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暖離……”
“陌暖離。”
每每念叨起這個名字,她的心里,都會產(chǎn)生一種復雜的情愫。
愁緒籠上心頭。
半晌后,魏安歌捏捏袖中的紫檀木錦盒,心里暗暗下定決心,拉開門,跨著大步走出去。
從后院的游廊上過來……
遠遠地,她便瞧見陌暖離的臥房里,透出一汪淡弱的微光。
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
“不行……”
“不能這么慫!”
這樣想著,她又開始邁開腳步,低垂著頭,疾步走到陌暖離的房門前。
四周寂靜無聲。
“咚咚咚……”
指尖叩門的清脆聲響起。
無人應答。
怕是沒聽見,她又加大手上的力度。
還是無人搭理。
魏安歌皺皺眉頭,待要再次叩門時,卻聽見房里,傳來一陣痛苦的喘息聲,像是在竭力忍耐著什么。
耳邊響起陌桑的話……
“每到天寒時節(jié),他的腿骨便疼痛難忍?!?p> 天寒時節(jié)。
暮色蒼茫,背上一股寒意襲來。
涼氣鉆入鼻孔……
“阿嚏!”
在寂靜之下,這噴嚏聲便分外刺耳,那一剎那,魏安歌感到無比窘迫,趕緊轉(zhuǎn)身溜走。
房間內(nèi)——
茶幾猛然倒地,砸出響亮的沉悶聲響。
似乎有人在奔跑。
“吱呀……”
“安丫頭!”
一個無力而嘶啞的聲音,在背后驀然響起。
不知為何,魏安歌只覺得腳下一顫,心頭某個堅硬的地方,正在逐漸軟下去。
“唉,罷了!”
她頓了頓腳,又轉(zhuǎn)身走到門口。
抬頭看向陌暖離時,才發(fā)現(xiàn)他的整張臉,都蒼白得可怕,仿佛生了一場大病。
豆大的汗水,正從額頭上汩汩流下來。
他緊緊地抿住嘴唇。
盡管站得筆直,腿上卻在微微地打顫。
魏安歌的心頭一驚!
看來……陌桑所言不假。
而此時此刻,面前人水潤的眸中,卻滿溢著星光,依舊熙和如春風,正欣喜地看著自己。
“安丫頭,你……”
他茫然地開口,卻忽然說不下去。
魏安歌的臉頰亦緋紅。
靜靜地垂下頭,想要竭力地,抑制住內(nèi)心的慌亂。
“沒事?!?p> “我……我就是過來看看你……”
晚上過來看人?
話音剛落,魏安歌簡直想扇自己!
手指伸入衣袖中,觸碰到那胭脂盒,紫檀木的幽香,陣陣鉆入鼻尖。
想起方才一腔孤勇的來意,卻再也說不出口。
她不敢再對上他的眼眸。
那里面的暖意,會讓她徹底融化掉!
“我就是隨便走走?!?p> “不好意思,打擾公子休息?!?p> 話畢,趕緊撤腿逃脫!
“安丫頭……”
聽得背后的聲音,魏安歌再次停下來,內(nèi)心猛然嘆一口氣,緊緊地閉上雙眼。
等她回過頭來。
那眼珠骨碌碌地轉(zhuǎn)動,卻是一臉笑嘻嘻的模樣。
“嗯?”
“不知公子,還有何吩咐?”
陌暖離亦勉強笑笑。
“今日母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p> “丫頭……無論你做出什么樣的選擇,這陌府,都永遠是你的家。”
魏安歌強行撐住。
必須得走,趕快走!
“自然!”
這樣說著,她嬉皮笑臉道:
“我今年才十五,年紀尚小,還要在府內(nèi)多賴上幾年呢,只是到時候吃喝躲懶,公子可別嫌我~”
一席話,將陌暖離也逗笑了。
見他臉色不好……
魏安歌的心里一動,“略略略”地朝他做幾個鬼臉,便抬起腿,一溜煙地跑遠了。
剛轉(zhuǎn)過廊角。
兩行眼淚,忽然“嘩啦”地流下來。
“程小衣,你出息點!”
一邊擦眼淚,一邊哭著告誡自己。
想起前輩子……
作為一名留守兒童,父母離婚又再婚,自己成為多余,每縫過年過節(jié),都只能窩在出租屋里刷劇。
“家”這個字,根本不敢想!
?。常皻q生日那天,因公司裁員,被老板炒了魷魚。
男票隨即提出分手。
看著微信上的一行字,自己強行忍住眼淚,猶豫了一分鐘,對方的語氣就開始不耐煩。
“分個手還磨磨唧唧,你不會纏上我了吧?”
“實話告訴你……”
“我跟靜靜早就和好了,人家那才是真女神,你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就你,也配?”
靜靜,是他的前女友。
也是當初甩他的人。
想起當初那個渣男痛哭流涕,抱著自己,說靜靜怎樣嫌貧愛富,還用各種花言巧語,把自己多年的積蓄,都騙去償還網(wǎng)貸。
可前兩天她才發(fā)現(xiàn)……
原來那些錢,他全部拿去買了奢侈品,給那個叫做靜靜的女人。
那些錢,是一塊一塊攢下來的?。?p> 這幾年來,連稍微好一點的衣裳,都舍不得給自己買!
淚水模糊雙眼。
“嘟嘟嘟……”
微信不斷跳出新消息,對方越來越急躁,說出來的話,也一句比一句難聽。
“連你爸媽都不要你,還指望著我要?”
“既然沒人要,那就去死??!”
“呵呵……”
淚水落在屏幕上,在指尖摩挲。
“好?!?p> 許久后,她才緩緩地打出這個字。
從小和他青梅竹馬,做了十年的備胎,當他忽然表白的那一刻,總以為是苦盡甘來。
竟沒想到,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一個人去泛湖,孤零零地站在船頭上,望著浩渺的湖水,內(nèi)心充斥著絕望。
“咚!”
身體栽進冰涼的湖水里。
涼水嗆入鼻孔,胸腔窒息,仿佛快要炸裂開……
魏安歌感到身上一個激靈!
等她回過神來時,只覺得內(nèi)心五味雜,用手輕輕地撫住臉,摸到一片黏膩冰涼的淚水。
……
這是天意么?
“這陌府,永遠都是你的家?!?p> 陌暖離的話,還在耳邊不停地回響。
不知不覺,夜色已深。
一輪明黃的圓月升起,斜斜地掛在樹枝上。
她抬頭怔怔地看了半晌,在這一刻,對于自己來說,連這月亮灑下的清輝,仿佛都是太陽。
暖得快要將人融化掉。
魏安歌握定拳頭。
“程小衣,那個悲哀的女人,已經(jīng)徹底死了!”
“現(xiàn)在,你叫做魏安歌?!?p> 等哭完后,她一把抹掉眼淚,帶著縷縷星光,倔強地朝梅花塢走去。
第二日清早。
府里忙忙碌碌,趕著給老爺夫人餞行。
前廳里。
陌夫人正在與陌暖離說話,陌桑則站在一旁,陌老爺拿出一只玄鐵盒,親自交到了她手里,溫言細語地囑咐著。
魏安歌見得,腳下連忙后退。
偏偏那陌夫人眼尖,晃眼便瞧見了。
“安歌,你進來?!?p> 聽得里頭召喚,魏安歌只得硬著頭皮進去。
陌老爺看見她,將白瓷茶蓋重重地合上,鼻孔里冷哼一聲,卻扭過頭去與女兒說話,并不多言語。
“奴婢拜見老爺、夫人。”
“給公子請安,給小姐請安?!?p> 她剛福身下去,就被陌夫人拉住。
“都是一家人,行這么大禮做什么?”
“況且你與離兒、桑兒從小一起長大,只是名義上的丫頭,平常也沒這么客氣?!?p> 說這話時,陌夫人朝旁邊的男子瞥過一眼。
陌老爺并不理睬。
魏安歌啞言,覺得這時候,自己應該垂頭沉默。
叮囑一番后。
陌夫人忽然道:
“你從小不練武,以后若我們不在,難免會受人欺辱,便從今日起學起來,可好?”
啥?
魏安歌猛然一個抬頭,一雙美目瞪得渾圓。
陌夫人卻渾不在意。
她笑著看向了陌暖離。
“離兒,這件事,我便托付給你,你的武藝,放在整個南夙國也是頂尖的,母親相信你,定會做好這個師傅?!?p> 完了完了……
學武?練功?劈叉?
種種雜亂的慘叫聲,都同時在耳邊響起。
魏安歌急忙地,朝陌暖離使眼色。
救命?。?p> 救命救命救命……
她在心里高聲吶喊。
看著魏安歌的模樣,陌暖離眼中的笑意,卻更深了。
他竭力崩住笑,扯扯嘴角,熙和的目光如三月春風,幾乎要蕩漾開來。
“是,母親?!?p> 伴隨這一句話……
一股絕望的氣息,朝魏安歌迎面撲來。
大腦里高速飛轉(zhuǎn)!
直接拒絕?不行!
昨日已經(jīng)駁過一次,今天難道要當面再駁一次么?況且如今正靠著陌夫人,這棵大樹,自己可不想失去!
正想著……
纖云緩步走上廳堂。
“車馬已經(jīng)備好,老爺夫人可隨時啟程?!?p> 咯噔!
完了!
等再抬頭時,陌夫人已經(jīng)不在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