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入嶺
我以為常語姝還要說些什么，結(jié)果突然一言不發(fā)，看著大爺，大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晃晃悠悠站了起來，說道：“就算是南天門也搭個梯子照樣爬上去，得了，這都到飯點(diǎn)了，邊吃邊談？”
大爺拍了拍褲子，隨我們上了車，指揮著項(xiàng)凌開車，兩輛車都停在了一家菜館，醒目的殺豬菜三個大字的牌匾，大爺帶我們進(jìn)了屋，對老板打了個招呼，都坐到了一個大間，大爺點(diǎn)了菜就入座了。
“沒吃過殺豬菜也算來過東北？一會小石頭咱爺倆可得好好喝兩盅，哎呀，一轉(zhuǎn)眼都這么大?！贝鬆斶呎f著邊用力地拍著弟弟的肩膀。
隨著一聲借過，服務(wù)員端著鐵鍋?zhàn)哌M(jìn)屋，放進(jìn)桌子里，并把桌子下的灶打開。
鍋里的菜沸騰著，大爺擰開一瓶杯酒，把我們爺仨酒杯倒得滿滿的，說今天實(shí)在高興，必須一口干了。
我自知酒量不行，悄悄把酒含嘴里，待會趁大家注意吐出去。
“來來來，趕緊嘗嘗，這小地方?jīng)]啥大酒店，咱就來點(diǎn)實(shí)惠的，這飯館也算是這里頂尖的了?！贝鬆斠豢曜訆A了一綹酸菜，嘴除了吃就是不停介紹各種各種。
“最好的殺豬菜就是用這自家腌的酸菜，切幾片五花肉，燉著，再下這血腸，最好還能放幾塊帶著肉渣的大骨頭，那叫一個香啊?！?p> 不得不說，這東北殺豬菜真不是吹的，絕不比我在晉北吃過菜差，酸菜湯喝到嘴里，味蕾像是指揮大腦再喝第二口一樣。
不管怎么說這頓飯吃的也是很滿意，常語姝和畢豪也都吃的很好，我裝做上廁所偷偷去結(jié)賬，結(jié)果服務(wù)員說大爺早就把賬結(jié)了。
我和弟弟把大爺送回修車廠，一起回找到了常語姝那伙人之前的訂好的旅店。
從外面就能看出這房子夠久的了，里面烏煙瘴氣的，瓜子皮煙頭滿走廊都是，墻上刷著一米高的藍(lán)色漆，手指蓋一扣就掉一大塊。
這里的人大部分是來打工找活的，聽方言也不全是東北的，一個人正穿著舊綠色迷彩服坐在小板凳上打撲克抽煙，我繞開他，隨弟弟加快步伐上了二樓穿著。
樓上稍微好點(diǎn)，相對來說算是很干凈了，有排洗漱臺，衛(wèi)生間也還算行，至少沒觸碰到我的底線。
四個男人兩間雙人間，常語姝一個單人間。
城里人矯情起來是真矯情，明天都要行動上山當(dāng)原始人去了，常語姝大晚上還得刷牙，而且她居然還帶著睡衣，一個人彎著腰接水，正好我和弟弟剛上完廁所，弟弟一臉正經(jīng)地路過，目光卻一直像被常語姝牽著。
我說道:“常小姐，晚上睡覺可要鎖好門，我感覺我弟弟的夢游癥可能會發(fā)作?！闭f完哈哈笑著和弟弟勾肩搭背地走回房間。
常語姝倒沒什么表情，一直刷著牙，干著自己的事，應(yīng)該早已完全無視我倆。
第二天，常語姝和送物資的完成了交接，那輛車正副駕駛各一人，直接和常語姝換了一輛車，兩人開走了一輛空車，常語姝開著剩下那輛裝著裝備的車，開到修車廠，我們穿上了他們配發(fā)的防寒服，唯獨(dú)大爺不穿，還是背著個圓筒裝的背包，看上去是自己做的或者改的，略顯土氣，關(guān)鍵是還挺沉，我問里頭都裝的啥，大爺逗我道:“這玩意可是百寶囊?！?p> 路上大爺和我們講了很多在山上遇險該怎么辦，例如遇到熊瞎子不能裝死，要繞彎逃，還有盡量不要生火做飯，沒人知道會引來什么野獸。
“熊瞎子還用怕嗎，眼瞅就到冬天了，熊都儲存食物要冬眠了吧?！表?xiàng)凌認(rèn)真地問大爺。
“熊瞎子冬眠是因?yàn)樗煺也坏绞澄锊乓弥锬┒鄡涫澄?，所以這時候要是遇到覓食的熊瞎子，那可真是夠咱們喝一壺的了。”大爺看似是故弄玄虛但的確是有些道理。
一路上插科打諢，家長里短，使勁的消磨時間，本以為我和弟弟會跟近二十年不見的大爺聊個沒完，結(jié)果說了幾句老爺子的身子骨好不好，我們生活怎么這么樣，就沒什么可說的了，三個人不約而同的都成了木頭，車?yán)秫f雀無聲，彌漫著尷尬。
大爺拍了拍畢豪的肩膀說:“到了前面的路就減速，那嘎達(dá)有個岔道，得拐進(jìn)去，再往前頭就有守林員了。”
畢豪用對講機(jī)復(fù)述了一遍，兩輛車開進(jìn)林子邊上，只要是平坦的路就繼續(xù)往前走，反正越往里越好，反正這眼前就是深山老林，也不怕有賊。
一看表，早上啟程，這都到下午四點(diǎn)了，路上還一刻沒歇。
常語姝忙拆解后備箱的裝備就要分，大爺問:“你這是打算現(xiàn)在就進(jìn)山啊。”
“當(dāng)然，速戰(zhàn)速決，等天黑了就來不及了。”常語姝把后備箱一拉開，直接把行李拎到了地上。
“進(jìn)了林子用不了多久就得天黑，你打算住樹上啊，今天養(yǎng)足精神，明天天不亮就上山多好，就這么定了。”大爺一轉(zhuǎn)身，對畢豪說道:“有帳篷搭帳篷，沒帳篷睡車，生火做飯，咱好好歇著，那丫頭片子要上讓她一個人上去?！?p> 食物都是高熱量的，大塊的牛肉，還都是做熟后真空包裝的，拿出來直接啃都行，一片牛排比手掌還要大。
點(diǎn)著便攜式燃?xì)夤藜訜嵝∑降族?，牛排就在鍋上煎，不用加任何佐料，原汁原味的那種最野性的香氣。
食物是最不用愁的了，這幫人一車?yán)镉幸淮蟠拥氖澄?，我們?nèi)穗m然多，這些吃的維持一個月不成問題。
車后備箱底部有一個長方形的黑匣子，打開里面掛著兩把烏茲沖鋒槍和三把手槍
烏茲抗沙，抗水，而且不容易摔出故障，射速也是出了名的快。
“得，就它了?！表?xiàng)凌又拿走槍帶和彈夾，溜達(dá)到爐子旁坐下了。
槍都拿好了，牛排也都熟了，幾大口就全部下肚了，一下子就忘了牛排的味道。
“你們安心休息吧，我和小石頭放哨，順便敘敘舊?！贝鬆敯咽稚煜蚧鸲堰叄炅舜晔?。
弟弟找了塊石頭坐在大爺對面，我一屁股坐進(jìn)睡袋打算一覺到天亮。
大嶼嶺向來以物產(chǎn)豐富為人所熟知，這么浩大的一片原始森林中，很難想象在北渭時期，顯孛人生活了七十多代。再后來也就是記載覷朝的時候建立過驛站什么的，沒發(fā)生過什么大事。
再有一個奇聞，是據(jù)說一九七二年大嶼嶺一個伐木工人活捉一個身高一百公分的野人，后來國家人員介入，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不過事情的真?zhèn)斡写樽C。
對于大嶼嶺，這方面大爺應(yīng)該比較了解，畢竟他在東北生活了將近二十多年，算得上是他的第二故鄉(xiāng)了。
啟程前查了大嶼嶺的溫度，平均溫度零下二點(diǎn)五度，加上現(xiàn)在眼看就要入冬，溫度絕不止這些。關(guān)鍵這里晝夜溫差非常大，下午還只是稍有些涼意，現(xiàn)在都恨不得抱著身邊的項(xiàng)凌睡了。
陣陣凜冽的寒風(fēng)肆虐著，火光扭動映在帳篷上，外面的爺倆前面還是聊的火熱，然后就不一會一句話，再然后就沒聲了。
第二天被項(xiàng)凌叫起來，看了一眼表，五點(diǎn)半點(diǎn)了，天還像是個大陰天，晝短夜長嘛。
雙手有些涼，用力搓了搓，對著呼氣了口氣，呼氣都是白霧，今天的氣溫可比昨天要低多了。
“還是大爺有先見之明，昨晚要是聽常老妹的執(zhí)意上山，估計昨晚半條命都要在老林子里凍沒了。”弟弟打了個冷顫，戴上了事先準(zhǔn)備的耳包。
六人將保暖衣物穿戴完畢，把兩輛車蓋上，一人半杯融化的熱巧克力，一塊牛排，吃完了就開始動身了。
“你們知道大嶼嶺的興安是啥意思嗎？”大爺問我們。
“大嶼，地方語里是極寒的意思，因?yàn)闅夂蚝洌庞械倪@個名字?！背ＵZ姝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說道。
我有點(diǎn)驚訝，問:“你們就是來這盜個墓，至于功課做這么足嘛？”
“都說了不是盜墓，只是根據(jù)武見高價拍的一塊石板上面的圖紋了解到的，本來只是派C組的來探探虛實(shí)，結(jié)果進(jìn)山不到一個星期就出了岔子?！?p> 大爺從衣服里掏出酒壺，喝了一口，指這林子深處說:“這嘎噠啊，冬天的林子不比沙漠好走，要是沒有的常識和有經(jīng)驗(yàn)的領(lǐng)隊(duì)，是個人都走不出來?！?p> “你對自己這么自信，你在這種地方待過？”畢豪凍得嘴巴嚼不動口香糖，拉下口罩，把口香糖粘在鞋底，繼續(xù)趕路。
“剛來東北的時候在林場一待就是七年，你說我待沒待過？”大爺擰緊酒壺答道。
“這里上山打獵幾乎都是自己家養(yǎng)的獵狗，沒見過用獵槍的，以前倒有，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少見了。”大爺走在隊(duì)伍前面，看樣子開始講故事了。
“剛來第一年的時候，有一次我要來兩只小狗崽，剛生下來就皮鞋那么大，過了一年站起來就有一米五多，訓(xùn)練的可聽話了，其實(shí)那也不能叫打獵，上山一撒繩子，狗就逮能回來?xiàng)l兔子啥的?！贝鬆斨v得火熱，我們則都被凍得沒什么心情聽。
“浩子，這里就屬你身體虛，累了就歇幾分鐘，來，喝口，喝一口全身暖?！贝鬆斦f著把酒壺遞給我。
本想痛飲半壺，結(jié)果張嘴都有點(diǎn)費(fèi)勁，酒口對嘴一塞，喝的很少，倒是嗆了一鼻子。
雖然沒有像大爺說的喝一口全身暖，但涼涼的白酒下肚，胃一點(diǎn)點(diǎn)暖和起來，接著漫延至整個肚子，很舒服。
不知是老天爺覺得我們趕路太乏味還是在撓頭，天空飄起了小雪，一個個雪絨落在任何地方都會立刻融化，就像鉆進(jìn)了地里。
大爺?shù)纳袂樵桨l(fā)的不對勁，立刻說道:“氣溫驟降，現(xiàn)在又下雪，估計雪季稍微提前了，咱們最好加快速度，要是大雪把山封了，就不是行動更困難那么簡單了?！?p> “真的這么嚴(yán)重？”畢豪又慌張說道:“咱們只準(zhǔn)備了簡單的御寒裝備，抵抗寒風(fēng)綽綽有余，要是大雪來了只有等著凍死的份?！?p> “往里的路可能會平坦點(diǎn)，準(zhǔn)備扎帳篷休息，我再好好觀察觀察，要是雪下大了，咱們就必須折回去，這個險不能冒。”大爺考慮了一陣，說出了這個決定。
大伙從走變成了小跑，常語姝不慎被露出來的樹根絆倒，左腳崴傷了，搭著畢豪的肩膀單腿蹦了一路，終于到了一塊樹比較少的地方。
項(xiàng)凌和弟弟支好了帳篷，畢豪把常語姝扶在一塊石頭上，常語姝從頭到尾沒吭一聲，這點(diǎn)我倒是很服氣，她一個人揉著腳脖子，我們也就都沒打擾。
大爺蹲下，摸著土上薄薄的一層雪，默默地思考起來。
畢豪生起火，用濕土堆成一個圈，到附近撿來一些小木棍都扔進(jìn)火堆里，大家圍坐在火堆旁取暖，一人一塊袋裝熟牛排，本想放火堆上烤熱點(diǎn)，想到大爺說的熊瞎子覓食，嚇得立刻斷了念想。
“雪不大，如果一直這么下下去，根本不算事，但是正常來說，這嘎噠雪經(jīng)常是越下越大，沒有想好還是不要急著動身。”大爺啃著牛排，左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出一塊干糧。
大爺見常語姝還在猶豫不決，又說:“是走是撤，你們自己琢磨，其實(shí)撤也沒有損失，你要是非得硬要賭一把那我也沒招，不管咋的，這六條命的籌碼是不是太大了？”
“何況你腳還扭傷了?！蔽覍ΤＵZ姝說，使勁的幫她打退堂鼓，心里恨不得她馬上答應(yīng)撤退。
“一場小雪而已，大驚小怪，我的腳不礙事，明天就能好，休息半小時，再繼續(xù)走?！笨磥沓ＵZ姝毫無撤退的意思，我心里難免有些失望。
林子里沒有路線可言，哪都是路，只要方向正確，剩下的就只有趕路了，大爺拿出指南針確認(rèn)方向，朝一面仰了一下臉。
大爺打開自己的大圓桶形的背包，取出一把短刀，棕色鐵刀鞘，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貴東西。
“大爺給我瞧瞧?！钡艿馨纬龅?，很普通，長度比刺刀要長一點(diǎn)。
“這莫古剃擱家里好多年了，都落灰了，以前朋友抓賭的時候沒收的，不是啥好貨色，我就腆著臉要來了?！?p> 我伸頭仔細(xì)看了看，的確真的沒什么特別，肯定就是使用壽命不長的那種地攤貨，一般人打群架嚇唬人倒行。
畢豪幫常語姝找了根粗樹枝當(dāng)拐杖，收拾妥當(dāng)就繼續(xù)趕路了。
沒過多久，小雪便把我們裹成了驢打滾，下午兩點(diǎn)左右，氣溫也隨之驟降，嘴巴凍得說話都不靈活了了，鼻子和嘴都像是剛安上的。
大爺端著指南針，回頭對大家說：“都堅(jiān)持堅(jiān)持，今天晚上如果到不了，那明天早上肯定到，五點(diǎn)找到平坦地方咱們就扎營?！?p> “大...大爺。”弟弟慢慢拔出大衣里的小沖鋒，指著大爺背后，又說道：“那是個啥玩意？”
我們順著弟弟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大爺身后四五米后的大樹旁，一個長滿倒立黑毛的東西一拱一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