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五郎早看透了她的心思。但獻容這樣以他為先,事事向他征詢的態(tài)度還是令他滿意的。
不過,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向族人們提個醒,便嘆了一口氣,道:“阿容,你心中既早有決斷,又何必問我呢?再說,你是陛下親封的未來皇后,皇權(quán)至上,在這世上除了陛下,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質(zhì)疑你做的決斷。再說,不過是在車隊中添一個人罷了,你有權(quán)決斷我們整個車隊、包括我的去留,若有人不滿,大可將他直接驅(qū)離?!?p> 他這話一說出來,羊氏眾人便忽然反應(yīng)過來了。
是啊,阿容是皇后,她想要做些什么,難道還需要問其他人的意思?更何況,他們對綠珠原本就有好感,又十分憐惜她的遭遇,獻容這決定正合他們之意,便不再多說些什么了。
便是其中有幾個嫌棄綠珠的賤妾身份,一直保持反對態(tài)度的人,經(jīng)過羊五郎的提醒,終于想起獻容的身份來,便也不敢再多說些什么了。
于是皆大歡喜。
羊五郎與獻容原本就是羊氏眾人容貌中的佼佼者,如今加上一個艷絕天下的綠珠,他們?nèi)苏驹谝惶?,于天光中,仿如三個凌世的神仙一般,便是其中一個穿著粗布麻服,但因著那張臉,也顯得十分地養(yǎng)眼了。
時人原本就愛美人,曾有一個美男子喚作衛(wèi)階的,便是因為長得美,經(jīng)常被人圍追堵截,他所有的生活都被曝光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這才因為精神高度緊張,憂思過度而死。
這車隊中,有這樣三個十分養(yǎng)眼的人在,漫長的旅途似乎也變得沒那么寂寞了。
車隊經(jīng)過修整過后,又重新開始上路。
綠珠長的美艷,又會彈琴作曲,待她洗過了臉,略上了脂粉,又換過了一身孫氏為獻容新裁的還沒來得及上身過的寬衣大袖的晉裳,頭上再別一支十分簡單的白玉簪,便將羊氏眾人的目光紛紛吸引過去了。
加之她性格平和,處事溫婉,不過幾日時間,便在車隊中與眾人關(guān)系都處得十分和諧了。
即使是之前曾有過的幾個反對的聲音,也逐漸地開始接納她。
因在濮陽國的遭遇,眾人都心有戚戚,生怕再遇上那樣荒唐的事。于是,接下來的一路,便變得十分好走了。
他們盡量選擇露宿在野外,即便是要入城,也將所有的宴請全部推辭,更不再進入任何人的府邸,而是住進各地的驛館里。雖不如家中高床軟枕睡著舒服,卻勝在不必提心吊膽了。
但他們這一行人數(shù)實在龐大,又是世家大族,便是想要低調(diào)也低調(diào)不到哪里去。
獻容與綠珠成日坐在馬車中倒是還好,反而是羊五郎,因他五官俊美,又不愛坐馬車,總是惹來一些小姑子狂叫著追趕他們的車隊,又不好直接了當?shù)膶⑺齻凃?qū)逐,每每都令得她們倉皇逃竄。
這都還是小事。
因獻容所乘坐的華蓋馬車十分華麗,為著震懾某些不懷好意的人,馬車上上面所懸掛的羊氏族徽也未摘下,他們又行色匆匆,偶爾露宿在野外時,便會招來部分大字不識,空有一身蠻力,又占了數(shù)個山頭為王的人。
不過那些人見他們?nèi)藬?shù)眾多,便不敢輕舉妄動,多是持觀望態(tài)度,唯有少數(shù)沒有見過世面的人。
或是幾個流寇,或是流民,多數(shù)時候,都是被羊氏的護衛(wèi)趕跑了。
但偶爾也有例外。
有時,獻容與綠珠平日雖不下馬車,但偶爾也需要透透氣。便是這樣,偶爾的驚鴻一瞥,便也能招惹來垂涎她們美色的人。又或是垂涎羊五郎的小姑子悄悄地混入車隊里,只為近距離看一眼他,若被發(fā)現(xiàn),便哭著喊著要與羊五郎做妾。
一路走來,羊氏眾人十分厭煩。
在又一次的逃竄之后,綠珠終于忍不住同獻容道:“阿容,你家五兄長相如此俊美,可定了親事?”
綠珠這些日子來與獻容相處融洽,便也隨著眾人如此親昵地稱獻容為“阿容”了。
獻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五兄是羊氏未來族長,想必家中另有打算吧……”
“那就好,”綠珠松了一口氣,“阿容,你不說,我還有些擔心呢?!?p> “綠珠姐姐擔心什么?”
“阿容,你沒去過洛陽城,定是不知道?!彼樟宋斋I容的手,“洛陽城里的少女可不像這些小姑子,甘愿做個妾便罷了。她們看中了什么人,定是要搶著做妻的。阿容,你等著瞧好了,如你家五兄這樣的,日后入了洛陽城——”
她戲謔地朝著縱趕了一個月的路也未見萎靡的羊五郎瞧了一眼:“日后入了洛陽城,再要像如今這般只騎著馬兒可不行。若是要出門,定要在馬車后放個籃子,也讓我們瞧一瞧擲果盈車究竟是什么滋味才是??上А?p> 綠珠的目光停留在馬車外的羊五郎身上,獻容也隨著綠珠一起看過去。
羊五郎正心不在焉地騎著馬,察覺到馬車中二人的目光,立刻飛了一個十分疲憊的眼神過來:“二位小姑子,你們整日坐在馬車中,想必也悶壞了,不若我們換換,你們來騎馬我坐馬車如何?”
他是真的覺得累了。這一路走來,既要安排眾人歇息修整的地方,又要應(yīng)付那些小毛賊,還得推拒各種宴飲,甚至,還要不著痕跡地趕走那些尾隨他們的狂蜂浪蝶,實在不勝其擾。
獻容似笑非笑地,“我們倒是無所謂,就怕癡迷五兄的小姑子們會心疼五兄舟車勞頓,要扯了五兄去休息呢……”
“阿容,你學壞了!”羊五郎恨恨地別過臉去,轉(zhuǎn)頭,卻忍不住露出一個發(fā)自真心的笑來。
他暗暗地想著:收留綠珠,果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便是為著獻容這不多見的活潑,也是值得的。
他打了韁繩,輕喝一聲“駕”,便沖出去老遠。好一會兒,一陣悠揚的歌聲傳來。
是羊五郎的聲音。
他似乎十分愉悅,高聲哼唱著一支不知名的小調(diào),那調(diào)子十分古樸,合著少年獨特的聲音,更添了幾分韻味。
不遠處,洛陽城已經(jīng)在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