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宇第二天清晨默然無語地走出賓館,之后他打車回到住處,匆匆收拾了下散落在那里的衣物,隨即買好車票,踏上返鄉(xiāng)的歸程。他沒有張揚自己行將離開一事,在他眼中,這里的一切種種都無需鄭重告別,靜默離開才是唯一可選的方式。
車站遠行者眾多,送行者更多,父母叮嚀子女,學(xué)子告別恩師,女孩哭別戀人,每個人都表現(xiàn)得恍若這次離分將是他們此生的最后一面,因而必須鄭重地一再重復(fù)搬演,而余生將與這座城市再無交集的顧宇卻始終面無表情,冷眼看著周遭的煽情戲碼,他清楚這類鬧劇絕不會是最后一場,只要人間尚有離別,它便會始終循環(huán)往復(fù),直至膩得人心生嘔感。
火車車廂里的氣氛一如往常地嘈雜混亂,交談和販賣聲不絕于耳,顧宇卻始終游離于人群之外,他將頭靠在玻璃窗上,眼見著火車慢慢駛出車站,繼而駛離出城,進入到下一個不明地段,那里同樣不是他的歸屬之地。
鐘離回到出租房后對陳希說顧宇家里有事,不得不趕快回家,陳希問是什么事,鐘離胡謅了件小事搪塞了過去,陳希哦了一聲,不再問及。之后她們繼續(xù)喝昨夜喝剩的酒,邊喝邊聊,談話中陳希問起鐘離昨晚沒有回出租屋的事,鐘離挑挑眉,“孤男寡女,徹夜未歸,你說為什么?”陳??粗婋x的眼睛,半天沒有說話,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顧宇家里沒事,他是因為別的事才回去的,理由不方便說?!辩婋x喝下某一口酒后突然說道。
“不方便說就不必說,他這人就是這樣,老搞些別人不懂的神秘主義?!?p> “可能他自己也不是很懂,故作深沉,唬人用的?!?p> “有道理,要不怎么老是說些半截話?一定是為了掩飾心虛。平時裝得道貌岸然,滿嘴文詞雅句,很像是個正派人物,其實一肚子花花腸子??傄詾樽约耗艽链﹦e人的虛假,其實根本原因是自己最善偽裝。”
“停停停,打住,這都哪跟哪啊,別說這種文縐縐的話好不?我這種文盲聽不懂,不說別的,一句話,你是不是對我很敬佩?”
“什么?”
“別裝傻了,第一次見面就拿下你的男閨蜜啊,厲害吧!”
“別胡說,他不是我的男閨蜜,普通朋友而已。
“別再繼續(xù)騙我了,上次我就是信了你的鬼話,還說什么自己是和中年大叔一起出去吃泡饃,明明是個高高瘦瘦的有為帥哥。”
“我怕你誤會嘛,所以才隱瞞了那么一丟丟事實?!?p> “一丟丟事實,是全部真相好嘛?不過現(xiàn)在我肯定不會誤會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了,你們是普通朋友不會錯的,否則你怎么可能放心把他交給我,他又怎么會輕易掉進我的溫柔陷阱呢?”
“……對,我們就是普通朋友。不,我們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我對他,他對我,連最基本的了解都沒有做到,算什么朋友,我們只是身在同一座城市里的兩個偶有交集的半陌生人罷了?!?p> “你今天說起話來怎么怪怪的,身體還不舒服是嗎,感冒還沒痊愈?”
“對,我的感冒還沒好,我不能和你喝酒了,我要早點休息?!闭f完這句話,陳希放下酒杯,神情恍惚的走回臥室。
“哎,希希?”鐘離試圖叫住她,但陳?;腥舾羰腊悴宦勔宦暎灶欁缘刈呋胤块g,將房門鎖好,之后房間里便響起鉆進被窩中的窸窣聲響。
鐘離望著陳希緊閉的房門,嘴角彎起一抹橋狀微笑。稚嫩又易碎的心除了遭受傷害,沒有別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