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鵬之所以沒有去給老婆當(dāng)司機,是因為他在麻將館門口遇到了一個“熟人”:老羅。如今的老羅胡子更長了,臉色也更加灰暗,身上穿著一件臟兮兮的姜黃色羽絨服,縮頭縮腦就像一只即將要冬眠的土撥鼠。但在陸文鵬的眼里,此時的老羅顯得無比親切,哪怕把他比作自己的“救星”也毫不為過。
陸文鵬立刻迎上前去打了聲招呼:“羅哥,這么長時間沒見,你現(xiàn)在還好嗎?”
老羅看著陸文鵬覺得有些眼熟,但他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疑惑地問:“你是......是誰來著?”
“老五的三條A贏了誰?”
“嗨!你現(xiàn)在西裝革履的我還真不敢認(rèn)了。沒想到連車都開上了,還是你厲害!”
陸文鵬打開車門說:“走,沒事咱們找地方喝兩杯?”
“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陸文鵬原本打算帶老羅去個高檔的酒樓里好好慰勞他一番。老羅一看就知道近況不佳,比起自己來可以說有著天壤之別。人生的確充滿了玄機,每個人能得到多少?怎樣才能得到?這些都難以預(yù)料。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時勢造英雄”。陸文鵬嗅覺敏銳,對身邊的事物一旦發(fā)生變化能及時把握住,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而老羅只會靠行蹤不定的運氣吃飯,他的命運很容易被人為操縱;兩相比較也就高下立分了。
陸文鵬一邊開車,一邊迫不及待地問:“我聽說老五被抓了,真的假的?”
老羅“嘿嘿”一笑,說:“老五倒臺了不假。但那個茶樓不是他開的,抓了他頂多也就按‘聚眾賭博’拘留幾天。沒有大事?!?p> 陸文鵬一聽頓時忘了要請老羅喝酒的事,連忙問:“那他現(xiàn)在去哪兒了?”
“他這兩年一直在走背運。自從那次贏了你不少錢后,他的‘千術(shù)’就出了名,誰也不敢跟他同桌玩牌了。萬不得已,他去了南方找機會。但沒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同樣被比他更高明的人坑得血本無歸,現(xiàn)在只好灰溜溜地躲在家里很少見人了?!?p> “老五現(xiàn)在住的地方你知不知道?”
“怎么,你是不是打算找他的晦氣?按說他那么坑你......”
陸文鵬打斷老羅的話頭,說:“羅哥想差了。我正好有件事打算請他幫忙。誰都有走背運的時候,我也有過那種經(jīng)歷。但老五的能耐我是由衷地佩服。不如這樣,你知道他家嗎?咱們把他也約出來,三個人一起坐坐,這樣更熱鬧。”
老羅聽陸文鵬說的很誠懇也就放下了顧慮,領(lǐng)著他來到老五的住所。人們常說有一技傍身就餓不死,陸文鵬看到老五的現(xiàn)狀后,發(fā)現(xiàn)這話一點不假。老五的風(fēng)光早已不在,但他坑蒙拐騙的手藝沒丟?,F(xiàn)在經(jīng)常和三教九流的閑雜人等廝混聚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活得還算滋潤。
陸文鵬對老五那雙鷹一般的眼睛印象頗深,如今見到還是依然如故,他喜不自勝,相信老五的手段一定比從前更高明了。他一把拉住老五的手說:“五哥,你的手下敗將來看看你,還記得我嗎?”
老五微微一笑說:“我怎么會忘?你可是我的‘大財神’!說實話,憑運氣當(dāng)年我不是你的對手。可賭場無父子,我也是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兄弟莫怪?!?p> “我不敢責(zé)怪五哥,只能怪我有眼無珠。沒想到那個地方有五哥這樣的高人坐鎮(zhèn),否則我打死也不會去!”
說完這話,三人不由都笑了起來。陸文鵬接著提議出去喝酒,老五問明了要去的地方后,拍了拍胸脯說:“我看出兄弟你現(xiàn)在發(fā)達(dá)了,去的地方也不是我們這些下九流敢輕易涉足的。但今天如果要去就讓我來做東,當(dāng)年我有愧與你,算我向兄弟賠罪了如何?”
兩人為了誰請客爭執(zhí)了半天,陸文鵬拗不過老五只好點頭同意了。通過觀察老五的談吐,陸文鵬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江湖氣”很重的人;這樣的人你只要誠心相待,他們通常不會做出“背信棄義”的事情。陸文鵬由此感到更加安心了。
“王冕”酒店位于景城市中心,這里不以“富麗堂皇”取勝,而是充滿了歷史的厚重感。這座酒店已經(jīng)存在了五十多年,它是由小變大一步一步發(fā)展起來的,同時也見證了景城市的日新月異。外表古樸內(nèi)斂的十層青磚結(jié)構(gòu)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內(nèi)部的裝潢卻沉穩(wěn)大氣,像一個閱盡世事的老人,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不可言喻的氣派。這里由于環(huán)境和服務(wù)一流,價格自然不菲。陸文鵬把地方選在這里原本有彰顯身份的考慮,不料被老五搶去了風(fēng)頭。陸文鵬想:“好在這些都是小節(jié),不提也罷。不能讓老五白破費一場,只要我們今后有了合作的機會,財源滾滾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酒過了三巡,礙于有老羅這個外人在場,陸文鵬只字未提自己的計劃。三人聊了聊一別多年的情況,除了老羅越混越差,沒有半分長進(jìn)以外,陸文鵬和老五都在各自擅長的領(lǐng)域有了更深的閱歷。
陸文鵬不必說,老五也學(xué)會了吃一塹長一智,舊時的鋒芒收斂了許多。他們喝的是五糧液,這種酒入口綿軟醇和,但下肚之后的勁道十足。老羅人窮志短,平時難得遇到飯局,今天這樣美酒佳肴的場面更是從所未見。他對著好酒有些貪杯,等不及另外兩人的好整以暇,自顧自喝了個痛快,不久就喝的搖頭晃腦、暈頭轉(zhuǎn)向了。
陸文鵬看著好笑,就勸老羅說:“羅哥,你要是喜歡喝酒我改天單獨做東請你,今天咱們?nèi)穗y得一見,可別喝多了?!?p> 老五一旁訕笑著說:“他就這德行。喝不好連覺都睡不著?!?p> 正說著,陸文鵬接到了劉華的電話。此時他正在興頭上,不能也不愿被老婆攪擾了待辦的大事。陸文鵬支支吾吾地推脫掉,答應(yīng)讓徐剛開車去接她。
等陸文鵬放下電話,老五笑著說:“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是女人打來的。是不是有事?有事你就去忙,咱們改天再約好了?!?p> 陸文鵬搖著頭說:“哪里,哪里。我今天是專程陪五哥的,再重要的事也必須放下。來,咱們喝酒。”
聽陸文鵬這樣一說,老五知道他肯定還有含而未露的話在后面等著。老羅已經(jīng)喝趴下了,老五相信陸文鵬很快就會揭開謎底。
這時大廳里正播放一首古箏,意蘊幽然、千回百轉(zhuǎn),仿佛身處云煙繚繞的山野中,勾起人無限遐思。陸文鵬逸興遄飛地說:“五哥,想沒想過干點大事?我開了一家酒店,不如咱們合作怎么樣?”
老五暗暗點頭:原來如此。他也喝的紅光滿面,帶著幾分醉意說:“好漢不提當(dāng)年勇。我經(jīng)歷的風(fēng)浪太多,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那個心氣了?!?p> “五哥的手藝如果真的就這么荒廢了實在可惜,你不妨再考慮考慮?”
老五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嘆了口氣說:“小陸,你不知道這里的水有多深。我是越玩越怕了,現(xiàn)在只想能有一口安穩(wěn)飯吃。”
陸文鵬看了一眼歪倒在桌上的老羅,不疾不徐地說:“我看五哥并沒有打算退出江湖。你現(xiàn)在只是虎落平陽,應(yīng)該給自己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我們倆如果能合作,一定可以大殺四方!”
老五還是猶疑不定,他抽出一支香煙默默地點上,眼睛望著桌面開始思索起來。陸文鵬接著說:“我認(rèn)識的人不是企業(yè)家和就是老板,在五哥眼里這些人都和待宰的雞鴨沒有分別。五哥,我今天可是帶著百分百的誠意來請你,希望五哥千萬不要錯失良機?!?p> 古箏還在兩人的耳邊回蕩,這時的曲調(diào)已轉(zhuǎn)向了高亢和激越,仿佛一只整裝待發(fā)的軍隊即將奔赴戰(zhàn)場。老五動心了,他也很想憑手藝掙出一份像樣的家當(dāng),就怕有命掙沒命花;聽了陸文鵬的游說,老五猛吸了兩口煙,點了一下頭說:“好吧,我就再搏一次。你是我的‘財神爺’,我相信自己不會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