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
“小黃~”
飯后,莫白如往常般拿著飯菜去牛棚,久久未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一股慌亂不安的情緒涌上心頭。
以往每到這個點,他與小黃總像約定好的一般,彼此默契地在這里等對方。
而對于今日它的失約,他不敢想太多,也害怕事情真相真會如自己所想的那樣。
千萬別把人想象得太過美好,千萬別毫無戒備地去相信任何一個人。
他頹然地靠在柱子上,抬頭仰望天空。
或許,它只是走遠了,迷路了;或許,它下一秒就會甩甩尾巴出現(xiàn),趴在他身旁,舔舐他
的手掌。
有時候,無聲的陪伴比任何一句安慰的話語更有力量。
小黃,我很快就要去找我的外婆了,那個生活在山外邊,與我有著血緣關(guān)系,卻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她連我媽媽都不要了,你說她有可能會要我這樣一個沒讀過書,還偷東西的壞小孩嗎?
我去找外婆要點錢,然后回來給爸爸治病,你說好不好?
他們都說我是壞小孩,你說外婆在那么遙遠的地方,會不會也耳聽過這樣不堪的我?
日復一日,莫白每天還是會在同一個時間來到牛棚,可依舊還是等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小黃啊,愿你下輩子可以不要那么苦,也別活得像我一樣...
那一日,天氣晴朗,風很涼,在這個土生土長的故鄉(xiāng),一個小孩背上簡陋的行囊,只留下了一抹單薄的背影。
莫富貴跟他乘坐村上一個常到鎮(zhèn)上做買賣的村民的三輪車,一路上顛沛流離,就像他的人生。
“到了蘇城,如果不認識路記得找警車叔叔,如果是陌生人主動搭訕,你一定要提防點?!?p> “這是爸爸凌晨給你做的糍粑,餓的時候可以填飽肚子?!?p> “你媽媽的項鏈記得保管好,找到外婆的時候就給她看?!?p> “小莫,別惦記爸爸,只要是你想做你就去做,爸永遠支持你?!?p> .....
在車站等車的間隔,能叮囑的,莫富貴都盡可能去叮囑。
千言萬語,不過一句心里的牽掛。
莫富貴粗糙的大手緊緊握住莫白的小手,眼眶里的淚水都是沒有說出口的不舍與掛念。
此刻,希望車來得慢一些,而你能陪我久一些。
車來了,你我應該就沒有再見之日了吧。
感受到莫富貴的悲傷,莫白內(nèi)心也很不好受,突然覺得這個安靜的小鎮(zhèn)挺美的,到處都是煙火味,也是他成長的氣息。
爸爸,你一定要等我,小莫會帶錢回來治好你的病。
當莫白坐上車的時候,眼淚再也藏不住了。
一路顛簸,這是莫白第一次離家。
咬了一口莫富貴做的糯米糍,眼眶里的淚水直直打轉(zhuǎn),人總是要在背離某一個人或者某一個地方時,才懂得它的可貴與重要性。
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糯米糍。
車一路向前,莫白沒看到的是身后那雙久久未離開過他的眸子,看著車影逐漸變成一個小黑點,到最后只剩下一路絕塵,莫富貴內(nèi)心千絲萬縷的情緒久久未能得到平復。
他沒有打算叫一輛三輪車,而是選擇一瘸一拐地朝著熟悉的道路往回走。
小莫內(nèi)心是憎恨他的吧,他肯定以為自己不要他了...
雖然不知道把他趕離自己身邊是對是錯,可如果他選擇留在這個恍如隔世的小村莊里,留在他這個再也無所作為的父親身邊,他的人生就只有一條路??涩F(xiàn)在他離開了,起碼路也就多了,再如何不堪,他這個父親就算再難,也會給他留一個家在這,不會讓他無家可歸。
所謂親人,就是哪怕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會護你一世周全。
太陽西沉,天色漸黑,這晚的風涼得有些許刺骨。
翌日。
莫白醒來時,看著車窗外高樓林立的街道和陌生的面孔,內(nèi)心泛起一陣慌亂。
這就是那個自己曾想象過千千萬萬次的所謂外面的世界嗎?
眼前的房子不像家那邊一樣墻面斑駁,相反的十分亮眼,路上行人衣著是他沒見過的光鮮亮麗。哦對了,正站在商場門口拿著麥唱歌的人,是不是就是安子他們每次放學回家路上說的在電視上唱歌的明星?
莫白對窗外的世界充滿恐懼的同時,也開始有了好奇心。
“到站了,下車了。”
“蘇城到了,趕緊下車。”
原來,這就是蘇城,是母親的故鄉(xiāng)。
莫白背著他的小背包,站在陌生的街道上,沒有方向。
他從口袋里摸出爸爸給他的地址,只是他只看得懂幾個字而已,緊緊地攥住小小的一張紙,或許他唯有去找警察了。
只是警察能幫得到他嗎?
而且十幾年過去了,外婆她們會不會搬家了?
莫白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徘徊,饑腸轆轆的他看了眼包里的糍粑,僅剩三個了,他必須要省著點吃。
“小朋友,你是不是跟家里人走散了?”一個剛從超市出來的阿姨,見他獨自一人蹲在街道上,便上前詢問。
聞言,莫白抬頭瞥了她一眼,而后假裝沒聽見般埋頭。
婦人詢問了幾下,見他不搭理自己,便無趣地離開了。
不能與陌生人談話,這是爸爸交代的。
更何況就連家里親戚都沒有人情味,還要奢望一個陌生人對自己好?
他把寫著地址的紙鋪平在地面上,隨后拿出他平日自己自學練習的小本子,對著陌生的字眼翻查著。
地址:蘇城逢源區(qū)中山二路蓮塘灣二巷187號,張梅秀!
“逢源這兩個字怎么讀呢?Feng Yuan?這個呢?Niang Tang?....”
莫白認真地對比著陌生的字眼和拼音。
時間在熱鬧與孤獨中一點一點地流逝。
看見兩位穿著制服的男人昂首挺胸地站在烈日下,他直覺他們會是好人,便鼓起勇氣緊緊攥住手中的紙條,步伐沉重地向前。
沒有言語,小手顫抖著把紙條遞到他們面前,眼睛因為緊張而泛紅,眼睫毛微微顫抖。
他發(fā)誓,這可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尋人幫忙。
因為他知道這世界上唯一能夠信任的唯有自己,把自己的難處擺在別人面前,得到的只有嘲笑與冷漠,再無其他。
“小朋友,這是你家的住址嗎?”較為年長的男人蹲下身子,聲音帶著些許的溫柔與耐心。
“嗯”
“你跟家人走散了?”
“嗯”
“你記得爸爸媽媽的電話號碼嗎?”
莫白搖了搖頭,小腦袋埋得極低。
見狀,男人撥打了一個電話后,便把他帶到了公安局。
“喝點水吧,你家人很快就會過來了?!?p> “真...的...嗎?”
“當然了。你要相信,警察叔叔是不會騙你的。”
莫白乖巧地坐在角落里,等待著陌生的“家人”過來領(lǐng)自己。
等待的時間越是漫長,他內(nèi)心就愈發(fā)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