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正親自煮了一鍋滾燙熱粥,等天亮后,便端著兩碗熱粥回了青陽宮,打開門一看,見二月安穩(wěn)睡著,又看到蘇生趴在床沿邊上,便刻意放輕了腳步。
可五官能力比常人高出一大截的蘇生還是被驚醒了,見來人是禮正,便起身施了個禮,然后順手將二月身上的被子押緊了。
“什么時候睡下的?”禮正隨口問道。
“睡下不久。”
禮正便遞給一碗給蘇生,說道:“那你先吃,等她醒了我再拿去熱?!?p> 蘇生沒有拘于禮數(shù),接過后,便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給禮正講這一路上遇到的人和事。
當(dāng)然挑的都是一些值得說的人。
比如李清一,寧長生,南宮春華,王淳分的爺爺,還有那個奇奇怪怪的諸葛老人。
前四個,禮正都認(rèn)識。
于是,一直對李清一和南宮春華感到好奇的蘇生,連忙追問禮正他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禮正解釋道:“李清一悟道很早,但入道門卻很晚,幾十年前,李清一還是山下人時,曾與南宮春華有過婚約關(guān)系,只是當(dāng)時的李清一一心癡迷修道,完全沒有把這門婚約放在心上,當(dāng)時那個才十八九歲的南宮春華卻對李清一一片癡情,甚至為了他放棄了去圣賢書院的機(jī)會,后來李清一與全真派掌門人論道時,走火入魔差點(diǎn)被全真派掌門給誅殺,是南宮春華為他擋下了一劍,可后來李清一還是選擇了上乾元山,上山容易下山難,自此以后,南宮春華就徹底沒了蹤跡。”
蘇生如徹大悟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她曾讓我給李清一帶句話,原來兩人還有這等淵源?!?p> “那個空空僧人寧長生年輕時也是整個天下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不過近些年卻沒了消息,想來應(yīng)該還在四處修禪,就是不知道修到什么地步了,若是真被他把佛教八大宗派都兼修了,估計(jì)也差不多入圣了。”
“入圣?圣人境!”
禮正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繼續(xù)道:“至于王淳風(fēng)的爺爺,則是我的師兄?!?p> 平地一聲雷。
嚇得蘇生幾乎端不住碗。
“什么!?。 碧K生差點(diǎn)將吃進(jìn)嘴里的粥給噴出來。
“我那個師兄年輕時也是眾多讀書人中最亮眼的那幾人之一,少時最好對弈,自認(rèn)天下棋道第一人,不過我看多半是那些隱世大家不愿和他爭這個名頭罷了。”禮正又道:“至于你說的那個諸葛老人,我想應(yīng)該就是那些隱世大家之一?!?p> 蘇生追問:“我輩人讀書,為的不就是留功名于世嗎?為何還有那么多先賢大能選擇隱世?”
“功名?”禮正笑道:“功名對于尋常讀書人來說可能很重要,但對他們那些人,卻是不值一提?!?p> “不值一提?”
禮正反問道:“我問你,你說的功名能流傳多久?”
“若能造福天下,自然也能流芳百世?!?p> “那也就是說百世之后就沒人再記得你了,可使百世真的很長嗎?”
“這……”
“洪荒宇宙已經(jīng)存在了萬萬年之久,你所說的流芳百世或許很長,但相比較來說,不過就是滄海一粟罷了,真正能永存地只有那些虛無縹緲但又確實(shí)存在于我們身邊的‘道’”
“道?”
“大道三千,人世間萬事萬物皆由此而生,水自高往低處流,這是道;樹上成熟的果實(shí)往地下掉,這是道;人死不能復(fù)生,這也是道。道規(guī)定了一切又能永存于世,所以那些先賢大能追求的不是什么功名,而是自己的道!”
“像您說的這些,難道不是自然規(guī)律嗎?”
“那這些規(guī)律又是誰建立的?”
“假如是一開始就有呢。”
“白紙放在那里如果不寫字,就算放上千萬年,白紙依舊還是白紙?!?p> 蘇生瞪大眼睛道:“館主你的意思是,人創(chuàng)造道,道創(chuàng)造一切?”
禮正又搖了搖頭:“這一切也都只是先人的猜測,因?yàn)闆]人能到的了那一境界?!?p> “我越來越糊涂了?!?p> 禮正笑出聲道:“既然糊涂了就不要再想了,年輕人珍惜眼前就好,不要去想那些個讓人心煩的事?!?p> 蘇生吃完將碗筷放在了地上,正要接話時。
“這丫頭醒了,我去給她熱粥?!倍Y正說完,就收碗出去了。
蘇生急忙起身上前,手探到被子里握住了二月的手道:“怎么樣?還冷嗎?”
二月笑著搖了搖頭。
對二月來說,現(xiàn)在的場景就好像是在做夢一般。
“現(xiàn)在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想做的嗎?”
沉默了一會兒。
二月終于哽咽道:“少爺,我想回家。”
蘇生露出笑容道:“好,那我們明天就回家?!?p> 禮正來去匆匆,將喂粥的任務(wù)交給了蘇生。
主仆二人的身份第一次顛倒了過來,每次蘇生把湯匙放在二月嘴邊時,二月都有些不好意思。
在床上躺了一天,二月問了蘇生好多事情。
比如這一趟有沒有見到宇兒姑娘?有沒有去過只有畫卷上才能看到的地方?邊海南境真的是四季如春嗎?等等等等。
蘇生不厭其煩一一解答。
到了晚上,二月終于能下地走路了。
入夜后,禮正將打包的行李遞給蘇生:“山上冷,明天帶著這丫頭早點(diǎn)下山吧?!?p> “多謝館主?!?p> “謝什么謝,又不是為了你。”
二月淺淺笑道:“謝謝老師。”
禮正哼了一聲,口是心非地責(zé)怪道:“終于說了句中聽的話了?!?p> 蘇生道:“館主放心,等二月身子養(yǎng)好后,我會再帶她來看望館主您的?!?p> “你來不來無所謂,讓她來就行。”
蘇生尷尬笑著,一旁的二月則笑的異常開心,也是禮正這兩年來第一次看她笑了。
走出青陽宮時,禮正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不知道這小子到底哪里好了?!?p> 說的聲音很大,不止是蘇生,就連二月也都聽見了。
蘇生笑道:“館主的心情我能理解,看到這張床和地上鋪的毛毯我就知道,這些都是館主特意為你準(zhǔn)備的,想來這兩年他對你應(yīng)該是極好的,換做我是館主,我會罵自己罵的更狠?!?p> “少爺?shù)那槎逻@輩子已經(jīng)還不完了,老師的恩情二月下輩子再還吧?!?p> 剛走出青陽宮不久的禮正努了努嘴,似乎是覺得這句話不太中聽。
“傻丫頭,哪有什么恩情是一輩子還不完的,要是真有,少爺以后也不讓你還了。”
二月聽到后,輕輕地將額頭靠在蘇生肩上,只敢輕輕的。
蘇生收回笑容,然后慢慢地將身體有些冰冷的二月攬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