒有多問,只說剛剛王茵跟她說過話。
我有些好奇,但這份好奇只是裝在自己內(nèi)心,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著:“哦?她跟你說什么了?”
佩兒對我自然沒有什么要隱瞞的,道:“也沒什么讓人在意的,無非是一些客套話,宮里的妃嬪們對我們這些皇后娘娘身邊有頭有臉的侍女都挺客氣的。”
想來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我當時也沒太在意,只心不在焉的往鳳鸞殿走。
在回去的必經(jīng)之路上又遇到了王茵,似乎故意在等我,也不知道在這里等了多長時間。王茵對我行了個禮,我點點頭示意她平身。
“皇后娘娘,臣妾有幾句話想單獨告訴您,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王茵難得會主動找我,不管是什么事,橫豎我現(xiàn)在都有空,聽一聽也無妨。
王茵這個人很聰明,雖然一身嬌弱,但聰明是最無法掩飾的,趙斐的聰明是外在的,跟她接觸從來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那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是她刻意為之;王茵的聰明卻是隱藏起來的,降低了自身的存在感,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什么攻擊力,實則在很多用的到她的時候都非??康米?,能夠與趙斐一起執(zhí)掌宮中事務,足以見得她不凡的能力。
我跟王茵一起沿著沒有人經(jīng)過的宮道走了很長時間,王茵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我也有些納悶,似乎在等我先說話,可我又沒什么好跟她說的,略有些尷尬的看了看她,只見王茵一臉的從容淡定,似乎尷尬的只有我一個人。
我假裝咳嗽了一下,王茵看我一眼,心領神會的張開了嘴,阿彌陀佛她可算知道是她先找的我了。
“臣妾知道,娘娘蒙受不白之冤,可能心里會有些不舒服,但這次意外中受傷害最大的還是喬美人,無論如何也請娘娘在喬美人養(yǎng)好身體之前,不要生她的氣?!?p> 王茵說的言辭懇切,道理卻是淺顯易懂,無非就是擔心我會為難喬美人,她們有沒有什么交情我不知道,但是現(xiàn)在是王茵在負責照顧喬美人,若是出了什么問題,難免不會跟我一樣受到懲罰,于公于私,王茵的確都有充分的理由要跟我談一談。
“怎么會呢?喬美人沒了孩子,就算是生氣,也是她生我的氣。”我笑著,略有些愧疚,這不是我裝出來的,而是真的對這件事有些愧疚,無論如何,那都是一個生命,不該被當做利用的工具。
“其實臣妾和皇上一樣,都不相信娘娘會故意傷害喬美人,但當事人除了娘娘,只有喬美人,這件事不好深追下去,便只好讓皇后娘娘暫時受這個委屈了?!?p> 王茵特意在“皇后娘娘”這幾個字眼上加重了發(fā)音,想必是想提醒我,位高權重者,必定需要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行常人所不能為。
如此看來,王茵倒也不負江遙對她的寵愛,一直本本分分的做著自己分內(nèi)的事情,還會在很多小事情上為他分憂解難,當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解語花。
不過王茵說她相信我,我不覺得意外,只是江遙也相信我?到還真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沒有,本來就是我無能,皇上將喬美人的這個孩子交給我,卻在我的照顧下沒了。”無能,是逃不了的事實,若我真的有能力的話,何故連誰想要陷害我都不知道呢?
“皇上他最近還好嗎?”
我并不是很關心江遙,我只是想由此知道江遙到底有沒有因此而遷怒給容氏一族。
王茵明顯是誤會了我的意思,臉上堆起一個“我懂得”的笑,別有深意的對我說:“臣妾正好要去皇上的書房,如果娘娘有時間的話,不妨跟臣妾一起去?!?p> “我就算了吧,長云還在宮里等我回去,改日再跟你一起去吧?!?p> 考慮到長云還在宮里等我是假,不想去是真的,我不過是想借別人的口打聽一些事情,不代表我自己愿意接觸到江遙。
王茵也不強求,行了禮便退了下去,看她離去的方向,應該是直接去了江遙的書房,我難得出來走動,也順便活動了一番筋骨,才慢慢悠悠的回鳳鸞殿去。
終于還是等到春來了,不像是朦朧的早春,盎然的生機帶著滿園的花鳥直直的撲面而來,好像一切會越來越好,那些不好的、不愉快的事情也能很快過去。
聽說文樂給太后寄了信,說是過得很好,駙馬對她很是關懷,不管文樂這樣說,是真的,還是只是為了安慰自己的母親,總歸是比那些讓人擔心的話語強上許多。
說起文樂,我又想起了那個小匣子,里面的東西萬一有什么需要妥善保存的,我就這么把它放在那里不管不問反而是個壞事。
我打開了這個放在我這里許久的小匣子,好在鑰匙沒有丟,里面放的最多的是書信,我沒有想打開看的意思,但上面的字跡卻再清楚不過。
那是玉璟的字!
為什么文樂要將玉璟的信送給我?雖說這樣做或許有些對不起文樂,但我實在是太好奇了,心想著文樂送給我,也就是同意我可以打開看了,便心安理得的拆開了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