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麻煩的是倒數(shù)第二個體檢項目，預發(fā)性疾病檢測。
被檢測者需要進入一個大約兩立方米的醫(yī)療艙，麻煩之處不在于時間長短，而是不論男女均需要裸身進入。
為了保護被檢測者的隱私，每次只有一人進入房間，盡管如此，包括男生在內(nèi)，很多人都會都會在這里感覺到別扭。
真正讓人感覺不自在的，其實是最后一個體驗項目，有害性物質(zhì)檢測，也就是大家常說的毒檢。
學校里發(fā)生任何流血事件，傳播速度都是非常快的，因為某某某誰和誰爭風吃醋，各自叫了一幫人約了時間地點，然后刀光劍影血流成河，反正是怎么夸張怎么說，竭盡全力地將好事者的目光吸引過來，以滿足八卦黨的口舌之欲。
所以對于剛剛傳出的高二學生吸毒自殺事件，隨著學生們離毒檢中心越來越近，知曉此事的人也越來越多。
就江有余和溫良在排隊的十幾分鐘里，就聽到了三個版本，談論者言辭之確鑿，仿佛是現(xiàn)場目擊者，即便兩人已經(jīng)從肖禾那里已經(jīng)聽過更靠譜的內(nèi)情，也不妨礙他們聽得津津有味，溫良甚至還時不時會跟人家搭上兩句。
“下一位，江有余。”
檢測中心的大門顯示屏上滾動播報著江有余的名字和頭像信息。
江有余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溫良點點頭，走近大門，大門自動打開一個僅供一人通過的縫隙。
進入房間后，才會發(fā)覺里面的空間并不是很大，所謂的醫(yī)療艙更像是鑲嵌在墻壁上的一個大型推拉盒。
在旁邊的更衣室內(nèi)脫去衣物后，江有余在清脆悅耳的女性電子提示音中，躺進打開的醫(yī)療艙，先是一片黑暗，江有余很有經(jīng)驗地閉上眼睛。
片刻后，刺目的白色燈光在身體四周忽然亮起。
江有余沒有嘗試著再次睜眼，因為他知道，從醫(yī)療艙內(nèi)部往外看，什么都看不到，就像被鎖進了一個內(nèi)置燈光的棺材。
身體下方開始不斷有溫暖的液體無聲冒出，逐漸將身體淹沒，好在有諸如呼吸器之類的輔助設(shè)備提前到位。
身體不自覺地開始放松，意識也開始逐漸模糊。
他控制自己不去想在醫(yī)療艙的壁外，那上千個隱藏在暗中瞄準著自己的自律武器。
因為那意味著如果醫(yī)療艙內(nèi)的被檢測者一旦有不符合自律武器程序設(shè)置的異動，將會在瞬息之間失去任何可能的活動能力。
“其實那些武器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層保險而已?！标愥t(yī)生對江有余說到此事時，滿臉的不在意，仿佛那上千個自律武器的威力和小孩子手里的玩具沒什么區(qū)別。
“如果在這里檢測出感染者，你們會怎么辦？直接殺掉嗎？”
江有余至今都還記得陳醫(yī)生當時的表情，在他印象中一向愛說騷話沒正行的陳醫(yī)生，頭一次在他面前表情嚴肅：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要先試試看能不能救過來。”
不過江有余私下里找丁鐺姐打聽過，這么多年來，陳醫(yī)生從失控邊緣救回來的人只有兩個，其中一個就是江有余。
也就是說，在江有余此刻躺著的這臺醫(yī)療艙里，不知已經(jīng)死去了多少個被感染者，具體的數(shù)字恐怕只有彪叔那樣的人才有資格知道。
所以當其他同學對于毒檢中心感到畏懼的時候，只有江有余進入這個預發(fā)性疾病檢測中心后如墜冰窟。
隔了一個房間，一塊無人觀察的控制臺顯示屏上，先是亮起無聲的紅色警告，然后立即被轉(zhuǎn)移處理權(quán)限。
處于糾纏態(tài)的量子加密信號迅速而又安靜地沿著電路板，穿過機器的金屬外殼，穿過建筑專用型號鋼筋混凝土的樓層支撐面，穿過無人經(jīng)過的空氣，穿過西林區(qū)的地基，深入地面幾十米后，抵達一間辦公室中最新一代的“探索者”電腦。
電腦顯示屏上本來正播放著未成年人禁止觀看的畫面，忽然從右下角蹦出來一個彈窗，把電腦前坐著的白大褂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看清內(nèi)容后他才罵罵咧咧地伸手點了幾下，然后做賊心虛般朝四周張望了一門口，忽然想起某個可惡的小丫頭被自己派去“打探敵情”以后，這才松了一口氣，繼續(xù)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信號經(jīng)過“探索者”的處理后，原路返回，只是接收終端不再是原來的控制臺電腦，而是西林區(qū)49層，也就是與預發(fā)性疾病檢測中心只有一層之隔的房間中，一臺體積比市面上任何一臺都要大的電腦。
“龐隊，你們這兒的設(shè)備也太復古了吧？”
一個頭戴鴨舌帽的年輕男子，對一個頭戴老式半高禮帽的中年男人嘻嘻笑道。
年輕男子體格瘦弱，身上的衣服隨著他的動作叮當作響，上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金屬圓環(huán)，給人一種叛逆青年強裝時尚的怪異感。
中年男人的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穿著一身普通的深灰色過膝大衣，對于年輕男子的話不搭理。
年輕男子也不氣餒，看著屏幕上突然蹦出來的監(jiān)視圖像，嘿了一聲：
“這就是老江的兒子吧？聽說他和他老婆為了救這孩子把自己命都給搭進去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當時看著救過來了，現(xiàn)在又快不行了。
“不是我說啊，老陳那人就是不撞南墻不回頭，在上面待得好好的，非要搞事情，給人攆下來還不知悔改，白瞎了他的醫(yī)術(shù)了！”
中年男人看著屏幕上顯示的熟悉身影，眼神溫和，但依舊沒有接年輕男子的話。
年輕男子同樣盯著屏幕，右手捏著位于左手食指上的金屬戒指，緩緩旋轉(zhuǎn)，眼睛瞇起：
“要是再出現(xiàn)當年那種事情，你們舍不得下手，我可以代勞，省得再捅婁子，害得大家都受罰，怎么樣，考慮一下吧，龐隊？”
昏暗的房間中，只有“復古風格”的電腦屏幕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老式的半高禮帽帽檐很大，遮掩住了中年男人的表情。
房間沉默了一會兒后，終于響起中年男人的聲音：
“不用?！?p> 頓了一下，補充一句：“我們會自己處理好的?！?p> 年輕男子看向中年男人的側(cè)臉，臉色無奈地攤手，“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喏，這是上面的授權(quán)書。”
中年男人那張如同望海樹樹皮般棱角分明的臉龐上，眉頭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