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3)
選擇的方式有很多種，有莫忘仇這種全憑本能，也有季軒的那種深思熟慮。
還有就是依靠經驗，例如莫向天。他的選擇大多都和自己的經歷有關，所以無論是在自己的事業(yè)道路上還是在對于莫忘仇的教育上，都有著濃烈的上一代的色彩。
還有一種是為了他人做出的選擇，有的是為了迎合大眾，還有的就是為了突出自己的與眾不同。
而十四五歲的男孩兒無論生在什么時代都經歷著人生最放縱的時刻——叛逆期。
而這個時期的男孩兒做出的選擇大概只有一個理由，那便是‘你叫我這么干？我就偏不這么干?。?！’
像莫忘仇這種被莫向天這樣的老古板壓迫久了的孩子王叛逆起來更甚，這不？莫家大院里又傳出了動家法的聲音。
那年的莫忘仇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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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八九歲那會兒被他哥哥送進第一家書院開始，本來就深沉嚴肅的莫家大院更是被一種神秘的黑色氣息籠罩，反正這種聲音隔三差五就能聽到，街坊鄰居經過的時候早就見怪不怪了。
起初莫忘仇雖然嘴上一百個不樂意，但心里還是蠻興奮的，能脫離莫家那個大院子，遇見新的人，交新朋友。
雖然一開始因難受約束，頂撞夫子，搞幫派什么的大禍小禍闖不斷，莫向天有一陣子去書院道歉的頻率都快和莫忘仇上課的時間重疊了，可他也沒在課程上落下太多，于是莫向天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好不容易挺過兩三年，偏偏從書院開始上英語課程起闖了大禍。
雖然英語難學，他也曾挑燈夜戰(zhàn)過，為了將那些勾勾繞繞的毛毛蟲熟記于心。不過吧，孩子嘛！想象力都很豐富，外加上成日和他老哥這樣人間閻羅對抗，和在外擁有一大堆小弟的緣故，他不僅膽子大還不知道丟臉是什么。
自成一派，把英文說的亂七八糟。
可這‘莫式英語’大傳唱度比正版還高，搞的幾乎一書院的孩子都被他帶跑偏了。
因為這事他哥被叫到書院，不僅被書院的夫子們聯(lián)合炮轟，他們莫家還被踹出了書院大門。
像叫家長還被當場退學的事最掉面子，而對于莫向天這種面子比天大大人來說，他這廢物弟弟算是把他的天給捅塌了。
“你你你你...我們莫家的臉都要讓你丟盡了！你還不認錯！你還敢和我頂嘴？！”
“啊啊啊～我又沒有錯，憑什么要我認！”
“冥頑不靈，我們莫家怎么有你這樣的廢物！”莫向天氣急，一個揮棍竟然把它打斷了，莫忘仇感覺自己屁股都快開花了吃痛的狠狠踹了莫向天一腳，把他踹倒在地。
“莫忘仇，你找死？！??！”
“我我我...”莫忘仇本來還有些害怕，但是委屈和憤怒蓋過了一切，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怒吼：“我受夠了！我受夠了你，受夠了破書院，我我我受夠了‘莫忘仇’這個破名字?。?！我叫莫向陽，不叫‘莫忘仇’?。?！我也沒有什么仇恨需要記得的。”
“家國仇恨未報，你卻還如此不知長進。你對的起莫家的列祖列宗嗎？”
“我管你對不對得起.....七年前我就不應該選擇跟你，我就應該和小姨，而不是和你這個死面癱，老古板在一起！”
“你你你...身為莫家兒郎怎能養(yǎng)在別處？！”
“如果姓莫就必須得跟著你，那我寧可不姓莫！”
人總是在氣極的時候失去理智，做出的選擇也是。莫忘仇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而莫向天在聽完這句話后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要不是莫向天的手下攔著，莫忘仇小命估計就沒了。雖然命是保住了，可是他屁股上的肉和皮全翻了起來，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能翻個身，生活都無法自理。
莫忘仇那半年不僅下不了床，還穿不了褲子，甚至吃喝拉撒全在床上。除了屈辱，沒有什么能形容莫忘仇當時的感受。十來歲男孩兒的自尊心有沒有形成季軒不知道，可是這樣屈辱即使是個成年人都無法承受，更何況是個孩子呢？
“啊啊啊～少爺別砸了！”
“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誰也不許碰我?。?！”
一堆仆人連滾帶爬的圓潤的離開了莫忘仇的房間，隨機還不斷傳出物品倒地瓷器碎裂的聲音。大家面面相覷，最后灰頭土臉的打哪來回哪去。也就莫忘仇房間原來的仆人滿面愁容的找上了府里說話最有分量的盧管家，看看他有么有什么好的解決辦法。
“少爺經過這一遭不知是否會長大？?！?p> 仆人不明覺歷的問道：“盧管家，何出此言啊？”
“大少爺和小少爺都還是孩子，挺過這一關兩人應該都會有所成長......只是挺不過這一關，估計啊，心智會一直停留在這個時候了。一切都看二人的造化了。
不過都快過了一個月了，大少爺再不來看看小少爺就晚了...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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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向天沒來。
因為就在那天的晚上他收到了期待已久的消息，匆匆?guī)е欢讶笋R便出了城，過了大半年沒有一點音訊，直到莫忘仇十三歲生辰的前兩天才出現(xiàn)在了莫家大門口。
那時的莫忘仇傷口勉強痊愈，能走動是能走動了，可行動依舊不便。
莫向天一回到家就去看他，可是莫忘仇一點反應都沒有權當做看不見他一樣，沒什么表情也不說話，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
莫向天也是聽了盧管家的匯報才知道莫忘仇這半年的性情大變，陰晴不定，暴躁時狠戾，安靜時一句話都不吭有何能好幾天都不理人。
時隔半年未見的兄弟二人在下人的撮合下，有了一個單獨的機會。在空曠的大廳里，滿桌的美味和難得的美酒就只有莫向天和莫忘仇兩人食用。好不容易可以接觸葷腥的莫忘仇忽然覺得索然無味，給自己倒了碗酒準備一飲而盡。
”你什么時候學會喝酒的？！“
“十歲的時候。我在外面的幾個小弟給我慶祝生辰的時候籌錢買了壇酒嘗嘗鮮，我記得那時候我們大醉了兩天......不過不知道你那時候在忙什么，也沒注意到我不見了......”
“忘仇，雖然這句話有些晚了，可是哥確實欠你一句道歉。是哥對不起你?！?p> “.......”
“我這些年確實忙于政務，疏忽了對你的照顧，我怕你走歪路便管教的嚴厲了些。這回也是，是哥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所以......”
季軒看著心痛，因為眼前這張和自己寶貝兒子一樣稚嫩的臉上有著那個年紀不該有的表情——面無表情。他看著莫向天良久，不知心里想著什么，莫向天的撲克臉上被他盯的有些發(fā)毛，難得做出了表情。
這一幕明明嚴肅，卻莫名的給人詼諧的感覺，莫名的有些諷刺。
“那行，我要改回我原來的名字。我想再聽到你叫我‘莫忘仇’?！?p> “國仇家恨，怎能輕易忘記。我這樣也是想提醒你莫要忘記國仇家恨，作為中華兒郎應該有的血性。還有我級們莫家的仇......”
“我在床上躺了半年，前三個月沒有穿過褲子，吃喝拉撒全要別人來替，替不了的也是別人來替我收拾，此等屈辱是否和如今家國的屈辱一樣讓人抬不起頭來？”
“我......”
“那我是不是也該恨給我這份屈辱的人？”
“我是你哥，再怎樣我也不會害你。我也是這么過來的，我知道這樣不舒服可是......”
“可是你害得我差點丟了性命，如果這都不叫害我，難不成你想說你是在......這話我都說不出口，你是在愛我嗎？你懂什么是愛嗎？你個快三十歲的老光棍！如果說不孝的話，你才是最不孝的吧，畢竟‘無后最大’！”
“莫忘仇，你別太過分了！”
“我說過不要叫我莫忘仇，我叫莫向陽，這是我爹娘給我的名字！我不要你給的，你個連親人都能下死手的混蛋！”
莫向天覺得眼前這個五官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兒特別的陌生，他拿著酒杯的嫻熟，他充滿恨意的眼神，他不屑的嘴角，他尖酸刻薄的語氣。
盧管家說他變了的時候莫向天還不信，之前無論他和他起了多大的爭執(zhí)莫忘仇都會一笑泯恩仇，第二天依舊是那副混不吝的樣子氣的他牙癢癢；之前無論他違背了多少回與他的承諾，他都會不計前嫌，依舊沒有放棄過邀請他的機會，即使知道他會毀約；之前的他也就是口頭上抱怨幾句，再怎樣都不會恨他.....被迫躺在床榻的這半年，莫忘仇從一個傻憨憨的大小伙兒變成了瘦弱不堪還嘴碎病秧子。
“我就是好奇，你這不大不小的官兒怎么一天就那么忙？！隔壁馥叔叔天天不逛花樓就是聽小曲兒，再不然就是研究研究怎么從百姓身上扣出點油水來，可是你每天都忙的見不著人影。你說你怎么就那么忙？”
莫向天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杯子，低頭沉默良久。身上的軍裝還未來得及褪去，一身的墨綠色不知為何就是讓莫忘仇很是反胃，他隨手一揚掙開了他的手，輕蔑的笑道；“不想說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萬一知道了，哪天還連累了我。那我可不就得不償失了？”
“你怎么？”
不等莫向天把話說完，莫忘仇便起身準備回去。顫巍巍的雙腿還在打顫，在跨過門檻時還不小心被絆倒，若不是莫向天反應夠快他就頭先找地了。只是他反應也不慢，想都沒想就把莫向天一把推倒在地。
“我真是當初腦子被驢踢了，不跟小姨跟了你！”
看著坐在地上的莫向天，莫忘仇頭冷嘲熱諷完便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過莫向天一眼。
“大少爺！你怎么樣了！”從未走遠的盧管家見狀趕緊迎上去把莫向天扶了起來，莫向天還在震驚中沒有緩過勁兒來。“大少爺，不是我說你，你會來的實在是太晚了?！?p> 人沒法動的時候心里比誰都委屈，而像莫忘仇這種猴子托生的孩子不能動簡直就是酷刑，即使他偷偷放過幾回他的小弟來看他可依舊于事無補。
“盧叔，是我選錯了。”莫向天懊悔的坐回椅子上，看著這滿桌的美味他為自己倒了一碗酒灌進了空蕩蕩的胃里。“我在找出害爹娘的兇手和他之間選了前者......是我選錯了嗎？”
“少爺，老爺他們已經去了快七年了，可是小少爺是活生生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