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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鏢局

十三、櫻木鏢局

明末鏢局 水壺口瀑布 5026 2019-09-22 10:08:36

  柳江離帶人到錢莊取銀子,只見門口兩位威風(fēng)凜凜的保鏢,頭上一塊顏體書就的大匾,上面書寫著五個燙金大字,晉商行天下。掌柜的見他們來了,熱情接待,柳江離拿出了銀票,掌柜的笑道:“這也就是在咱們山西,您也提前打過招呼了,要在別處,可取不出這么多現(xiàn)銀。”

  柳江離問:“在陜西取不出銀子?”

  掌柜的說:“那里正在打仗,兵荒馬亂的,錢莊都倒了,您怎么能取出銀子呢?”

  伙計們裝銀子,裝了滿滿兩車,柳江離第一次見這么多銀子,白花花的,照的人眼睛生疼,拿黑布蒙了,蓋上鏢車蓋,插上榮盛鏢局和四方鏢局的鏢局啟程。

  可能是榮盛鏢局的威名在外,一路平安到達(dá)西安,找到接頭的人,名叫風(fēng)幾度,風(fēng)幾度說:“李自成在渭南。”

  柳江離打量了一下風(fēng)幾度,此人一襲白衣,玉樹臨風(fēng),不像是農(nóng)民軍,他把他的疑惑表達(dá)出來,風(fēng)幾度說:“那農(nóng)民軍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灰頭土臉的,臉上都是汗?jié)n,手上都是泥垢。”

  柳江離心里想,不對勁。晚上,風(fēng)幾度登門拜訪,說:“我請柳公子喝酒。”

  柳江離問:“哪里?”

  風(fēng)幾度說:“曲江池閱江樓?!?p>  兩人登上了閱江樓,只見墻壁上寫著四句詩,細(xì)草岸西東,酒旗搖水風(fēng)。樓臺在煙梢,鷗鷺下沙中。此時萬家燈火已經(jīng)點(diǎn)亮,能看見朦朧的山水,沿江人家的燈火投進(jìn)江中,有如金子流淌于水中,這大概就是流金歲月吧。

  遠(yuǎn)處是唐城墻,秦時明月唐時關(guān),多少繁華。

  風(fēng)幾度看見柳江離正癡癡看著城墻,知道他在感慨,他要了幾樣小菜,一壺酒,給柳江離斟了一杯說:“柳公子,來喝酒?!?p>  柳江離坐下,說:“你還沒告訴我,你是什么人呢?”

  風(fēng)幾度說:“你猜的沒錯,我的確不是農(nóng)民軍的人,我是櫻木鏢局的,我對你們押的銀子很感興趣?!?p>  柳江離笑道:“感興趣,你們是想搶,還是想偷?!?p>  風(fēng)幾度說:“方法不重要,結(jié)果很重要?!?p>  柳江離忽然想到,風(fēng)幾度請他喝酒,這不是調(diào)虎離山嗎,他起身就要走,風(fēng)幾度急忙叫住,說:“柳公子別急,今晚不動手,動手我也拿不走,等我們準(zhǔn)備好了,我會通知你的?!?p>  柳江離呵呵笑道:“雅賊。雅賊也是賊?!?p>  風(fēng)幾度笑道:“讀書人的事兒,能說賊嗎?應(yīng)該說是雅盜?!?p>  喝完酒,回到住處,子路上來說:“江離,你猜的沒錯,風(fēng)幾度果然是假的,我們找見真的接頭人了,他叫張仁義,就在咱們客棧內(nèi)。”

  張仁義是個瘦瘦巴巴的小老頭,穿著一身看不出顏色的麻布衣服,手關(guān)節(jié)粗大,掌心都是老繭,柳江離說:“這才像是農(nóng)民軍嘛?!睆埲柿x說:“李自成在咸陽,剛打了幾場惡戰(zhàn),正需要銀子,發(fā)軍餉,購買馬匹糧草。”

  到了咸陽,風(fēng)幾度又來了,約柳江離到咸陽湖畔走走,此時,已是季春時節(jié),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旌旗風(fēng),煙波浩渺離人淚,多少樓臺戰(zhàn)火中,風(fēng)幾度把柳江離帶到一個院子里,都是櫻樹,皆是櫻花,坐在院子里的石幾上,有幾位穿著和服的女子給他們端上來一壺茶,茶藝極盡繁復(fù)。

  柳江離問:“你是扶桑人?”

  風(fēng)幾度說:“是的,想當(dāng)年我們在沿海討生活,被戚繼光將軍擊敗,幸存的很多人回了日本,但是日本正在打仗,也有很多人不想回去,包括我,于是我們成立了一家鏢局,櫻木鏢局,幫人押運(yùn),發(fā)揮特長?!?p>  柳江離笑道:“正經(jīng)生意啊?!?p>  風(fēng)幾度走到櫻樹下,使了一套刀法,詭異凌厲,櫻樹下,落花成陣,白衣勝雪,很是好看,使完刀法,他收刀入鞘,遞給穿和服的女子,說:“今天是櫻花綻放的最后一天,我就想找個朋友過來一起欣賞,你就是我的朋友?!?p>  柳江離說:“榮幸之至?!?p>  風(fēng)幾度撿起一片落花,說:“我們大和民族喜歡櫻花,喜歡櫻花開放,更喜歡櫻花凋零,明天這一院的櫻花都會落在地上,是不是很悲壯?”

  柳江離說:“是挺凄涼的。”

  風(fēng)幾度哈哈一笑,拍了拍手,幾名藝伎上來彈奏三味線,吹奏尺八,跳著藝伎舞用日語演唱歌曲,柳江離聽不懂她們在唱什么,只是隱隱聽出了壓抑,躁動,冷漠與詭異,他想,這或許是一個民族的性格,以及這種性格帶來的特殊審美。

  看完表演,風(fēng)幾度把他帶到了一艘畫船上,縱舟飄蕩,風(fēng)幾度說:“我特別喜歡蘇東坡的《前赤壁賦》,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v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fēng),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dú)立,羽化而登仙。此情此景,可與蘇東坡的意境暗和?”

  柳江離說:“好雅致,我也喜歡兩句詩,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p>  風(fēng)幾度給他斟酒,說:“好句配好酒,這是我們的日本的清酒,您嘗嘗?!?p>  柳江離喝了一口,只覺淡而無味,說:“要是有汾酒就更好了?!彼嚰拷o他端上來汾酒,兩人邊吃邊喝,不覺畫船漂到了湖中央,柳江離提議要看看日本的武士刀,風(fēng)幾度雙手捧上,柳江離正要接過,武士刀出鞘,砍向了柳江離的脖子,柳江離低頭堪堪閃過,武士刀削斷了他的發(fā)髻,頭發(fā)散落,碎發(fā)也散了他一臉,他一個后空翻剛剛站穩(wěn),后面伺候的藝伎抽出短刃刺向了他的后心,已經(jīng)避無可避。

  柳江離向前滑出,雙腿一蹬,一個魚躍,飛過了風(fēng)幾度的頭頂,抽出佩劍,指著風(fēng)幾度,風(fēng)幾度拂袖,熄滅了蠟燭,這是他的地盤,黑暗更眷顧他,柳江離使出太極劍法,劍舞動如飛輪,毫無破綻,等他慢慢適應(yīng)了黑暗,他看到了三位藝伎,他揮劍,三位涂著白粉面色慘白的藝伎來不及慘叫,倒地,嘴角掛著如蚯蚓般流下的鮮血。

  他慢慢移動著腳步,聽聲辯位,他聽見了刀撕裂空氣的聲音,如裂帛之聲,他反手一劍,風(fēng)幾度如蝙蝠般在空中翻飛,剛好躲過,不過,劍還是在他喉嚨處劃開了一個口子,他摸了摸脖子,說:“好劍法?!绷x一劍刺向他,在劍光處,月色下,風(fēng)幾度竟然憑空消失了,柳江離汗毛直豎,在他的背后,風(fēng)幾度突然出現(xiàn),正要揮刀,柳江離憑直覺劍刺后方。風(fēng)幾度再次消失,柳江離看了一下劍尖,有血跡,風(fēng)幾度想必是中劍了。

  他舉著劍四下里觀望,風(fēng)幾度突然從他腳下鉆出,劍直刺他的要害,他向后滑出,揮劍割向了風(fēng)幾度的脖子,風(fēng)幾度再次消失,柳江離冷汗沁出,他看著四周,這時一個聲音說:“炸死你?!?p>  他慌忙跳船,就在他跳船的一刻,轟然巨響,畫船變成了火船,他掙扎著游到岸邊,回望,畫船還在燃燒。

  他急匆匆回到客棧,客棧里也是火勢熊熊,他看了看眾兄弟,都帶著傷,受傷最重的是孔悲,手臂被砍了一刀,失血過多,面如白紙,他問子路:“銀子還在嗎?”

  子路說:“還在,這都是弟兄們拼死保全的?!?p>  柳江離看了看孔悲的傷勢,慚愧地說:“都怪我,我本來想交個朋友,沒想到是個豺狼?!?p>  把孔悲送走就醫(yī),第三天,到達(dá)李自成軍營,只見連營十里,旌旗蔽日,軍容肅穆,李自成穩(wěn)坐中軍帳,對著地圖若有所思,總兵,副將站成兩排,正在聽候調(diào)遣,李自成聽說他們來了,把他們讓進(jìn)營帳,看見他們受傷了,問詢他們是否路上遇見了襲擊,柳江離把事情經(jīng)過仔細(xì)說了,李自成說:“小小的一個櫻木鏢局,一群倭寇,將來攻下山東,端了他們的老窩。”

  柳江離見李自成不過比他們大幾歲,和村里的大哥差不多,打扮也很樸素,但是目光冷靜睿智,不由得心生敬佩,說:“將軍,我們的事情我們解決?!?p>  李自成笑道:“也是位有骨氣的英雄。”他命人清點(diǎn)了銀子,說:“我和趙伯庸,解春松都是故交,今天他們派幾位冒死送銀子,救危難于水火,這份情誼我記下了,我前些天殺了一個士紳,此人好養(yǎng)馬,人被我殺了,馬留下了,不過,這些馬性子太烈,普通將士們有點(diǎn)控制不住,所以,送給你們?!?p>  馬匹牽上來了,果然好馬,柳江離說:“謝謝將軍。”他們正要騎,李自成說:“軍營里不要騎,出營再騎。”他們出了軍營,上馬,馬如箭一般飛了出去,孔為孔懷直接摔了下去,柳江離、子路兄弟夾緊馬背跟著烈馬一起飛,風(fēng)在耳邊呼嘯,路旁十里桃花有些重影,行人閃避,所幸,路上沒幾個行人,要不就會出現(xiàn)非常慘烈的馬禍。

  跑了幾十里,直到跑到咸陽湖,馬方才停下。波光粼粼,水草豐美,馬飲水,人歇息,柳江離說:“這就是我和風(fēng)幾度打架的地方?!?p>  子路說:“水面上,你倆輕功水上漂啊?!?p>  柳江離笑道:“這么好的馬,取個名字吧,我先取,馬是紫色的,如雷如電,就叫紫電吧?!?p>  子進(jìn)說:“馬是青色的,性子野,叫青霜?!?p>  子遠(yuǎn)說:“我的馬頭頂有一圈白旋毛,不用起名字,這就是名馬,的盧,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的的盧?!?p>  子路心有余悸說:“太快了,太快了,就叫絕影?!?p>  回太原,一路上,嫩綠色的新樹,猶如嫩綠色的年華,只是嫩綠色受戰(zhàn)火侵染,帶些黃色的煙、黑色的火。

  回到四方鏢局,解玉佩急匆匆上來說:“江離,不好了,趙伯庸和我爹爹被官府抓走了,官府現(xiàn)在正在捉拿你們,你快想想辦法?!?p>  柳江離沒有辦法,趙伯庸和解春松那么大的本事,沒有自救的辦法,他也無能為力。

  子路說:“我去求一求宋巡撫?!?p>  趙伯庸叮囑:“盡力而為,說話千萬要謹(jǐn)慎小心。”

  子路找見宋流風(fēng)說了一下情況,宋流風(fēng)問:“你們想做什么?”

  子路說:“我們想把趙伯庸和解春松解救出來?!?p>  宋流風(fēng)說:“不可能的,現(xiàn)在趙伯庸和解春松的事情已經(jīng)傳遍了太原,如果我爹放了他倆,我爹也就說不清楚了?!?p>  子路說:“求求你了?!?p>  晚上,宋統(tǒng)殷回府,宋流風(fēng)帶著子路到了父親的房間,宋統(tǒng)殷看起來疲憊不堪,她說:“子路來求情,希望你放了趙伯庸和解春松?!?p>  宋統(tǒng)殷把茶杯拍在桌子上,茶水濺了一桌,說:“胡鬧,趙伯庸二人是給闖賊辦事,這是謀逆??!我如果把他們放了,我暗通闖賊,也是謀逆,言官會放過我?皇帝會放過我?”

  子路跪在地上說:“求宋巡撫想想辦法?”

  宋統(tǒng)殷說:“辦法沒有,我身為朝廷命官,不能做對不起大明的事情,這是大是大非的問題,不能通融?!?p>  子路還在求,宋統(tǒng)殷大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經(jīng)自身難保了,要不是我壓著,你和柳江離,你們這群鏢師現(xiàn)在就在監(jiān)獄里?!?p>  宋流風(fēng)說:“求爹千萬保護(hù)子路?!?p>  宋統(tǒng)殷說:“今天巡捕要緝拿你們,我說他們只是奉命行事,只管押運(yùn),并不知情?!?p>  子路明白宋巡撫也無能為力了,他慢慢退下,回到四方鏢局,馬得路、段天虎、柳江離、趙楚楚、解玉佩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馬得路和段天虎看見子路回來了問:“子路,宋巡撫怎么說?”

  子路說:“宋巡撫說盡力幫助其他人脫罪,但是救不了趙伯庸和解春松了。”

  馬得路說:“那就好,那就好?!?p>  解玉佩和楚楚嚎啕大哭,哭得氣都難以喘勻,柳江離安慰她們,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知道過了多久,馬得路和段天虎離開了,解玉佩和楚楚眼哭腫了,淚流干了,聲音啞了,解玉佩撐著桌子坐起來,說:“我要見我爹?!贝藭r,已經(jīng)是半夜,柳江離心想,這是一個好時間,監(jiān)獄里管事的已經(jīng)休息了,留下來看守的就是一些小獄卒了,他拿了幾封銀子,解玉佩準(zhǔn)備了兩瓶藥丸,柳江離問她:“這是什么。”

  解玉佩說:“這是鶴頂紅,我爹常常囑咐我,如果被抓了,一定要給他帶顆鶴頂紅,東廠西廠錦衣衛(wèi)的監(jiān)獄是人間地獄,如果只能死,死得輕松一點(diǎn)?!?p>  兩位獄卒收了銀子,柳江離三人順利進(jìn)了監(jiān)獄,解春松和趙伯庸被打得遍體鱗傷,解春松身體強(qiáng)壯,還能站立,趙伯庸體質(zhì)弱,見到他們,只是微微睜了一下眼皮,眼皮被血糊住了,睜不開,楚楚癱坐在地上。

  解春松握著玉佩的手,問:“你們沒事吧?沒連累到你們吧?”解玉佩哽咽到說不出話來,搖了搖頭,淚水模糊了雙眼。

  解春松用布滿鞭痕的手替她擦干了淚水,說:“女兒別哭,我早想過有這么一日,只是,我沒見到你結(jié)婚生子,是我一生的遺憾?!?p>  解玉佩淚如雨下,解春松猛烈咳嗽,最后咳出一口血,解玉佩撫著他的胸口,解春松好久才喘過氣來,他慢慢把頭轉(zhuǎn)向柳江離,說:“玉佩的心事我了解,你以后要好好照顧她?!绷x點(diǎn)頭。

  趙伯庸慢慢爬過來,說話,如破舊的風(fēng)箱,他說:“江離,照顧好楚楚,拜托了。”血糊住的雙目留下了兩行血淚。

  柳江離跪下,俯首問:“告密的人是誰?”

  趙伯庸說:“葉孟夏,官府掌握了所有的證據(jù),除了他,誰也不會知道那么多?!?p>  解玉佩默默遞給解春松兩瓶鶴頂紅,解春松揣進(jìn)懷中,她轉(zhuǎn)身,轉(zhuǎn)身,永別,從此天人永隔,這時,獄卒喊:“完了沒有,上頭過來檢查我們就完了?!?p>  走到門口,解玉佩再次遞上銀子,說:“兩位大哥,好好照顧我爹?!?p>  等柳江離三人走了,解春松和趙伯庸絮絮叨叨說話,解春松說:“都是你害的。”

  趙伯庸臉皮抽搐了一下,似是在苦笑,他慢慢說:“別說害不害的,合作嘛,生死與共,利害共同?!眱扇讼胄?,發(fā)出的卻是咳咳的聲音,但對視的笑容看得很真切,溫暖而不舍,這時,獄卒伏在桌子上睡著了,解春松從懷中取出鶴頂紅,分給趙伯庸一瓶,兩人仰首倒入喉中。

  次日,官府在城門口貼出告示,趙伯庸和解春松暗通賊寇,因證據(jù)確鑿,罪行滔天,又恐闖賊劫獄,故于昨晚斬殺于獄中。

  宋府,宋靜山問宋統(tǒng)殷:“你看這樣辦,可否妥當(dāng)?”

  宋統(tǒng)殷說:“已經(jīng)是最好的辦法了?!?p>  宋靜山問:“你不怕朝廷查出來,畢竟中毒和斬殺是兩回事。”

  宋統(tǒng)殷說:“朝廷自顧不暇,闖賊快打到太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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