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有什么不開心的事？”章小燕雖然感動著，但一看張婄婄瘦弱的模樣，反倒覺得這句話應(yīng)該是她對張婄婄說才對。
但看張婄婄那認(rèn)真的樣子，還是決定給她留個面子。
“聽說不久你們就要擺酒席了？”章小燕幫忙拿起鐵鏟打掃起豬圈，忍不住要問一問這聽來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對！”張婄婄輕聲回答，顯然沒了剛才的激情，但臉上還掛著微笑。
“你這啥表情？皮笑肉不笑，后悔嫁人了？”章小燕拿起鏟子嫻熟地操作了一番，隔著兩頭大母豬望著張婄婄問。
“后悔了又怎么樣？我們早就領(lǐng)證了，都老夫老妻了，沒什么結(jié)不結(jié)的意義了，辦酒席只是他們李家的一廂情愿，我可沒這想法，沒必要鋪張浪費。”張婄婄拿起高壓水管朝章小燕鏟過的地方?jīng)_著水說。
在了解了章小燕的身世之后，她才明白一個女人及早嫁人的原因不是因為孤苦伶仃就是因為無依無靠。
她是孤苦的，而章小燕是無依無靠的。
她倆在豬圈里忙活著，不時的對話也正好被經(jīng)過的李靜怡聽見，她這一聽倒覺得有必要再聽下去的意思，于是她裝模作樣地守在外邊悄悄玩起了手機。
“為啥？憑什么不要婚禮？女孩子不就盼著這一天的么？”章小燕咬著手指頭望著認(rèn)真朝地上沖著水的張婄婄。
張婄婄眼里已經(jīng)蓄積了因為不可演說的哀傷，只怕章小燕再盯著她看，那傷心的淚水就要被看穿。所以她干脆轉(zhuǎn)過身去，彎腰用葫蘆做成的瓢盡可能慢地一點一點地給豬上起了飼料。
這本來是打掃完豬圈后才做的事，現(xiàn)在卻提前干了。章小燕雖然沒養(yǎng)過豬，但她從灑落到豬糞里的飼料也看得出來這工序是反了。
但她只是略微皺了皺眉，覺得這只是個人的習(xí)慣而已，所以也并未注意到張婄婄的情緒變化。
“這一天是女人一生中最漂亮的一天，全天下的人都得仰望著你，你就是那一天的女王啊，誰敢在那天對你指手畫腳？只有你新娘子才有這個權(quán)利。為什么你連一點點的期待都沒有呢？”章小燕激動得快要伸出手去掐住張婄婄的喉嚨喚她個清醒。
“燕姐，實話說吧，我就是沒有親朋可請，不想回答別人左一句問右一句的好奇?！睆垔鐘缃K于憋回了眼淚，抬起頭大方面對章小燕的疑問。
“你，你不會和我一樣是孤兒吧？”章小燕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有一種同一戰(zhàn)線的快感擠滿她的胸腔。
就憑這一點同病相憐的快感，張婄婄也覺察到了她們之間很多的相似之處，所以在她覺得孤楚無依沒有人理解的時候，總算因為有一個懂的人讓她心里感覺到安穩(wěn)。
“差不多吧，我是外婆帶大的，父母的樣子早就不記得了?！睆垔鐘缧χf。
“哦，沒關(guān)系，以后就由我罩著你?！闭滦⊙嘞仁且惑@，然后終于說出她想要表達(dá)的霸氣的話來。
守在外邊的李靜怡聽見兩人的身世也是吃驚不小，由此她對張婄婄和章小燕各自有了瞧不起和嫌棄。
等李光輝接回爺爺?shù)臅r候天色已晚，聽到他們在門口說話的聲音，李奶奶就沖在第一個，一看見滄桑了許多的爺爺劈頭蓋臉就罵：“你個老刑頭，要死不死遠(yuǎn)點，不要讓兒孫們找著你，你看看你現(xiàn)在是個什么鬼樣？丟人丟到家了！還有臉回來......”
李奶奶還沒數(shù)落完，爺爺用他那空茫的眼神癡癡地把屋里的人挨個掃了一眼，膽怯地拉著二叔的手問：“坤兒啊，我這是在哪的？怎么這些人看著這么眼熟??？都誰??？”
“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是你兒子，老幺，李光輝，你眼睛被漿糊糊了嘛？”二叔氣得狠狠甩開爺爺?shù)氖?，用雙手掰著爺爺?shù)难劬枴?p> “老幺，別沒大沒小的！”李宏光知道二叔又在調(diào)皮著和爺爺開玩笑，忍不住打斷一聲吼。
二叔立刻恢復(fù)一本正經(jīng)，指著一屋子的人說，“這是在大哥家，這是大姐和二姐，還有你孫女靜怡，她們一聽說你不見了就都回來了?！?p> 爺爺愣愣地聽著，呆呆傻傻的盯著一個個的人，想老實說還有人不認(rèn)識，卻因為二叔兇巴巴又大聲的樣兒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
二叔看出來爺爺是想問章小燕呢他又指著章小燕說：“這個是你幺兒媳婦，新的，第三任，怎么樣？”
“哦，幺兒媳婦，要得，要得。”爺爺笑著直點頭。
奇怪的是爺爺忘記了所有不該忘記的人，卻居然記得張婄婄和李奶奶。
吃過晚飯，一家人坐在客廳里商量有關(guān)于爺爺一問三不知，啥事也不記得的事。
“爸這病是越來越嚴(yán)重了，要送醫(yī)院治療才行?！贝蠊玫谝粋€表態(tài)。
“他這多半是阿爾茨海默癥，要治療好是不可能的。”二叔說。
“管他治療得好還是治療不好，吃了藥總能起點作用，至少不會把自己的家人都忘了?！倍们榫w激動地說。
“你激動啥呀？我又不是說不治，老頭子是大家的爹，共同商量，該怎么解決就怎么解決，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二叔敲著桌子站了起來。
“老幺，你平時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現(xiàn)在爸這樣了，你可不許掉鏈子。”大姑向著二姑說。
“那你們說怎么辦？先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再做打算？”二叔征求著大家的意見，但說話的語氣仍有一點火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