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帝都之行

　　一路上，活潑好動的邱芷言受不了靜綺師姐的清冷，一直跑到我和子衿師姐的馬車里，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估計她也是鮮少出遠門，心情十分歡欣雀躍，倒是忘記找我的不愉快了。

　　子衿師姐性子真的是極好，聽她一路居然也不生膩。我實在忍不下去，就坐到車子外面，閑來無聊就欣賞起沿路的風景。

　　無意間瞥到前面馬車里坐著的靜綺師姐，正從車窗里探出頭，視線專注，似乎是盯在騎馬走在她前面不遠的云晟師兄身上。難道……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發(fā)現云晟師兄早已放慢速度，行走在我們馬車旁邊，問道：“紅緒師妹，你為何坐到在此處？可是車內太悶？”

　　還沒等我回答，邱芷言就一把掀開車窗簾子，嬌嗔道：“云晟師兄，咱們還需多久才能落腳歇息呀？坐了這許久的馬車，子衿姐姐與我已十分疲累了?！?p>　　額，你之前不是精神頭挺好的嗎？一直不停歇地說話，哪里瞧出來累了？我暗暗腹誹。

　　“姑娘們且再忍忍，大約再過一個時辰便可看到小鎮(zhèn)了，前有客棧歇腳?！避嚪蛐πφf。

　　“多謝！”子衿師姐輕柔地道謝。邱芷言卻一臉不耐：“又要這許久呀！人家可真真累了……”

　　埋怨完，她忽然想起來要懟我了：“葉紅緒，你若不愿與我坐同一輛馬車，便與靜綺師姐同坐，為何佯裝可憐坐在外頭。萬一掉落傷到，又要拖累我們了！”

　　唉，我怎么又惹到她了。

　　“師妹，坐回車里為好。”囑咐完，他策馬往前探路。

　　我小心翼翼地起身剛要往車里鉆時，前面馬車忽然驟停，導致我們這邊的車夫猛地拉緊韁繩。

　　馬車是及時停下了，我卻一時不慎跌了下去。

　　雖然隔著衣物，但是先著地的手肘和側背估計還是擦破了皮，疼得我皺眉抽氣，幸好腦袋沒磕到。

　　“紅緒，你受傷了么？”

　　車里傳來子衿師姐關切的聲音，還有邱芷言的數落：“叫你進來你不聽，若受傷可要耽誤行程了。”

　　哼，就是你這個烏鴉嘴！我忍著疼痛站起來，想看看前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原來是前面本來橫跨河兩岸的一座木橋，被湍急的河流沖垮掉了?？粗徽稚畹暮铀?，近處又沒有多余的橋梁，大家可犯難了。

　　后來是車夫提出了繞道行走，但是晚上就無法到達本來可以落腳的小鎮(zhèn)，只能在野外休息。

　　一聽到這個消息，邱芷言吵鬧了一會兒就停住了?；蛟S是真的累了。

　　等我們找到一處適合扎營的地方，邱芷言都懨懨地提不起精神了。

　　估計她心里很懊悔，好好的在學院舒服地待著不要，偏愛跑來和我們一起風餐露宿。用現實世界的說法，就是一個字--作！

　　不過我也沒心情嘲笑她，因為我現在不但又累又餓，傷口還又疼。

　　云晟師兄和車夫在安營生火，靜綺師姐在準備燒水煮粥，子衿師姐正在車里為我的傷口上藥，而邱芷言斜靠在一旁瞇盹。

　　“師姐，你看得出來云晟師兄對你很好嗎？”為了轉移傷口疼痛的注意力，我隨口一說，自己都沒想到問的是這句。

　　子衿師姐聽了，只是稍微有點羞澀地點了點頭：“師兄他……人很好?！敝灰痪渚筒辉俣嗾f了。

　　額，我其實想問的是，你喜歡他不。不過，我也是無聊八卦一下而已，沒打算追問到底。

　　是夜，大家都吃完飯，然后云晟師兄和靜綺師姐商定由他們輪流守夜，其余人就各自歇息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我仿佛聽到有人隱約在呼喚我“林疏、林疏……”

　　恍惚間我聽出來了那個聲音是豆豆的。

　　聽著她不斷的呼喚聲，我迫切地想要回應她?！岸苟?，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可是我回不去……”

　　豆豆好像沒聽到我的回答，依舊在不停地呼喊。我急得不行，努力地爬起身，順著她聲音傳來的方向，想要追尋過去。

　　突然，一股強勁的力量控制住了我的身體，隨后一道清涼的感覺從眉間滲透進去，直達我混沌一片的大腦。

　　忽地我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云晟師兄焦急又錯愕的面容。

　　怎么回事？我有點渾渾噩噩的，甚至還有些飄飄然，全身呈半透明，而且還虛浮在地面之上。

　　難道，我又離魂了？完蛋了，現在要怎么回魂？我呆楞著不知如何是好。

　　“師妹，你可聽見我么？”如今這樣的狀態(tài)，只有云晟師兄的聲音才讓我稍微安心下來。

　　“我將以助你回魂，你默念我教予你的定魂口訣。以我的靈力，應可成功?！?p>　　我順從地點點頭，心里一直默記著他教我的口訣。

　　只見云晟師兄以迅雷之速飛快地掐訣，我立馬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手勢所指的方向移動。

　　穿過馬車的門簾，看到我躺在車上的身體。而后默念定魂口訣，飄飄忽忽間我在自己的身體上穿梭來穿梭去，就是怎么也無法回到身體里去。

　　直到云晟師兄用手掌在我額頭穩(wěn)穩(wěn)地按了一下，我終于感覺和身體融合在一起了。

　　睜眼一看，所有一切又和平常一樣了。

　　我激動地坐起來，可是頭卻劇痛眩暈起來。幸好被云晟師兄扶住，才沒有栽倒回去。

　　“你們做什么？”

　　車外一聲嬌喝，讓我們兩個不約而同地轉頭。

　　是邱芷言，她怎么跑過來了？之前她非吵著要和子衿師姐睡同一個帳篷，我不想跟她擠才躲到馬車上。

　　“葉紅緒，你怎的如此不知羞恥！三更半夜你為何靠在云晟師兄的身上！

　　邱芷言的呵斥聲，把所有人都吵醒了。車夫們從自己帳篷里探頭看到了下又縮了回去，可能不想參與我們的事情。

　　子衿師姐一臉迷惑地從帳篷里走出來，靜綺師姐則站在另一輛馬車外，漠然地望著我們。

　　我想解釋，可實在難受地連話都說不出來。子衿師姐終于從我蒼白的臉色和無力支撐自己的形態(tài)上看出不對勁。

　　“紅緒，你可還好？”

　　“紅緒師妹她……身體不適。”云晟師兄刻意的停頓，子衿師姐一聽就明白了。她趕緊過來扶住我，云晟師兄趁此退開幾步。

　　誰知道邱芷言怎么就發(fā)起了神經，跑過來一下子把子衿師姐拉開：“子衿姐姐，莫被她蒙騙了，她一向慣會假裝！”

　　陡然失去倚靠，還被子衿師姐她們帶了一下，我差點又摔下馬車。好在云晟師兄眼疾手快，又伸手拉住了我。

　　“你看！子衿姐姐，她分明是故意引誘師兄……”

　　邱芷言還在跳腳，就被靜綺師姐吼了一下：“夠了，芷言！你怎的如此不懂事，沒見師妹身體虛弱著么？回馬車去，莫再打擾子衿照顧師妹?！?p>　　靜綺師姐也已經從院長那里得知了實情，所以她也明白我的身體情況，趕緊把邱芷言支走。

　　盡管還一副憤憤不平，但邱芷言素來比較忌憚靜綺師姐，總算不敢再吵鬧，賭氣回另一輛馬車上了。

　　我被子衿師姐攙扶著，進帳篷里休息。可我卻幾乎一夜無眠，腦海里全是豆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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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莫再惦記云晟師兄，他只鐘意子衿姐姐！”

　　在中途歇腳的時候，趁四下無人，邱芷言走到我躲避的樹蔭下，陰陽怪氣地說：“人應貴有自知之明！如云晟師兄這般修為高強的人，又怎會看上你如此蠢笨又低微的女人呢！”

　　以前對于邱芷言的冷嘲熱諷，我通常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勺蛞鼓敲匆徽垓v，我心里正堵著難受呢。

　　所以，這次我也毫不客氣地懟回去了：“邱大小姐，我是沒有像你們那般高貴的身世，也沒有高超的天分，可是我一直在努力修習。為何我要看低自己！許或有朝一日，我也能一鳴驚人呢！”

　　邱芷言對我這番義正言辭很是不屑一顧，她唾棄了一句“白日做夢”，然后轉身傲然離去。

　　事后，我頹喪地坐下發(fā)呆?？v然心有不甘，可這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沒有現實世界的社會公序和國家律法可以庇護。如果無法變強，只有被欺壓的命！

　　可嘆我一無殷實的背景、二無強大的能力，想與人抗爭實在是太弱了！剛才也是一時氣不過，逞了口舌之快而已。

　　“嘻嘻，有意思?！边@時，從上頭傳來一個詭異的笑聲，我被驚嚇得起身跑開。

　　回頭一看，枝葉茂密的大樹上竟然坐著一個扮相奇特的小男童。

　　他身上穿著簡易的暗棕色粗布衣，裸露在外的皮膚描畫著一些怪異的圖騰，好像紋身一般；甚至眉間和臉頰上也有。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只覺得瞧著有些類似于非洲部落那種。

　　在他額頭上還綁著一條綠色細帶，配著白嫩顯萌的五官，要不是頂著一頭短發(fā)，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個女娃。

　　“你是誰？”

　　盡管這個小家伙看起來一臉無害，坐在細細的樹枝上，雙腳還調皮地晃蕩著，略顯天真可愛?？稍谶@荒郊野外的，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我還是保有警惕。

　　“我叫乩獸。你靈魂的味道很特別，我喜歡！”這小家伙一出口就很嚇人。

　　啥叫喜歡我靈魂的味道？“我又不是吃的！”

　　我就白了他一眼，下一秒就見他閃現在我跟前，黑溜溜的深瞳直直地盯著我顯露驚恐的眼睛。

　　我看著他與我平視的腦袋，往下一瞥，他竟是漂浮在地面上。這個小家伙是個高手？！

　　忽地，他鼻子湊近輕輕地嗅了一下后，我反應過來后退了幾步。“如此與眾不同，如此新鮮！”

　　媽呀，真當我是食物呀？瞧他眼里迸射出異常的光彩，還一副垂涎欲滴地舔舔唇，好似野獸看到獵物的模樣。

　　這次我可沒有傻楞，把身上唯一的一件法器--識魂鏡，閉著眼飛快地朝對方丟了過去，轉身撒腿就跑。

　　“哎呦，你這臭女人！竟敢欺負我一個小孩！”也不知打中對方哪里，聽得身后一聲嗷叫。

　　我沒想到自己能一擊即中，來不及細想，更是加快逃跑的速度。

　　沒料到，他竟已經飄到我前面去了，我堪堪剎住腳。

　　他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晃著我的識魂鏡，滿臉鄙棄道：“哈？一個銅鏡？你竟如此小瞧我！”

　　額，你嫌棄它太low了？可起碼它砸中你了呀！

　　我識時務地閉嘴沒把這話說出來。但顯然他也get到我的眼神了，小白臉突地漲紅。

　　“你們這些臭道士，竟無半個厲害的護身法寶么？”

　　看他惱羞成怒的樣子，我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他一揮手，就把地上的落葉悉數吸到手掌之上，讓其旋轉成一團圓球。我愕然地呆住了，這樣的高手是如何被我砸中的？

　　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手都沒動，那團“圓球”卻極速地朝我飛來。

　　來不及避開，不過也無需避開，因為那團是沖著我身后去的。

　　只聽到“轟”地一聲響，我回身觀詳，滿天的落葉好似漫天飛雪飄灑而下，漸漸地眼前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云晟師兄！”

　　見到救兵來了，我簡直不要太驚喜，急切地飛奔過去，躲在他身后，一臉驚魂未定。

　　快帶我走，這個小家伙像鬼魅一樣，好可怕！

　　“師妹，你無礙吧？”云晟師兄一手持法器，一手護著我，輕聲問道。

　　我弱弱地回了句：“我沒事。那個小家伙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好像很厲害。你要當心！”

　　潛臺詞是，我可能會拖你后腿，但你千萬別丟下我。

　　“嗯，我已知曉，你且躲好?！?p>　　見云晟師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心里踏實了不少。同時，微微探出頭偷瞄著那個小鬼。

　　“呵，如今你們這些道士們，道法似有所長進嘛！”小鬼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真讓人不舒服。

　　怎么說，云晟師兄也是深得學院賞識、院長寄予厚望，道魂門未來大師一脈的繼承人選，靈力自然不容小覷。

　　他的毫不在意，肯定是裝腔作勢，瞧他剛才使出的絕技不是被云晟師兄輕易破除了嗎！

　　“承讓！”云晟師兄不卑不亢地回道，“不知閣下是靈域門何位高人，為何要為難我?guī)熋?？?p>　　噢，原來這個小鬼是靈域門的呀，怪不得打扮和招數這樣怪異。

　　這靈域門和仙山、道魂不同，創(chuàng)立以來從不在世間設立神修堂和道學院招收門徒，多是自家血脈相傳而已。

　　他們一向行蹤隱秘，避世于密林深谷間，偶爾出世也鮮少現于人前。不知這個小鬼怎么出現在這里……

　　云晟師兄還尊稱他“閣下”，明明就一個壞小鬼好吧。

　　“哼，你還不配打聽我的事！”這小鬼簡直太張狂了，“你莫自以為是！若不是我靈力尚未全數恢復，你還能安然無恙站在這里與我說話？”

　　哈，真會吹牛皮！我鄙夷地哼了聲。

　　“小丫頭，你欠我一回可記著哦，改日再來找你……”一句話還未說完，那個小鬼就在一陣盤旋飛舞的落葉里消失無蹤了。

　　誰要記著你啊？最好后會無期吧！我有些憤恨地撇撇嘴。再細看片刻，確定對方真的已經離開了，心才終于放了下來。

　　云晟師兄也卸下了戒備，轉身說道：“為免節(jié)外生枝，我們需得速速趕路?！?p>　　語罷，他就帶著我回到馬車的?？刻?，與子衿師姐他們匯合。

　　因為擔心再生變故，云晟師兄有意囑咐車夫加快了腳程。終于，在七天后風塵仆仆地趕到了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