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在丈夫事業(yè)有成后,就把經(jīng)營門票的事一股腦交給了妹妹,自己待在建造一新的小洋樓里,過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如果說林穗是個自私自利、貪圖享樂的人,那就實在冤枉她了。林穗的心離自己的娘家更近一些,她也很想幫父母卸下肩上的擔子,讓他們安心在家享受清福。可林近善不愿意那樣。老人覺得:只有自己辛苦所得才配享有,靠女婿家施舍會被村里人瞧不起。何況,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下地忙碌,這比從前不知強了多少倍,人要知足才能常樂。女兒林穗無論過得怎樣風光,那是人家憑本事掙來的,自己有手有腳還要乞討,那豈不是丟盡了老臉?林穗面對固執(zhí)的父親也很無奈,她只能向丈夫何偉明發(fā)發(fā)牢騷,希望何偉明出面勸勸自己的岳父。
如今的何偉明已是村里人人仰慕,像“財神爺”一樣的人物了。他不再起早貪黑為事業(yè)奔忙,而是盡可能待在家里,有事就讓下屬和他電話聯(lián)系。因此,每當村里人看到他家門前停著的那輛寶馬車,好事之徒就會尋上門去,或吃、或喝、或玩,大有“樂不思蜀”之感。何偉明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也喜歡聽別人的阿諛奉承,凡是到他家來的人,好煙、好酒、好茶樣樣不缺,見者有份。吸引了村里大批游手好閑、愛沾便宜的人,把他家當成了免費食堂般趨之若鶩,攆不動也趕不走。日復一日,任誰也受不了這般鬧騰,林穗終于在忍無可忍之際,威脅要和他離婚才讓何偉明打消了隨心所欲、放浪形骸的生活。老實了沒幾天,他又開始琢磨起辦游樂場的事。
何偉明之所以突發(fā)奇想要建個游樂場,和他小時候經(jīng)歷過的一件事息息相關。在他四歲生日那年,家人帶他到景城市的公園去游玩,在這個公園里有一座旋轉(zhuǎn)木馬。何偉明看到,一撥又一撥和他年歲相仿的小朋友坐在上下晃動、不停旋轉(zhuǎn)的木馬上,玩得興高采烈、不亦樂乎。何偉明羨慕極了,也想讓父母給他買張票體驗一番。他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能帶他到大城市的公園玩一趟已經(jīng)花費不少,雖然門票只要兩角錢,可在那樣一個一分錢恨不能掰兩半花的年代,這可是不小的開支。何偉明軟磨硬泡,非要讓家人給他掏錢乘坐木馬,否則就趴在地上不起來。沒辦法,父親看在他生日的份上就答應了。為了省錢只能讓他一個人去玩,并囑咐他一定要抓緊木馬的兩只耳朵,千萬別松手。何偉明歡天喜地的跟隨一幫小朋友走進旋轉(zhuǎn)大廳,面對五顏六色、神態(tài)各異的木馬,何偉明挑選了一匹漂亮的棗紅色的木馬坐了上去。他按照家人的叮囑,緊緊抓住了木馬的兩只耳朵,在無比期待中等著木馬開始旋轉(zhuǎn)、躍動。
然而,當木馬開始旋轉(zhuǎn)時,他乘坐的那一匹馬卻一動不動,像是有個專愛搞惡作劇的壞蛋,死死扳住了木馬的機括不讓它動彈似的。家人和他在這種難以索解的情形下,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真是欲哭無淚?。∮诖讼喾?,何偉明遭遇的困窘卻引來了柵欄外看熱鬧的人們的哈哈大笑。
一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會因某件事的發(fā)生,萬般無奈之下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何偉明剛剛四歲,通常在他這個年齡只懂得吃飽了不餓,有件普通的玩具相伴就能樂呵一整天。然而,這件不期而遇的意外使何偉明備受打擊,給他幼小的心靈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也就是從那時起他暗暗發(fā)誓:等將來我長大了,一定要開個屬于自己的游樂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給你們這些膽敢嘲笑我的人看看!
這個聽起來格外幼稚和可笑的愿望一直深藏在何偉明的心底,隨著時間的推移本已漸漸模糊,眼看就要了無覓處。然而現(xiàn)在,何偉明終于獲得了兌現(xiàn)兒時承諾的能力--人有夢想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實現(xiàn)夢想的決心!就這樣,何偉明毅然決定只身南下,去經(jīng)濟活躍的沿海城市找一家能生產(chǎn)游樂設施的工廠。心想無論花費多大的代價,誓要手到擒來、馬到成功!
陸文鵬一聽何偉明還念念不忘建游樂場的事,心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終于意識到:何偉明到底還是農(nóng)民出身,只會守著可憐的一畝三分地不思進取、得過且過,眼界只有芝麻粒大。心想跟他攪和在一起壓根看不到希望,等做完了這個工程,兩人分道揚鑣已不可避免。陸文鵬覺得是時候為將來早做打算了。憑現(xiàn)有的經(jīng)濟實力和敏銳的眼光,自己無論干什么、怎么干都游刃有余。好在如今鎮(zhèn)政府家屬區(qū)的改造工程已經(jīng)走上了軌道,除了需要把好工程質(zhì)量關以外,剩下的就只等著可售房源告罄了。
陸文鵬還沒想好下一步的計劃。按說除了房地產(chǎn),已經(jīng)沒有別的生意能穩(wěn)賺不賠,最好的前途就是拉關系、找門路,繼續(xù)做下去??墒乾F(xiàn)在人人都往這條道上擠,大家是八仙過海各顯奇能,缺少通天的人脈和雄厚的實力很難再得到機會。而且,一旦某個行業(yè)開始趨之若鶩,它離惡性競爭的泥潭就不遠了。
陸文鵬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另尋出路。為此,他帶著徐剛晚上出去喝酒,派遣煩悶的同時,也想聽聽徐剛有沒有高招。酒過三巡之后,陸文鵬擼了擼衣袖,意興闌珊地說:“剛子,干完手里的這個工程咱們就不得不收手了?,F(xiàn)在房地產(chǎn)生意的競爭空前激烈,打破頭硬往里面擠已經(jīng)沒有多大的油水。我準備找個省心還掙錢的營生,你說干點什么好?”
徐剛紅著臉想了半天,說:“那就開間大飯莊,雇個手藝一流的廚子給咱打工,只要味道好,就不愁顧客盈門?!标懳涅i聽完微微一笑,帶著輕蔑的表情說:“剛子,喝酒你在行,但從在商言商的角度來看,你的格局有點太小了。”
“陸老板,你是不是已經(jīng)有主意了?”
“現(xiàn)在還不能說是‘主意’,只是一個不成熟的想法,需要完善的地方非常多。等我都把一切想清楚了再告訴你?!?p> “陸老板,你是做大事的人,我能給你打個下手就知足了,不用那么抬舉我?!?p> “剛子,你錯了,我要做的事非倚重你不可。將來我還要額外給你加工資?,F(xiàn)在不提這些,咱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