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玉佩、慕春華、蕭夏雨恨得咬牙切齒,柳江離問:“盧高陽為什么要騙魏忠賢呢?”
于錦龍說:“當年,盧高陽做生意虧了,但是生辰綱又不得不送,就想出了這么一個損招?!?p> 柳江離問:“那后來呢?”
于錦龍說:“解長泰補上了給魏忠賢的生日禮物,又四下里打點,五位鏢師判了十幾年,五位鏢師受不了牢獄里的苦,使用縮骨術(shù)逃了出來,自此隱姓埋名。”
慕春華、蕭夏雨聽到了往事,老淚縱橫。
柳江離看著他倆花白的頭發(fā),心里難受,問:“你們此番出山幫我,不怕再受牽連嗎?”
蕭夏雨說:“一把老骨頭了,生亦何歡,死亦何懼,不如痛痛快快干一場,還有,李自成已經(jīng)打到山西來了,改朝換代的時候到了,老朱家自顧不暇,抓不到我了。”
慕春華說:“我本來想當個乞丐,度過剩下的歲月,你看兵荒馬亂的,我沒處躲藏。”
騎馬狂奔,在金色的夕陽下花白的頭發(fā)也變成金色,慕春華豪興大發(fā),念蘇東坡的詞。
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念到酒,肚里的酒蟲又開始撓人了,五人找了一個酒家,要了幾碟小菜,一大盤牛肉,一壇汾酒,大口吃肉,舉杯痛飲。
喝到酒酣耳熱,柳江離問:“我們接下來找誰?”
于錦龍說:“當然是顧秋鴻?!?p> 慕春華說:“我們這位老鏢師年輕時候帥得呀,和柳江離一樣帥,我們四個癡心男兒中,我覺得,顧秋鴻是唯一一個和花四季有一腿的人?!?p> 解玉佩聽見他們要開葷腔了,出酒家,看清風(fēng)明月,透透氣。
眾人哈哈大笑,店里面充斥著快活的空氣,笑完,就是一陣嘲諷。
“這些年憋壞了吧?!?p> “撿幾個精彩的給我們講講?!?p> 柳江離問:“于鏢頭,給我講講顧秋鴻的故事?!?p> 于錦龍說:“這是聽故事上癮了,你以后給我買把扇子,買塊醒木,我給你說書?!?p> 解玉佩聽說要講故事了,真給他從外面找了一個木塊,問店家借了一把扇子。說書藝人兩件寶貝湊齊,于錦龍一拍醒木,起范兒了,他說:“話說少年英雄柳江離剛剛收獲了兩員大將,慕春華二將正在與我喝酒,先按下不提,先說玉面公子顧秋鴻,這顧秋鴻啊,風(fēng)神俊朗,儀表堂堂,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三言兩語間,姑娘們春心萌動,甜言蜜語后,少女們投懷送抱?!?p> 解玉佩抓起一把瓜子砸向他,說:“還有個女孩呢,不準開黃腔?!?p> 于錦龍一下就嚴肅了,打開折扇,搖了兩下:“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話說,因為顧秋鴻長得美,成了我們榮盛鏢局的門面,花四季一個花季女孩,就是被他吸引過來的,顧秋鴻此人,不光長得俊俏,還是王婆口中說的潘小驢鄧閑,有潘安的外貌,脾氣小能哄女孩,鄧通的財富,有很多閑暇時間。解長泰一般不讓他出鏢,只讓他負責(zé)接待工作。”
解玉佩說:“潘小驢鄧閑,你少說了一個驢字,何解,我想聽?!?p> 于錦龍說:“少兒不宜?!?p> 解玉佩說:“這是一個知識點,我想學(xué)點知識?!?p> 于錦龍說:“學(xué)知識好好看書,聽說書藝人講故事能學(xué)到知識嗎?且說這顧秋鴻啊,還有浪子燕青的本事,懂人情世故,懂女孩心思,懂吹拉彈唱,尤擅吹簫,把花四季迷得神魂顛倒的,不幾日,花四季就被拿下了。”
解玉佩好奇問:“是打架打輸了嗎?”
蕭夏雨反駁說:“明明就沒拿下,花妹愛的是我,說書人就是杜撰?!?p> 于錦龍一拍醒木,說:“書接被人打斷處,無奈顧秋鴻太花心,他信奉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不久就愛上別人,只是可憐了花四季,她失戀后,常常感嘆,春日春風(fēng)有時好,春日春風(fēng)有時惡。不得春風(fēng)花不開,花開又被風(fēng)吹落,得了相思病,當真是凄慘。”
蕭夏雨說:“她相思的是我?!?p> 慕春華說:“他相思的是我?!?p> 于錦龍感嘆一聲,說:“書接被人打斷處,愛情中有個錯覺,就是暗戀別人的人,以為暗戀的人也在暗戀他,話說這花四季因為失戀得了相思病,眼波流轉(zhuǎn),目含春色,目光波及處,掃到慕春華二人,兩人竟以為花四季喜歡的是他們?!?p> 解玉佩說:“慕春華二人好可憐啊?!?p> 蕭夏雨怒目圓睜,罵道:“再胡說八道,撕爛你的嘴?!?p> 于錦龍哈哈一笑,不敢說了。
柳江離說:“這個故事說明了什么,說書的最后總有一首詩總結(jié)一下?!?p> 于錦龍輕搖折扇,說:“既然柳公子想讓總結(jié),我就總結(jié)一下,色色色,千古一過,君子失德小人常樂,大丈夫也難把美人關(guān)過?!?p> 柳江離看著解玉佩說:“的確,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p> 到達懷仁縣,多方打聽,得到消息,顧秋鴻在一所廢棄的破廟里,進的破廟,已經(jīng)是夜晚,陰森異常,大夏天竟然有一股涼意,柳江離明白,是害怕,是驚恐。
一個聲音說:“你來了?!?p> 慕春華說:“是的,我來了?!?p> 聲音說:“你本不應(yīng)該來的?!?p> 蕭夏雨說:“可我還是來了。”
聲音說:“既然來了,那就走吧?!?p> 慕春華說:”不走,你能把我怎么著?!?p> 解玉佩說:“好無聊的對白。”
這時,一張巨大的網(wǎng)從寺廟屋頂降落,五人被罩在網(wǎng)中,五人掏出兵器想要破網(wǎng),網(wǎng)堅韌異常,四個黑衣人蹲在房梁上,灑下五根銀針,五人被網(wǎng)所困,沒法躲避,被銀針刺中,不一會兒,就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他們被綁在柱子上,五個人綁了五個柱子,綁成一排。
顧秋鴻看著他們醒了,說:“你們本不應(yīng)該來的。”
慕春華說:“可我還是來了。”
解玉佩說:“換個對白?!?p> 顧秋鴻說:“那就換個對白,把你們綁了,我想用蠱蟲控制你們的意識,為我所用。”
慕春華說:“世間人那么多,為何選中我們?”
顧秋鴻說:“你們武功高強,適合做僵尸,還有,當年,你們和我搶花四季,導(dǎo)致我終身未婚?!?p> 蕭夏雨說:“是你背叛了花四季?!?p> 顧秋鴻說:“哪有怎樣,我離開花四季之后,找過很多個女人,還是覺得花四季最好,可你們,在我離開花四季的短暫日子里,你們一個個獻殷勤,導(dǎo)致花四季以為你們其中一位會娶她,你們倒是娶她呀,一群渣男,讓來讓去,耽誤了花四季的大好年華?!?p> 蕭夏雨問:“我就問一句話,你和花四季睡過沒有?”
顧秋鴻說:“睡過,誰像你一樣,一個純情處男?!?p> 蕭夏雨說:“我殺了你。”他掙扎,發(fā)現(xiàn)掙扎不動。
顧秋鴻狂笑,說:“煮熟的鴨子,就剩嘴硬了,來人,下蠱。”五個如僵尸一樣的人,各拿著一個裝滿蠱蟲的瓶子,走到他們身前,正要動手,慕春華說:“老顧,我有治好你疼痛的偏方。”
顧秋鴻有了興趣,問:“偏方在哪?”
慕春華說:“你放了我們,我就給你偏方?!?p> 顧秋鴻命僵尸放了他們,慕春華說:“自從逃獄后,知道你受的苦最多,留下了劇痛的病根,我就一直找尋能治療你疼痛的醫(yī)學(xué)書籍,經(jīng)過,十幾年的努力我找到了,就是《回爐再造論》?!?p> 顧秋鴻問:“書籍呢?”
慕春華說:“在我包裹里?!彼蜷_包裹,把書籍遞給顧秋鴻,顧秋鴻在燈光下閱讀,看后,說:“書籍中有個方子的確能治療我的疼痛,謝謝。十幾年了,沒想到老慕你還記得我?!?p> 顧秋鴻眼淚縱橫,說:“吃飯去。”
飯吃得很壓抑,一個剛才要殺他們的人忽然就坐在一個飯桌上,這種變化實在讓人難以接受,顧秋鴻說:“這么多年了,沒有人和我說話,你們就聽我說吧,十幾年前,咱們落難,被關(guān)進了東廠的監(jiān)獄,監(jiān)獄的牢頭喜好男風(fēng),我是寧死不從,牢頭就把東廠所有的酷刑用在我身上,宮刑、彈琵琶,我身處地獄,每天都是死去活來,后來他看對我沒辦法,就毀了我的容貌,我現(xiàn)在臉上是一張人皮面具。要不給你們看看我的真容。”
解玉佩說:“不看?!?p> 顧秋鴻說:“蒙你們搭救后,我就學(xué)習(xí)醫(yī)學(xué),自己給自己看病,順便學(xué)會了蠱術(shù),我把牢頭和行刑的獄卒一個個弄來,給他們下了蠱,讓他們變成了行尸走肉,你看,我身邊站著的這個僵尸,就是當年的牢頭,他讓我生不如死,我就讓他沒有靈魂?!?p> 解玉佩說:“好殘忍。”
顧秋鴻說:“是挺殘忍的,我把牢頭變成僵尸后,我很開心,慢慢我就不開心了,你知道讓你最恨的人伺候你是一種什么感覺嗎?!?p> 解玉佩說:“不知道?!?p> 顧秋鴻說:“就是想讓他魂飛魄散,又想折磨他的感覺?!?p> 解玉佩看著顧秋鴻帶著人皮面具,僵硬的臉,看著牢頭僵尸的木訥,驚悚到汗毛倒豎,她小心翼翼地問:“你剛才真的是要把我們也變成僵尸嗎?”
顧秋鴻說:“是的,如果慕春華不掏出那本醫(yī)學(xué)典籍,你們就會變成僵尸,我現(xiàn)在見不得別人好,別人好,我就心里難受,為什么?同是被抓進東廠監(jiān)獄的人,慕春華、蕭夏雨活得挺好,我就活成了鬼?!?p> 解玉佩說:“你現(xiàn)在挺像鬼的。”
顧秋鴻說:“你不怕我殺了你?”
解玉佩說:“叔叔,人不能活在仇恨當中,活在仇恨當中,是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你應(yīng)該睜眼看看美好,一年四季,春華夏雨,秋鴻冬雪,風(fēng)光流轉(zhuǎn)?!?p> 顧秋鴻說:“是啊,春華、夏雨、秋鴻、冬雪多美啊,可是,我已經(jīng)沒心情欣賞了,人這一生,可以經(jīng)歷不幸,但不能經(jīng)歷地獄?!?p> 吃完飯,蜷縮在古廟里睡下,解玉佩做了很多噩夢,小時候聽過的鬼故事在她夢境里演繹成了章回小說。
清晨,他們醒來的時候,顧秋鴻在藥缸里泡澡,僵尸們在身邊伺候,慕春華問:“老顧,感覺怎么樣?”
顧秋鴻說:“感覺不錯,其實書籍里面寫的那些藥材蜈蚣、烏梢蛇、地龍還有僵蠶,我早已想到,只是不知道配比,也不知道,是用活的還是死的?!?p> 慕春華說:“你用活的,不怕毒死你。”
顧秋鴻說:“你們走吧,趁我沒反悔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你們,我已經(jīng)活成鬼了,不能再見故人了?!?p> 五人離開,昨天就像做了一場噩夢。
接下來,要找范冬雪,顧秋鴻的樣子讓柳江離受了打擊,他想,時隔十幾年,故人變成了什么樣子,誰也不知道,要是再遇見一個顧秋鴻,他就崩潰了。
范冬雪在應(yīng)縣。
到達應(yīng)縣,解玉佩提議到應(yīng)縣木塔看看,柳江離也是早聞應(yīng)縣木塔的大名,全塔都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簡直巧奪天工,據(jù)說是魯班修建的,成祖和武宗都到過應(yīng)縣木塔,上木塔,沾沾帝王之氣。
木塔高聳,如木劍刺向天空。解玉佩驚嘆于木塔的雄偉,問:“江離哥哥,這是誰修建的。”
柳江離想賣弄一下才學(xué),說:“玉佩妹妹,這是魯班修建的,魯班見了一座小木塔,把小木塔埋在地下,等第二年,春水解凍,萬物復(fù)蘇,春暖了,花開了,木塔就從地里面長出來了?!?p> 解玉佩好奇問:“為什么就長了這么高,應(yīng)該一直長,長到靈霄寶殿?!?p> 柳江離說:“玉皇大帝怕塔一直長到靈霄寶殿,就命太白金星在塔上貼了一道符,塔就不長了?!?p> 解玉佩說:“玉皇大帝真是個壞人,他就是怕我們上靈霄寶殿旅游,他還在五行山上貼了一道符,壓了孫悟空五百年?!?p> 柳江離笑道:“壓孫猴子的是佛主,不過,玉皇大帝非常喜歡這座木塔,命太白金星在木塔上按了四顆明珠,避火珠,避水珠,避震珠,夜明珠?!?p> 蕭夏雨哈哈笑道:“柳公子騙小姑娘呢,木塔是蕭太后修的,幾百年時間?!?p> 慕春華拍了拍蕭夏雨的肩膀,說:“真是不懂風(fēng)情,向人家柳公子多多學(xué)習(xí)?!?p> 中午在小攤上吃了渾圓涼粉,燒餅,慕春華等人嚷嚷要走,解玉佩不同意,她說:“我要趁著夜色把塔上的避火珠,避水珠,避震珠,夜明珠偷了,這樣我們四方鏢局就不怕火,不怕水,不怕地震,不用點燈了?!?p> 柳江離說:“好主意?!彼麄冋伊艘患倚〉曜∠?,午休,正睡得昏昏沉沉,聽見了幾聲炮響,柳江離問店家:“什么事?”
店家說:“闖軍和官軍打仗了,我要去逃難了,你們也快走吧?!绷x把打尖費結(jié)算了,叫醒眾人,催促眾人趕緊走,解玉佩不同意,說:“不行,我一定要偷到四顆寶珠,打仗,正是下手的好機會?!?p> 眾人拿她沒辦法,只好隨她登上木塔,她仔細找尋,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柳江離站在最高頂上,看著幾里外的兩軍廝殺,登高眺望,士兵們都像螞蟻,柳江離心想,自塔修好以來,戰(zhàn)火不斷,明成祖率軍打擊南侵的韃靼、瓦剌部,明武宗率師在應(yīng)州血戰(zhàn)六天,小王子敗退。今日,又是闖軍與官軍,戰(zhàn)火紛飛,生靈涂炭,人為什么要互相廝殺,還是殺自己的同類?正在發(fā)思古之幽情,悲憫之感慨時,慕春華問:“江離,你說兩軍交戰(zhàn),不會打到木塔吧?!?p> 柳江離說:“不會的,這是釋迦塔,佛塔,也是名勝古跡,打仗有規(guī)矩的,保護文物是其中一條。”
正說話間,一顆炮彈打了過來,柳江離心想,完了,我和塔都在劫難逃了,但是,炮彈沒打中塔,貼著塔飛了過去。
可能真有神靈庇佑,莫非真有四顆明珠。
臨近傍晚,仗打完了,落日、硝煙、戰(zhàn)死的戰(zhàn)士、火燒過的楊柳、血涂過的土地,掩埋尸體的幸存者,人間慘劇。
柳江離祈禱,愿世間沒有戰(zhàn)爭,可惜,他的祈禱是沒有用的,他看過一本關(guān)于戰(zhàn)爭的書,書中的內(nèi)容是,當人世間的惡充斥人間時,就需要一場戰(zhàn)爭的洗禮,讓人們知道真善美的可貴。
解玉佩像一只燕子,在木塔上飛來飛去,找尋四顆明珠,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她問柳江離:“你是不是編了一個故事騙我?!?p> 柳江離說:“怎么會騙你呢,塔里的明珠就像我對你的愛一樣真。”
慕春華說:“小姑娘,明珠是假的,他的愛也是假的?!?p> 解玉佩也不理他,知道他受過愛情的傷,不相信愛情了。
一直找尋到深夜,解玉佩累了,想休息了,她離開塔,四個男人在塔下背靠塔壁睡著了,她把眾人叫醒,說:“走吧,江離哥哥果然騙我,拿我開心。”
四個男人早等這句話了,他們撬開中午打尖的店,準備睡覺,解玉佩還是不甘心,傻癡癡盯著木塔,看了許久,她看見木塔頂端隱隱出現(xiàn)了佛光,佛光越來越亮,出現(xiàn)釋迦牟尼的分身,佛祖莊嚴肅穆,用悲天憫人的眼光俯視著戰(zhàn)火燒過的人間,解玉佩從窗戶上跳下,跑到木塔前跪拜佛祖,她到達的時候,發(fā)現(xiàn)柳江離四人早已跪在木塔下面。
慢慢變暗,佛光消失,五人起身,恭送佛祖。
柳江離問:“玉佩妹妹,還想偷明珠嗎?”
解玉佩說:“不敢了?!?p> 柳江離說:“四大明珠應(yīng)該在屬于它們的地方,只要有佛祖在,善良就存于人間,人就不會因為貪嗔癡疑慢毀滅自己?!?p> 解玉佩一臉崇拜地看著柳江離,說:“哥哥,好有文化啊。”
慕春華說:“我也有文化,崇拜我一下?!?p> 解玉佩說:“你太老太丑了?!?p> 回到旅店住下,睡到半夜,一聲驚雷,萬千雨滴瓢潑而下,在雨聲中,柳江離能聽見廝殺聲,戰(zhàn)馬聲,慘叫聲,刀槍碰撞聲。
戰(zhàn)火過后,需要雨水洗滌人間。
次日出門,血跡已被雨水沖刷,只是離戰(zhàn)場最近的那條小河被血染成了紅色。
解玉佩說:“這條小河很像血管?!?p> 繼續(xù)找范冬雪,于錦龍開啟了說書模式,他說:“這個范冬雪,是一位讀書人,不過他讀的不是四書五經(jīng),他讀得是帝王之術(shù)。太平盛世沒有用武之地,當今這亂世,他是不是能干出什么成就?”
柳江離說:“對于學(xué)帝王之術(shù)的,我倒是很好奇?!?p> 解玉佩說:“我也想見見他,萬一他將來稱王了,可以封我做個妃子,那我就發(fā)達了?!?p> 慕春華說:“不要你江離哥哥了?”
解玉佩說:“不要了,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我江離哥哥也花心,雖然不是皇帝,也是見一個愛一個?!?p> 柳江離問:“這范冬雪在哪里呢?”
于錦龍說:“想成就大事業(yè),肯定在大城市,所以,他一直活動在,大同。”
到達大同,越走越荒涼,離鬧市越來越遠,柳江離問:“這怎么跑大同郊區(qū)了?”
于錦龍說:“這不是還沒成就帝業(yè)嘛,當然在偏僻的地方活動?!?p> 到了一個小村子,有玉米,有土豆,有牛,有羊,有牛糞,有羊糞,柳江離問路人:“你知道范冬雪嗎?”
路人說:“知道啊,就是大同皇帝啊,剛剛被知縣放出來?!?p> 柳江離問:“他是犯什么事兒了嗎?”
路人說:“他想當皇帝,知縣懷疑他和闖軍有關(guān)系,抓起來,打了一頓,審問了幾個月,見他胡言亂語,不像正常人,就把他放了?!?p> 柳江離問:“他現(xiàn)在在那里呢?”
路人說:“村北戲場院里,正舉行登基盛典呢。”
眾人來了興趣,走向戲場院,遠遠就聽到了草臺班子吹拉彈奏的《大登殿》,人們就像看戲一樣走向戲場院,討論著接下來的劇情。
“老李,你說這老范這一出演什么?”
“還和上次一樣,封皇后,封妃子,封太子,封宰相,封大將軍,封一字并肩王?!?p> “既然知道劇情,為什么還要來呢?”
“你不也一樣,好看唄,荒誕唄,要是知縣知道了,又要捉拿范冬雪,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幾個月就有談資了?!?p> 到了戲場院,范冬雪在戲臺上,說:“今天是朕舉行登基盛典的大好日子,今天陽光明媚,夏風(fēng)送爽,高朋滿座,感謝眾愛卿捧場,感謝社會各界人士參與,現(xiàn)在交會費,愛卿們十兩,社會各界人士一兩,不交會費的,朕讓我的禁衛(wèi)軍把你們趕出盛典現(xiàn)場?!?p> 愛卿們嘟囔道:“上一次五兩,這一次十兩,太貴了。”
各界人士吵吵道:“以前看戲不要錢,現(xiàn)在要一兩銀子,皇帝,心太黑了?!?p> 范冬雪說:“等朕取得天下,這些銀子百倍奉還,將來封侯加爵,這是干大事的啟動資金?!?p> 愛卿們交了十兩銀子,觀眾們有一小部分交了,大部分不想交錢,還想看戲,范冬雪說:“禁衛(wèi)軍,把不交錢的人趕出去,他們不是朕的子民。”
禁衛(wèi)軍,都是曬得黝黑的莊稼漢,赤著上身,沒有一身像樣的制服,就是抹了個紅臉,象征忠誠,肚子上寫了禁衛(wèi)軍三個字,表明了身份,拿著木刀,兇狠趕人。
一位老頭大喊:“二蛋子,我是你爹,你連我都趕?!?p> 一名禁衛(wèi)軍說:“我是大同皇帝的禁衛(wèi)軍,請你離開,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了?!?p> 老頭說:“我就不走,你能拿我怎么樣?”
二蛋子拿木刀劈了他爹的頭,血糊了一臉,他說:“自古忠孝兩難全,爹,你再不走,我就用真刀了?!?p> 柳江離一看這架勢,問于錦龍:“咱們交不交?”
于錦龍說:“交啊。”
柳江離客客氣氣地交給宰相五兩銀子,登基大典開始,吹鼓手奏樂,還是《大登殿》。
炮仗三響,范冬雪說:“朕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打擊,被官軍剿了十幾遍,但朕至死不渝,朕又一次站在了登基大典的舞臺上,現(xiàn)在朕冊封朕的弟弟范東風(fēng)為一字并肩侯,冊封老婆子為皇后,母儀天下,冊封趙二家三閨女為朕的左妃,錢三家四閨女為朕的右妃,孫五家六個閨女為朕的宮女,李四狗為朕的宰相,周大胖為朕的護國大將軍,大風(fēng)起兮云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周大胖以后要多加努力,招兵買馬,壯大力量,吳二蛋為朕的禁衛(wèi)軍頭領(lǐng),欽此?!?p> 解玉佩說:“欽此,不是應(yīng)該太監(jiān)說的?”
解玉佩的聲音很小,但是被范冬雪聽到了,范冬雪說:“是的,朕缺個太監(jiān),王八小在嗎?”
一個赤著上身的小伙子跑過去,跪在戲臺下,說:“臣在?!?p> 范冬雪說:“你愿意給朕當太監(jiān)嗎?”
王八小說:“臣做什么都愿意。”
范冬雪說:“你是朕的好愛卿,鄭屠上來,給王八小凈身?!?p> 鄭屠是村子里挑豬的,王八小臉色變得慘白,說:“皇上,真給臣凈身呀?”
范冬雪很嚴肅的說:“皇帝無戲言。”
禁衛(wèi)軍把王八小綁在長條凳子上,脫了他的褲子,下面的大姑娘小媳婦老婆子一陣驚呼,解玉佩緩慢捂住眼睛,一會,隨著一身慘叫,解玉佩問柳江離:“真閹了?”
柳江離說:“真閹了。”
鄭屠給王八小插了一根導(dǎo)尿管,撒了云南白藥,包扎了一下,范冬雪說:“王八小的忠心天地可鑒,將來朕執(zhí)掌天下,你就是大內(nèi)總管?!?p> 王八小用微弱的聲音說:“謝皇上。”
范冬雪發(fā)表高論:“自堯、舜之帝,湯、武之王,皆賴明哲之佐,博物之臣。故皋陶陳謨而唐、虞以興,伊、箕作訓(xùn)而殷,周用隆。及繼體之君,欲立中興之功者,曷嘗不賴賢哲之謀乎!凡天下之所以不治者,常由世主承平日久,俗漸弊而不寤,政浸衰而不改,習(xí)亂安危,逸不自睹。或荒耽嗜欲,不恤萬機;或耳蔽箴誨,厭偽忽真;或猶豫岐路,莫適所從……”
念完了,范冬雪對宰相李四狗使眼色,宰相一揮手,吹鼓手演奏《社慶》,登基大典在歡樂祥和的氣氛中圓滿結(jié)束。
范冬雪在禁衛(wèi)軍的護送中回到家中,范冬雪說:“列位愛卿,大典結(jié)束,你們好好種地,為王朝多生產(chǎn)糧食,以備將來征伐之用。”
愛卿們倒著退下,看著范冬雪的人走遠了,于錦龍才敲開院門,右妃娘娘錢四姑娘開門,于錦龍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畢竟剛才的一切太荒誕又很真實。
到達房間,范冬雪很熱情,說:“皇后,把宰相進貢的豬肉燉了,我要招待各位王爺?!?p> 一個時辰后,皇后娘娘和左妃、右妃端上來御膳,一盆子燉肉,一盆燉豆腐,一盆燜面,一碟炒大腸,一碟炒雜拌,一碟醋溜土豆絲,一碟涼拌黃瓜,一壇子宮廷玉液酒,十分豐盛。
皇后說:“皇帝,請用膳?!?p> 范冬雪說:“皇后和妃子、宮女到養(yǎng)心殿吃飯,朕和幾位王爺有要事詳談?!?p> 柳江離等人看著滑稽,但在皇帝面前也不敢造次,畢竟皇帝能讓蛋蛋消失,想起來襠下就是一股子涼風(fēng)。
酒過三巡,菜過豬肉,范冬雪說:“王爺們前來有何事,快速速奏來。”
慕春華說:“臣有要事相奏,這是四方鏢局的主人,這是榮盛鏢局的總鏢頭,我們此番前來,希望皇上重操舊業(yè),再干鏢師?!?p> 范冬雪聽后勃然大怒,說:“我一個皇上,要當鏢師?刀斧手,把這幾位王爺砍了?!?p> 柳江離等人心驚膽戰(zhàn),等了許久,并沒有什么刀斧手,范冬雪哈哈一笑說:“這是對你們的警告,朕的刀斧手今天回家鋤地去了,等明天上朝,朕就把你們砍了?!?p> 慕春華試探著問:“皇帝陛下不是真瘋了吧?!?p> 范冬雪說:“大膽王爺,竟敢冒犯圣上,欺負朕沒有刀斧手,朕照樣可以殺你。”他拿下墻壁上的劍,和慕春華斗做一團。
柳江離鎮(zhèn)定了許多,繼續(xù)吃飯,順便欣賞打斗,畢竟,這御膳實在是好吃,宮廷玉液酒也實在是好喝,柳江離提醒:“皇上和王爺打斗可以,離御膳遠點,不要踢翻了放御膳的御桌?!?p> 打了一陣,看見其他人吃得滿嘴流油,兩人覺得沒趣,收劍不打了,坐到御桌前繼續(xù)吃飯。
正吃著,宰相李四狗急匆匆過來稟報,說:“皇上,不好了,大內(nèi)總管王八小因失血過多去世了,他爹王大棍子告到了縣衙,縣太爺正在往咱們村趕呢?”
范冬雪說:“該死的鄭屠,醫(yī)術(shù)太差,害死了朕的大內(nèi)總管,愛卿莫慌,你先下去,朕和王爺們商量對策?!?p> 李四狗退下了。
范冬雪說:“今知縣帶兵欲剿滅我大同帝國,王爺們有何良策?”
慕春華說:“冬雪,別裝了,快逃吧?!?p> 范冬雪說:“王爺此計甚妙,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逃!”
范冬雪出門安頓好了皇后、左妃、右妃、宮女,說:“朕出去走一趟,你們在皇宮等朕,朕去去就來,左妃右妃,你們都懷了朕的孩子,誰要是生出兒子,就是大同帝國的太子,好好養(yǎng)胎,想吃什么,就告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燉肘子燉得不錯,入口即化?!?p> 絮絮叨叨個沒完,慕春華說:“皇上,走吧,國家大事要緊,兒女情長先放一放?!?p> 范冬雪摸著左妃、右妃的臉,說:“要不是國家大事催得緊,朕恨不得天天和你們在一起,可惜朕不是個昏君。”
他又挨個拉著六位宮女的小手,說:“朕不在的這段日子里,你們要好好伺候好皇后、左妃、右妃,等朕回來,依照工作表現(xiàn),提拔你們其中三個人當妃子。當了妃子,肉燜山藥管夠?!?p> 慕春華說:“走吧?!?p> 范冬雪戀戀不舍地離開,離開大同好遠,慕春華問:“冬雪,你不是真的瘋了吧。”
范冬雪說:“朕怎么會瘋?你不見我三妻四妾的,手下還有一群被權(quán)力欲望沖昏頭腦的大臣,我這是利用人性的弱點。”
柳江離說:“佩服?!?p> 范冬雪見解玉佩長得非常嬌艷,問:“小姑娘,愿不愿意當我的妃子?”
解玉佩說:“愿意?!边@個回答讓柳江離很尷尬,他不知道這句話的真假。
柳江離說:“現(xiàn)在愿意加入我們四方鏢局嗎?”
范冬雪說:“愿意,等風(fēng)頭過了,我就回家當我的皇帝。”
柳江離說:“你是《西游記》中的豬八戒,取經(jīng)路上忘不了你的高老莊?!北娙斯恍?,于錦龍?zhí)嶙h:“咱們四方鏢局和榮盛鏢局聯(lián)手很長時間了,現(xiàn)在就是一個鏢局了,不能再叫兩個名字了,江離,你想個威風(fēng)一點的名字。”
柳江離說:“四方、榮盛各取首字,就叫四榮鏢局吧,取四季榮華之意?!?p> 于錦龍問:“現(xiàn)在我們做什么?”
柳江離說:“當然是找花四季啊,聽了這么多故事,我對花四季很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個奇女子,讓四位鏢師迷戀一生?!?p> 范冬雪說:“我不算,我是一個懂得放手的人?!?p> 到達云州,鬧市區(qū)有一個茶水攤,門頭一面茶旗,上書五個大字,賽西施新茶,古往今來,敢叫賽西施的,一般是兩種女人,一種是長相極美的,一種是長相極丑但自戀的,茶水攤的老板是第三種,你看不出她漂亮與否,因為她臉上都是脂粉,一笑,臉上的脂粉簌簌掉,你看不到她的嘴唇,她的嘴唇涂成了豬肝色,你看不到她的眉毛,真眉已經(jīng)拔光,假眉也極度夸張,臉蛋上有胭脂,慘白的臉加上兩個紅臉蛋,加上虛構(gòu)過的五官,十分詭異。
看到柳江離等人的到來,老板熱情接待,上了茶水,坐在對面,傻癡癡看著慕春華、蕭夏雨、范冬雪,三人被看毛了,老板說:“一別多年,春華、夏雨、冬雪別來無恙?!?p> 慕春華說:“你認得我們?”
老板淚流滿面,淚水沖刷著脂粉,沖出一道道溝壑,說:“你們化成灰我都認得,我就是你們瘋狂迷戀,日思夜想的花妹子啊?!?p> 慕春華三人仔細端詳,依稀故人模樣。
花四季說:“夏雨,我是不是變漂亮了?”
蕭夏雨瘋了,他沖出茶店,騎馬繞著大同城跑了一圈,心理念叨,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一圈后,回到茶店,花四季問:“夏雨,出去干嘛了?給我買禮物?!?p> 蕭夏雨又瘋了,他沖出茶店,騎馬繞著大同城又跑了一圈,心理念叨,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兩圈后,回到茶店,花四季問:“夏雨,給我的禮物是不是很難挑???”
蕭夏雨再一次瘋了,他沖出茶店,騎馬繞著大同城再跑了一圈,心理念叨,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三圈后,回到茶店,花四季問:“禮物呢?我的禮物呢?”
蕭夏雨再再一次瘋了,他沖出茶店,被慕春華、范冬雪合力摁住,說:“接受現(xiàn)實吧,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時間就是這么無情。”
蕭夏雨說:“這么無情,這么冷酷,難得一身好本領(lǐng),情關(guān)始終闖不過……世間幾多失意,為何偏偏選中我,刀鋒冷,癡情未冷,心中更是難過?!?p> 慕春華說:“夏雨,別唱了,不對,別說了,接受現(xiàn)實吧,接受現(xiàn)實是一個人成熟的開始。”
蕭夏雨說:“你說我不成熟,當年,花妹就是因為我不成熟才不接受我的?!币幌氲交媚贻p時聰慧明媚的樣子,再再再一次瘋了,他騎馬繞著大同城再跑了一圈,馬累了,無精打采地走在大同古城古老的石道上,馬蹄聲噠、噠、噠一下一下敲擊著他的心坎,他想明白了,有些人不能再見,有些事不能再提,他找了家小酒館喝酒,店家問:“喝什么酒?本店有最新出的醉生夢死酒?!?p> 蕭夏雨說:“醉生夢死酒,好名字,就它了。”
店家說:“醉生夢死酒可以幫你忘記情傷。”
蕭夏雨說:“你怎么知道我受情傷了?”
店家說:“一看你心稀碎的樣子就知道受了很嚴重的情傷,需要用酒來治療?!?p> 喝得醉醺醺,已是夜晚,月亮初上,蕭夏雨牽著馬回茶館。他和馬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長。
花四季洗手做羹湯,招待故人,飯菜做好了,清淡,但帶著食物本身的清香,看來花四季這些年的廚藝沒老去,更加精通圓熟。
吃飯間,慕春華問:“花妹為什么擺了一個茶水攤,據(jù)我所知,賺不到什么錢?!?p> 花四季說:“擺茶水攤只是一個掩飾,我的本職身份是一位媒婆,只有擺茶水攤才知道誰家姑娘初長成,誰家富豪要納妾?!?p> 慕春華說:“掩飾的好??勺龀梢粏紊??!?p> 花四季說:“春華小瞧我了,我一般一月成一單,就說最近的兩單生意吧,一位老爺睡了他的丫鬟,被夫人知道了,夫人很生氣,讓我找個人家把丫鬟娶了,正好我的鄰家是位侏儒,賣饅頭的,需要一個媳婦,我就撮合成了,賺了一筆。這幾天,有位做生藥的財主,看上了侏儒家的小媳婦,奈何人家是有婦之夫,得不了手,就讓花妹我出出主意,我就讓侏儒家的小媳婦來幫我做針線活,給他倆創(chuàng)造見面機會?!?p> 慕春華等人心里暗笑,花四季編的這故事全國人民都知道。
正聽花四季吹牛,忽然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花婆婆,我來做針線活了?!被ㄋ募鹃_門,進來一位二十五六的少婦,體態(tài)風(fēng)流,容貌艷麗。
柳江離好奇問:“姑娘叫什么名字?”
少婦說:“我叫潘靜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