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無風(fēng),只是風(fēng)未到而已,兇虎門門主朱譙陰鷙注視著遠處的萬山門門坊,他負著手,身后人自覺離他一步之遠,月光照在他臉龐,左臉上的長長疤痕令人對他更望而卻步。
“我突然有個想法……”朱譙的聲音一出,他身后的人立即挺了挺身子。
副門主朱由上前,問道:“不知大哥有何想法?”
朱譙轉(zhuǎn)過身看向朱由與兇虎門的幾位長老,緩緩說道:“那洞天福地本就不大,現(xiàn)在又有幾百人搶奪里面的東西,一旦謝公行那把劍離開,必然會有大戰(zhàn),如果山門長老在搶奪時被人要了性命,那將很不值得,既然如此,我們?yōu)楹芜€要進那洞天福地?”
朱由與幾位兇虎門長老微楞。
朱由看向朱譙,不甘心說道:“那我們豈不就空手而歸了。”
朱譙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這一笑,令朱由心里直發(fā)毛。
朱譙說道:“不進洞天福地,不代表我們要空手而歸?!彼D(zhuǎn)身指向萬山門所在,“那里不是有座山門嗎?”
朱由懂了,兇虎門幾位長老也懂了。
他們面帶兇光,齊齊向獵物看去。
朱由陰險一笑:“那我們就在洞天福地開放那天,搶他一票大的?!?p> 幾人盤算時,一位兇虎門長老潑冷:“別忘了,那把劍的主人還在……”
朱譙眉頭一皺,他倒是忽略了這個問題,看著萬山門那塊誘人的肥肉,朱譙實在不甘心就那么放棄,朱由想起那白衣儒圣,兇煞的表情被畏懼掩蓋,他可不想白白丟了性命。
冷風(fēng)吹向山崖,朱譙在寒風(fēng)中慢慢瞇起了眼睛:“謝公行總會走的,我就賭他在洞天福地開放一兩天后便會離開,萬山門和他非親非故,他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小山門耗費時間,另外我們都忽略了,還有半月便是天書齋招新弟子的日子,他……不會不回?!?p> 朱譙如此一說,兇虎門的幾位長老眼中兇光再起。
朱由沉思,他表情奸詐:“大哥,不如這樣,我們叫上躲藏在伏斷山深處的山匪,如果謝公行沒有離開,那我們就搶從洞天福地出來的修士,如果謝公行離開了,那我們,都搶……”
朱譙一楞,然后哈哈一笑:“不愧是我朱譙的兄弟,夠聰明,夠狠!”
天邊微亮,萬山門迎客居外。
陳青升倚在憑欄上,他的眼神空洞,此刻應(yīng)該是進入了意識世界。
“這么快就造出了新功法?”
陳青升有些難以置信。
距他們上次“見面”才過一天半。
上蒼道人居然這么快就解決了他幾天幾夜都解決不了的問題。
“沒你想的那么容易,為了給你爭取時間,我特意跑去了時度空間,在里面呆了十年,十年吶!想我一代絕世天才,居然花了十年時間才創(chuàng)造出適合你的功法,老夫受到了打擊。”
那嬌縱的語氣令陳青升不爽,他呵呵冷笑:“你廢話太多了?!?p> 辛苦十年就換來徒弟一聲冷笑,上蒼道人心里“苦”?。?p> “臭小子,等你升到仙界,我第一時間趕來狠狠揍你一頓?!?p> 仙界嗎?陳青升對它從沒興趣。
陳青升看向黑色翅膀下的光點,一股信息從光點里流出。
之后又強行進入了他的腦中!
陳青升立刻頭疼欲裂,頭一疼,陳青升被生生拉回現(xiàn)實世界。
視線里是山林野霧與蜿蜒長河。
陳青升沉心靜氣,開始修習(xí)新功法的第一章,他時刻內(nèi)視,觀察丹田有什么變化,在新功法的調(diào)動下,丹田池上方出現(xiàn)一個水流漩渦,漩渦高速旋轉(zhuǎn),瘋狂吸入靈氣,被吸入漩渦的靈氣最終液化,從漩渦下端進入丹田池內(nèi),而此時丹田池內(nèi)的靈鶴睜開了眼睛,它歡愉的叫了一聲。
見靈鶴不排斥,陳青升心頭一喜。
他抬起雙手,往全身奇經(jīng)八脈調(diào)動靈氣,可以了!能完全調(diào)動了!
但是有一點引起了陳青升的注意。
那就是流淌在他經(jīng)脈里的靈氣參入了一些淡紅色、淺藍色的光點。
心頭有些擔心,陳青升連忙檢查身體有沒有不適,目前還沒有,他再次內(nèi)視,發(fā)現(xiàn)丹田池內(nèi)也出現(xiàn)了那些光點,“明明剛才還沒有的……”
他看向丹田池內(nèi)的靈鶴,竟然發(fā)覺靈鶴在吞噬那些光點。
似乎……還很好吃的樣子。
從靈鶴的表現(xiàn)上看,紅色光點與淺藍色光點應(yīng)該不會影響到身體了。
陳青升睜開眼睛,遠處山河人間。
上蒼道人傳給他的新功法共有九個篇章,除了第一章,其他每個章節(jié)都晦澀難懂,而且陳青升現(xiàn)在境界太低,想要完全習(xí)會九章功法可能要到洞虛境才行,上蒼道人不愧是鬼才,用了十年時間就將兩種性質(zhì)截然相反的功法結(jié)合起來,通過第一篇章的修習(xí)陳青升發(fā)現(xiàn),上蒼道人并沒有大刀闊斧的改造,他保留了邪道功法與仙界功法的本質(zhì),即邪道功法的陰面與仙界功法的陽面,做到了守陰抱陽。
同時上蒼道人還加入了第三種功法以調(diào)和兩種功法的沖突。
有時候,陳青升不得不佩服和羨慕自家?guī)煾档穆斆鞑胖恰?p> “陳兄弟,你醒了?!憋L(fēng)文見一到迎客居外便看見了那身黑袍。
陳青升吐出口濁氣:“出來清醒清醒,昨晚給你們添麻煩了?!?p> “這就見外了?!憋L(fēng)文見說道,“不過陳兄弟昨晚倒真是把我,哦,不只是我,把大家都嚇了一跳,沒想到陳兄弟居然能在醉酒后頓悟,這一點真是羨煞我等,不瞞兄弟,我修行了大半輩子,一次頓悟都沒有過。”
陳青升尷尬笑了笑,昨晚那根本就不是頓悟,只不過是仙界功法過于強大,引發(fā)了那個現(xiàn)象而已。
于其文與熊天年也來到迎客居外,他們身后跟了幾人,都端著吃食。
見風(fēng)文見在和陳青升聊天,招呼那幾人把吃食送過去,他們向陳青升與風(fēng)文見所在走了過去。
“早膳到了,陳兄弟要不先去吃些早飯?”于其文打招呼問道。
陳青升沒有食欲,說道:“我就先不吃了,倒是三位快些去吃吧?!?p> “我們?nèi)嗽缇统赃^了?!庇谄湮恼f道,“不過,陳兄弟為何沒胃口,莫不是昨天喝了太多酒,身體不適?”
陳青升笑了笑:“多謝三位關(guān)心,我只是肚中不餓。”
“先生,早上冷,你也不多加件衣服。”古月兒手托外袍站在客房外念道。
她走近給陳青升披上,陳青升無奈說道:“月兒,你家先生好歹是個修士,還不至于降這么點溫就怕了?!?p> 古月兒小嘴一嘟,說道:“那我拿回了?!标惽嗌嘈Γ骸拔遗?,我披?!?p> 古月兒偷笑,心想自家先生從來都是豆腐心,陳青升不在,徐汶幾人可不敢獨自用膳,紛紛踏出門來到憑欄處,沈元道相當無奈,就他一個人坐那兒吃,總感覺渾身不自在,他嘆口氣,拿起塊餅走出了迎客居的門。
人一出來,憑欄處熱鬧起來。
陳青升還以為他們已經(jīng)用完了早膳,于是出來看一看風(fēng)景。
他看向萬山門后山,視線被阻,看不到天坑和那把懸在天坑上的劍。
“文門主,你可知道那洞天福地里有些什么?”陳青升扶在憑欄上問道。
風(fēng)文見搖了搖頭:“其實我們也沒來得及進去一看,那洞天福地剛出世,就吸引來了一大批人,儒圣就是那時來的,那些人為了進后山一探究竟,接連殺死了幾個看護后山的弟子,當時儒圣看不下去,出手阻止了他們,于是有了后來的洞天福地開放一說?!?p> 謝公行隨意坐在迎客居一間廂房的屋頂,他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fā),顯然剛睡醒,“那里面有個靈氣眼,里面的靈氣十分純凈濃郁,其他就是些靈草,品階不太高,一品二品左右。”
靈氣眼……陳青升眼前一亮!
修習(xí)新功法后陳青升就察覺到一個問題,丹田池上方那漩渦的出現(xiàn)成倍加大了靈氣的吸收,他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要破境,但是伏斷山脈的靈氣少且雜,并不足以支持他破境。
“我想,我需要那個靈氣眼。”陳青升說道,謝公行提醒到:“當一個修士進入靈氣眼,濃郁的靈氣會瘋狂的進入他的身體,那時他的奇經(jīng)八脈會抑制不住的膨脹,最后爆體而亡?!?p> 這是所有修士都知道的道理,所以謝公行即是在提醒也是在疑問。
陳青升沒有多大把握:“我有辦法……”
謝公行打了個哈欠,他躺在房頂上說道:“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了,那別人的勸說也就沒有作用了?!?p> 古月兒滿眼擔憂,她想不通陳青升為何非要進靈氣眼,但她知道,一旦自家先生決定了,沒人可以勸他放棄他的想法,但這次攸關(guān)性命,她必須得試一試,“那洞天福地一開放,將會有幾百修士進入,先生如何確保自己能進到靈氣眼,而且就算先生進了,先生能確保不會有人在靈氣眼外對先生放冷箭嗎?”
古月兒說著,語氣逐漸加重。
白衣儒圣不會破了他定的規(guī)矩,所以陳青升只可能在洞天福地開放那天進入,如此一來,確實禍福難料。
陳青升知道古月兒在擔心,他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但這次古月兒很明顯的在抗拒。
陳青升平和說道:“幾百修士確實挺多,但我們可以讓他們少上一少……”
“哦?”謝公行坐起,他看向陳青升,頗感興趣說道:“你可殺不完。”
陳青升轉(zhuǎn)身看向憑欄外的河山,他拍了拍憑欄說道:
“讓他們自相殘殺不就好了……”
話一出,周遭安靜。
一個個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陳青升看向沈元道和徐汶,他笑了笑,徐汶后背一涼:
“師傅,留條命行嗎?”
風(fēng)文見看向一臉溫和的陳青升。
他頗為感嘆。
以最平和的語氣說最瘋狂的話,這個年輕人當真不簡單。
晚上之時,天邊殘光,視線還能看見,那些在天坑附近停留了好幾日的修士們一步也不愿離開,生怕回來時被人搶了那離天坑近的位置。
天光微弱,他們紛紛生起了火。
忽然!山林外響起打斗聲,修士們紛紛注目過去。
打斗的聲音太大,樹木倒地,石塊砸地,遠方亮起火光,接著火光越來越大,那是一團巨大的火焰,之后火團離天坑上方越來越近,修士們定眼看清了,那是一個修士發(fā)出的。
細細看向那托舉巨大火團的修士前方,竟然還有一人!
他們御劍對峙,另一修士渾身冒出紫色的靈氣,靈氣籠罩著他,讓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你這妖人,竟然陰謀在洞天福地開放前殺了附近的人,以獲取最多的好處!”那生出巨大火焰的人喝道,尤其是最后一句念的格外的重。
那被紫色靈氣籠罩的修士一言不發(fā),兩人再次打斗起來,他們不斷改變著打斗位置,最后離天坑所在越來越遠,遠處火光大作,照在天坑附近每一個修士的臉龐上。
“明明是我先找到的洞天福地,憑什么要把里面的寶物分給你們!”
“殺一個少一個,這樣寶物就都是我的了!”
聲音回蕩在天坑附近,修士們看不到是誰發(fā)出的聲音。
聲音不僅回蕩在天坑附近。
也回蕩在修士們的心里。
忽然,一個尸體落在天坑下方幾個修士身前,這具尸體就像是引燃柴火的火苗,天坑附近的修士開始騷亂。
“殺,殺一個少一個!”不知是誰喊了出來,這句話就像是指令。
指令一出,刀光劍影。
天坑上方一群人中,一個修士忽然拿刀砍向前方那人,那人猝不及防便倒了下去,殺人的修士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一把劍穿過了他的胸膛……
萬山門山頂?shù)募琅_上,有幾人默默看著天坑所在。
那里不斷有各色的靈氣閃現(xiàn)。
一處,兩處,三處……
漫山遍野,處處可見。
時不時有殺字從天坑附近傳出,幽山空響,那殺字格外清晰。
“很像煙花綻放……”
陳青升突然來了句,風(fēng)文見、于其文和熊天年偷偷往另一邊挪了挪。
謝公行撫著黑色的長須說道:“的確很像,不過不如真的煙花美,記得十年前,我在江南一家客棧喝酒,那天是元宵節(jié),上空不斷亮起煙花,它們碩然綻放,悄然而隕,風(fēng)流云散間怎一個美字能囊括得了。”
陳青升心生向往:“有機會,我定要去江南望望,看看那煙花是否真如儒圣說的那般美不勝收。”
謝公行笑了笑:“記得去的時候叫上我,我可是非常懷念江南小店的荷花魚?!标惽嗌c了點頭:“一定?!?p> 他們再抬頭看去,“煙花”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