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人間（上）
28人間
6月14日，本該是一個平淡的下午。
林軒正坐在宿舍里和楊四包聊天，談?wù)撝磥響?yīng)該娶一個有錢的老婆還是有權(quán)人家的千金。明天，也就是6月15號，就是畢業(yè)典禮了，今天，輔導(dǎo)員們紛紛動了起來，組織剩下的學(xué)生明天上午去禮堂做彩排。
實際上，畢業(yè)典禮林軒已經(jīng)參加過三次了；排練，也排練過三次了，只不過都是坐在低年級學(xué)生的坐席上，而并非是坐在場中央而已。
每年都一樣——那些儀式化的、機械的流程——連校長講話都所差無幾。更夸張的是大二的時候還換過校長，畢業(yè)典禮致辭居然還是他了個他。
毫無征兆地，電話響了。劉義進打來的。
“林軒，現(xiàn)在趕緊到青羊街來！越快越好！”劉義進那邊一片嘈雜，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語氣顯得很急迫。
“怎么了？”林軒問道。
“我也不清楚，但是應(yīng)該是緊急情況，要求我們盡所有可能第一時間到達，服從指揮。不說了我還通知宋清，你趕緊！”
青羊街？林軒有點懵，昨晚剛?cè)ミ^的地方，今天又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不過雖然想不明白，他還是急忙收拾東西，背著背包就準備沖出宿舍。
“林軒！你去哪兒?。俊睏钏陌诒澈髥柕?。
“救火。”林軒腳步不停，一拐就下樓。
“臥槽原來你去當(dāng)救援員了！還騙我們！”楊四包憤懣的聲音傳了過來，后面還跟了一句，“萬一被采訪了記得宣傳一下523宿舍??！別忘了！！”
傻逼。林軒暗罵一句，飛速下樓，跑到校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青羊街。
幾乎是剛到昨天晚上打車的位置，也就是在青羊街外，一個路中間是地下通道的小區(qū)旁邊，林軒就看到了青羊街方向傳來的異動，一股股行力涌動如潮水一般，從里側(cè)向外擴散開來，遠眺而去，天上升起縷縷青煙，像是某處著火了一般。
“前面好像戒嚴了，小伙子只能到這了。好像出了事了，我勸你還是別去了?！彼緳C說道。
“沒事，我到這就行。謝謝。”
林軒下車，朝青羊街的方向奔跑過去，才過一條街，就看到另一側(cè)拉起了警戒帶，不少尉司的差役維持秩序，禁止入內(nèi)。林軒沿著站在警戒帶附近的圍觀人群看去，在旁邊一側(cè)看到了劉義進和一隊的成緒，于是走了過去。
成緒看了一眼林軒，雖然沒有接觸過，但是面熟，于是也點頭致意，說道：“我們先進去，后面還有人來，到時候再帶著你們沒來的人進去?！?p> 說著，成緒走到最里側(cè)人較少處，對著尉司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后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件。
林軒眼睛一尖，那東西宋溫倩在南暢的時候也用過，正是一塊方形的金色牌子，上刻有篆書大字，此刻他還觀察到牌子的側(cè)面還有特殊雕紋。
尉司見此牌，點點頭，拉開部分警戒帶放行。
林軒和劉義進忙跟上去跟著成緒走進去，目之所及，除了人群被疏散稀少之外，倒也沒有什么異樣。
成緒腳步急促，林軒和劉義進不明所以，也不敢問，緊跟在后；走了約莫兩條街，還沒拐過拐角的時候，林軒就聽到墻的另一側(cè)傳來一聲激烈的爆裂聲。
成緒聽到巨大的聲響，腳步不停反而更快地沖過去，林軒轉(zhuǎn)過拐角，看到眼前的畫面，產(chǎn)生了一瞬間本能地愣神：
街鋪玻璃物件損壞掉了一地，馬路上汽車橫豎，一片凌亂，卻已經(jīng)沒有了人跡。另一側(cè)的大樓上冒著滾滾的濃煙，火焰如同蛇信一樣在扭動伸縮。
一處街邊的攤鋪已經(jīng)化作了焦黑的廢墟，在廢墟一側(cè)，站著十?dāng)?shù)人，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但是林軒卻感受到了人群交錯所產(chǎn)生的恐怖行力波動——那絕不是什么普通人，分明是一群功力不淺的修真者。
只見人群中站在靠中后方有一人，約莫五十上下，戴一布帽子，兩鬢角稍有白發(fā)，說道：“我知道你的同伴們快來了，事實上我們也不想把事情弄大，讓出一條路，我們不是會對普通人出手的人。這點原則還是有的。”
林軒這才看到，在廢墟對面，站著一個人，此時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梁劍松；他身形本來就瘦削，站在廢墟建筑掩映之中，毫不起眼。梁劍松站姿稍有佝僂，腳下已是一灘鮮血，他左手無力地垂著，抬起右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跡，說道：“抱歉，任務(wù)要求，這一步，我不可能退開?！?p> “愚蠢！”那人罵道，“他本是公眾學(xué)者，那本秘籍卻一直私藏，竟然還狡辯說沒有這樣的東西！如今那秘籍就在他身上，是真是假，一看便知，這要求都不肯應(yīng)，怕不是心虛了？怕被天下人知道他徒有虛名，實際上只是個造謊博名的江湖騙子罷了！”
梁劍松冷笑道：“好一個‘一看便知’，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又何必給自己貼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那人不怒反笑，說道：“看到?jīng)]有，委員會的人亦已默認了那本秘籍的存在，說我們冠冕堂皇，自己又何嘗不是想壟斷獨占。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可笑！話已至此，沒有再多廢話的必要，要么你讓開，要么我們從你的身上跨過去！”
“秘籍到底存不存在我不知道?！绷簞λ蓳u了搖頭，“但是上令如山，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你們就不可能有一人越過去?！?p> “你他媽找死！”梁劍松話音未落，人群最前方有一光頭男子已經(jīng)動了，隨著他雙手結(jié)印，行力光芒大盛，一瞬間從廢墟中穿出一根剛條來，直奔梁劍松面門！
那碩大的鋼條乃是廢墟建筑中鋼筋的殘斷，有一拳粗，驟然飛出來，裹挾著風(fēng)聲，如同巨人用的鋼矛；梁劍松右手舉起，一股藍色的水流在他手中拿憑空生出盤旋，轉(zhuǎn)瞬之間就升騰出了一道巨浪——鋼條猛撞巨浪，發(fā)出了厚重沉悶的水流聲，卻是抵不過那浪濤的力量，被水流甩飛到一邊，“轟”一聲撞碎了一大片店鋪的門面玻璃，那浪濤憑空生出，被鋼條一撞也是分崩離析，濺射出無數(shù)白色的水花，梁劍松面色不變，任由水流將他打濕，地上水流流淌，濕漉一地。
幾乎在同時，對方幾乎全都動了。行力里的戾氣傳來了危險的信號，在一切還毫無征兆的時候，梁劍松已經(jīng)猛然踏著廢墟一躍而上！
道路瞬間裂開，從下生出數(shù)支粗壯的藤蔓來，四面八方朝著梁劍松飛去！
那藤蔓生長的速度快得驚人，梁劍松右手剛生出離火，一支細藤蔓已經(jīng)牢牢地纏住了他的腳踝。
下一刻，漫天大火如紅花散落一般從天落下，點燃了所有生長的藤蔓，火勢一瞬間就淹沒了梁劍松腳下所有的地面，變成了一片火海。
而在他被藤蔓拉住身形的一瞬間，紛至沓來的攻擊已經(jīng)抓準這瞬間的時機全部朝他而來。三人凌空近身，三人用術(shù)在遠處，三面皆敵。
梁劍松伸右臂擋下迎頭而來的一記帶著行力的猛擊。兌上坎下是為困，這一擊厚重而銳利，來人境界已至卦境，生發(fā)又猛，一擊之下竟將梁劍松擊飛出去！
另兩個人見梁劍松后飛，不依不饒，凌空一躍從上而下試圖將梁劍松一擊擊潰；同時，一道火球也從側(cè)面劃過一道弧形對著梁劍松降落的預(yù)期位置而來。
梁劍松在空中強行穩(wěn)住身形，右手急掏符紙，凌空一甩，那符紙瞬間閃出金色強光，那盛烈的光芒如同要將世界吞沒一般！
林軒猛抬手遮住眼睛，只覺得一陣頭暈?zāi)垦?，神思恍惚?p> 再睜眼時，一片廢墟中，梁劍松仍然站立不動，而成緒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身邊，旁邊，剛才追擊的兩人已經(jīng)躺在了地上，痛苦地呻吟著。
沒有間歇的時間，臉盆大的火球已經(jīng)撲面而至！
“喜歡玩火是吧?！背删w冷笑一聲，單手結(jié)印，未見其跡，但是林軒能夠感覺到一瞬間火行的力量強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程度！
“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
在火球幾乎已經(jīng)飛到面門的時候，成緒身后憑空燃起兩丈高之火墻，幾乎和旁邊三層高店鋪樓一般等高，那火墻扭動，使得空氣都變得扭曲，如有兇靈，朝前方猛撲而去！
林軒的視野中，那火墻前撲的姿態(tài)，瞬間變幻作了一只火焰兇騖！
火球砸中那兇騖的雙爪，竟被硬生生被那雙利爪撕碎！火焰中傳來一聲震動響聲，就如同是真有一只騖鳥仰天嘶鳴一樣，然后朝著前方人群繼續(xù)撲了過去！
“離卦九三兇式?！眲⒘x進站在林軒身邊，喃喃道，“竟然威力到這種地步…”
“離卦？火行？”
“不。不是。那不一樣?！眲⒘x進眼睛盯著遠方絲毫不動，說道，“這是在卦境之上的有相之境——離上離下，是為大離，六十四相之至灼！”
相境…
幾乎在說話時，那火騖已經(jīng)展翅撲向群修真者，兇相畢露，火焰如芒，灼熱的氣浪席卷了整個街道。
而同一瞬間，空氣一陣震動，行力暴漲；林軒心中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才反應(yīng)過來，幾乎是一驚，一拉劉義進衣服就往墻背后扯，呼道：“小心！”
劉義進被驟然一扯，還沒反應(yīng)過來，而眼前平地而起的狂風(fēng)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那風(fēng)如一道漩渦，平掃而來，街上散落的物件，碎玻璃，石塊，木板，泥土，全部被這漩渦卷到空中，然后橫飛而過，就像是一陣散彈彈片掠過一般！
林軒初拉劉義進不動，此刻心里一急，硬生生一拽，竟然將劉義進拽倒，衣服都破了一大塊。然而下一刻，無數(shù)鋒利的碎屑就隨著狂風(fēng)席卷過這一整條街，無數(shù)破壞的聲響在交織，讓人幾乎分不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這如極荒之地的場面又是從何而起。
然后又是一陣猛烈的震動，和巨大的聲響，林軒看不到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此刻已無探出身子去看的膽量了——那邊的較量的量級，完全是他不可想象的。他唯一知道的是，雙方的爭斗漸漸白熱化，混亂的聲音此起彼伏，行力同樣混沌如大海中互相搏擊的洶涌波濤。
但是有一點林軒已有猜測，在他聽到“秘籍”二字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明白了，梁傳玉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