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到陌生的國度,慕梔暖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思來想去之后,她還是拿出手機(jī),把自己出國了的消息告訴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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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剛發(fā)出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中央,孤獨而又無助地站在一片木舟上等待別人救援的行者,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耳朵里除了大海寂靜陰沉的聲音,別無其他。
她陷入深淵的漩渦,一路往下,往下,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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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從地下室出來后,方知慕梔暖給自己發(fā)了短信,原本按捺不住的激動在看到她發(fā)來的信息時,恍如一盆冷水從頭往下,徹徹底底地覺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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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記得自己站在原地,盯著屏幕里的文字這個動作停留了有多久,直到眼眶一熱,他顫抖著雙手在鍵盤上敲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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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保重,等你實現(xiàn)夢想的那一天”這幾個字幾乎用盡了他全身力氣,他坐在椅子上,陪伴他的,只有空蕩蕩的房子和正在甜睡的慕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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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哥哥,我們一起變得優(yōu)秀,然后等五年后回國了,我一定要辦一場屬于自己的個人畫展,你一定要來?!?p> ?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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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實現(xiàn)你夢想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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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回來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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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是不能常見到她,內(nèi)心總是有些許不安與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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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于不同的國度,思念的距離被拉長,而那兩顆心都好似跨越了冰冷的河流,回到了當(dāng)初,亦或許,這兩顆心從來就沒有變過,還是一樣地炙熱,還是一樣地牽掛著彼此,重視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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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最讓莫白后悔與愧疚的是,自己竟對慕?jīng)錾降碾x世一概不知,她難過的時候,心里肯定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肯定需要他的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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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從抽屜里拿出筆記本,執(zhí)起一支表面有些老舊了的鋼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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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13日,這是她離開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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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就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或者該說是一個不喜言辭的人吧,唯有在安靜無人的時候,他所有的情緒與心事才會毫無保留地流露出來。
他喜歡用文字來記錄,用文字來訴說自己的心事,唯有在文字的世界里,他才得以深情,才得以肆意,才得以安全。
想說的話化作一個又一個文字,眼眶里止住的眼淚化作每一個標(biāo)點符號,筆記本里全都是悲傷與感性,當(dāng)把它合上時,人還是那個努力想要好好活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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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早知道你要走,我該與你好好告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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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里一幕一幕全都是昔日兩人的在一起的場景,清晰無比。
無論出現(xiàn)在什么樣的情節(jié)里,她的身影從來都是燈光聚焦的地方,直到她愈走愈遠(yuǎn),最后眼前的所有一切就像一個嚴(yán)重近視的人離開了眼鏡一樣,模糊不清什么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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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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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未亮的時候,莫白一個人坐在家門口,仰頭看著黑夜在寧靜中逐漸消失,看著一天當(dāng)中最早的那一抹光出現(xiàn),原本埋藏在黑夜里的種種,開始隱隱約約地出現(xiàn)。
如墨的漆黑,朦朧的白霧,晨光微現(xiàn),某些情緒隨著黑夜的消失而不得不被隱藏,或許這時代的人都活得一樣,白天里的自己與黑夜里的自己,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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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白天面對的是別人與不得不融入的熱鬧,而黑夜里面對的是自己與深入骨髓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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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jī)屏幕微亮,一條信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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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哥哥,英國好冷”文字下面配了一張她穿著羽絨服的照片。
莫白盯著她的照片看了恨久很久,總覺得怎么看都看不夠,小腦袋上面帶著一個可愛的毛織帽子,兩只好看的眼睛因為帶著笑意,顯得特別地水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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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有關(guān)她的畫面歷歷在目,她總是那樣厲害,一顰一笑間輕易地便能牽扯他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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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早晨,格外寒涼,莫白對著熟悉的街道拍了一張清晰的照片,便給她傳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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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般,莫白把家里的一切整理得一絲不茍后,牽著慕小白,背上電腦與資料,走在熟悉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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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太早,街道上除了一些正準(zhǔn)備擺早餐攤的攤販,三三兩兩的汽車偶爾飛馳而過,便再沒有幾個人影。
這所城市,外地人似乎占大部分,像他一樣在蘇城停留超過十年的人有很多,或許一開始是為了出來打拼一番,后來漸漸地習(xí)慣了這所城市,開始有了牽掛,不再舍得離去,甚至從此扎根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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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他會問自己,為什么一定要執(zhí)著于設(shè)計,到底是因為熱愛,還是因為李尚銘,他無從得知。
如果他不熱愛設(shè)計的話,或許他根本就無法把這一件事堅持了這么多年,每當(dāng)他開始變得迷茫與無措,想要放棄的時候,他就會想起李尚銘。
這個在生命最后的關(guān)頭,仍舊對他這個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孩子有所牽掛的男人。
李尚銘是為了自己的信仰而生,卻也是為了自己的信仰而死,雖然他不在了,可是他仍舊鮮活地存在于他的世界里,生命里,讓他對生活依舊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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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有些人而言,死亡是最可怕的事情,對于莫白而言,活著是比死亡更難也更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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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我還以為還要等多半個小時呢”莫白剛走到工作室的拐角處,便見到李飛正倚在樹上等待著自己,他穿著一件淺藍(lán)色的襯衫,一條十分合身的牛仔褲,外面套上一件黑色風(fēng)衣。
或許是有一段時間未曾見面的原因,莫白覺得他更成熟了一些,棱角分明的樣子與李尚銘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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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這么早過來了?應(yīng)該給我打電話才是”莫白把慕小白的項圈解開,它搖頭擺尾地乖巧走向李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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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今天休息,也無聊沒事”李飛一臉無所謂地開口,寵溺地?fù)崦叫“椎哪X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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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jìn)來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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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這是我媽泡的梅酒,原本她讓我昨天給你帶過來,只是臨時有任務(wù),今天才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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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謝謝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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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就不用客氣了,不過我上次拜托你的事情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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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shè)計圖已經(jīng)做出來了,你拿給你朋友看看還有哪里需要修改?”說著,莫白不緊不慢地,從抽屜里把設(shè)計好的圖紙拿出來遞到李飛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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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啦”李飛滿意地看著手上的設(shè)計圖,從他不經(jīng)意間流露的笑意,莫白能看出他的這個朋友應(yīng)該對他來說,很是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