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熊孩子
劉崢筋疲力盡地出現(xiàn)在門口,斜倚著門框,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兒子么,死了……”
彭寡婦暴雷般的一聲大叫:“什么!”把劉崢嚇了一跳。她繼續(xù)喊道:“不會的,我出門他還好好的,官老爺你可別嚇唬我!”說著聲帶哭腔,便要往屋里沖。
劉崢攔住了她,道:“且慢,剛才是死了,可后來又活轉(zhuǎn)了,跑的那可叫快?!?p> 彭寡婦看他古怪的模樣,一把揪住他叫道:“到底怎么了,我兒子他怎么了?他可是我命根子,你們要把他怎么樣,老娘我……我跟你們拼了!”說著把劉崢搖晃得象布偶一樣。
“別鬧啦!”劉崢大喝一聲,反過來把彭寡婦嚇了一跳。劉崢怒道:“你……不想交稅也就罷了,還……還攛掇你那白癡兒子戲弄衙門公人,你看看!看看……”說著指了指門前。
門前,小占正從井里打水,一遍遍洗頭。大洪已經(jīng)由鄉(xiāng)鄰幫著從水缸里鉆了出來,還在暈頭轉(zhuǎn)向,屁股上的褲子被燒了兩個大洞。村民們都嘻皮笑臉,紛紛打趣他。
劉崢從臉上抹下一把雞蛋液甩到彭寡婦身上,怒道:“還有這個,你們給我準(zhǔn)備的特色涼拌菜!問問你的白癡兒子,這都是他干的好事,我看他一點(diǎn)不傻,鬼機(jī)靈得很哩!”
彭寡婦急道:“這……不會的,阿冬他……平日乖的很。我實(shí)在是沒錢交稅,便想出去躲躲,讓阿冬他自己在家,我想你們應(yīng)該不會為難他,怎……怎么弄成這樣?”
劉崢咬牙道:“我不跟你廢話,等我逮到那個兔崽子,一定讓他嘗嘗夾板肉絲的滋味!”末了還惡狠狠的加了句:“還要炭烤的!”
彭寡婦道:“他……他現(xiàn)在不在屋里?”
劉崢哼了一聲,道:“早就溜了!對了,還有一個小兔崽子跟著他?!?p> 彭寡婦一拍大腿,叫道:“是了!是不是個八九歲的男娃娃?那小猴子經(jīng)常來找阿冬,一肚子鬼主意。定是他……是他弄的惡作??!我們家阿冬傻乎乎的,不會干出這些事的!”
劉崢道:“傻乎乎?他剛才躺在地上裝死可像得很哩,連我都被嚇了一跳。”
彭寡婦有些發(fā)懵,道:“裝……裝死?那……那也一定是那個猴崽子攛掇他干的。八成我家阿冬還……還以為是扮戲玩哩!”
劉崢將信將疑,道:“誰家的孩童如此頑劣?”
彭寡婦道:“說起來還不是有人生沒人養(yǎng)么!那頑童是杜員外家收養(yǎng)的孩子,名叫什么……對了,叫小駿,和其他孩子一塊在村頭的私塾讀書的,偏數(shù)他不安分,三天兩頭逃學(xué)出來撒野!”
有個村民插話道:“沒錯,是叫小駿!這孩子調(diào)皮搗蛋的事沒少干,有一回把我的菜地踩的亂七八糟。你想逮他,他跑得比兔子還快!”
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小駿在哪?出什么事了?”在嘈雜的人聲中無比悅耳。
劉崢心里一跳,尋聲看去,只見一個妙齡少女分開人群來到屋前。她身穿煙青色衫子,系一條柳黃絲帶,十六、七歲年紀(jì),月眉砂唇,容貌極是秀麗。
劉崢的眼神一直不離這少女,湊上來堆笑道:“青函姑娘,好久不見,你怎么有空來這呀?”
那叫青函的少女看著他,好象并不認(rèn)識他。劉崢趕緊抹了抹臉上的雞蛋清,笑道:“姑娘不認(rèn)識我了?我是縣衙的劉經(jīng)承,上回去員外府上的時候見過你。”
青函勉強(qiáng)笑了笑,道:“哦,是劉經(jīng)承?”微微衽了一禮,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記起了,又問道:“小駿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又闖禍了?”
劉崢道:“看來姑娘也知道你們員外家的這個渾小子不是省油的燈?!闭f著將事情簡略說了一遍。
青函臉上微微一紅,隨即柳眉微蹙,道:“也就是說,你們并未親眼見到小駿,只是猜想是他?”
彭寡婦道:“這等混世魔王,除了他還有誰?”
青函道:“眼下只有先找到這兩人,若真是小駿做的,我回去一定讓夫人好生責(zé)罰?!?p> 彭寡婦大聲道:“不錯,我要趕緊去找阿冬,莫要再出什么事!”說著便急匆匆的要走。
劉崢猛地想起被那傻小子一頓胡攪,差點(diǎn)忘了此行的目的,急忙攔住了彭寡婦,道:“彭家大嬸,我們先不和你那冒傻氣的兒子一般見識,不過你的稅銀還欠著,這事可沒完,要不你今天把稅銀交上,要不你跟我們走一趟?!?p> 彭寡婦“哇”的一聲坐在了地上,喊道:“我的縣太爺大老爺,你們的人把我這攪和得雞飛狗跳,末了還要抓我坐牢,干脆把我們娘兒倆一塊綁了去吧。我死了,我那胡涂兒子也活不了啦!”說著四肢亂蹬,哭天搶地。那些逐漸散去的村民又重新圍了過來,指指點(diǎn)點(diǎn)。
劉崢感到頭皮一陣發(fā)麻,今日里接連遇上婦人尋死覓活,饒是他這個衙門老油條也頗感棘手。
青函走上兩步,道:“劉經(jīng)承,彭大嬸和這位大叔所欠的稅銀,都由我給了罷?!闭f著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足有三兩多,接著道:“這個可夠嗎?”
劉崢吃了一驚,道:“嘿嘿,姑娘這一出手可真是大方。不僅夠了,還多出一些?!?p> 青函笑道:“經(jīng)承見笑了。小女子只是員外府的一個丫頭,哪有這么大能耐?實(shí)不相瞞,這都是員外的意思,我正是專程為此而來的。至于多出來的銀子嘛,幾位公差大爺辦差辛苦,就權(quán)用作路上吃個酒飯吧。”
劉崢嘿嘿一笑,道:“那怕是不敢當(dāng),辦差本就是我們兄弟份內(nèi)的事,若是還要吃吃喝喝的,怕是有人要說我們那個……魚肉鄉(xiāng)里,要遭報應(yīng)嘍?!?p> 青函忙搶過話頭:“那就當(dāng)是府上的娃娃給各位添了麻煩,算是吃個酒陪罪吧?!闭f著格格一笑,把銀子塞給了小占。
彭寡婦和那個被鎖的漢子見此情形,都喜出望外。那漢子的妻子也已趕來,一起對青函連聲道謝,就要跪拜下去,青函急忙攔住。
眾村民也對杜員外嘖嘖稱贊,都說這些年來杜員外對鄉(xiāng)里鄉(xiāng)鄰諸多幫襯,將來必得好報。
劉崢道:“杜員外不愧是遠(yuǎn)近聞名的大善人,多年來不但行了不少善舉,而且還陸陸續(xù)續(xù)收養(yǎng)了十多個孤兒棄嬰,實(shí)在是本鄉(xiāng)的福祉?!?p> 青函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們員外夫人自己沒有生養(yǎng),一直來是把這些孩兒視作己出。到了沖齡,不論男女都送來私塾上學(xué),可算是對他們極好了?!?p> 劉崢道:“是了,員外和夫人將這些孩兒都當(dāng)成了心肝寶貝,難免就寵溺過了頭。”
青函笑道:“員外和夫人對每個孩兒都是很好的,只是說到特別寵愛,也只有這個小駿。他是在襁褓之中便抱養(yǎng)來的,所以我們夫人特別疼他,不免就有些寵壞了。我們做下人的,有時候也覺得頭疼。”
說到這里,她向幾人深深衽了一禮,柔聲道:“今天的事,小女子先在這兒給幾位公差大爺賠禮啦!”
劉崢早已渾身酥軟,急忙道:“青函姑娘既然這么說,我們也就看在員外的面子上,不跟那個毛孩子計較了。”
大洪和小占見劉崢三魂不見了七魄,也只能干瞪眼睛,不再置詞。
事既已了,眾人各自散去不提。老鄭將那漢子的手枷打開,放他與妻子回家去了。
劉崢對青函道:“既然是要賠禮,那青函姑娘剛好做個東道,我們就一塊到村邊的那家酒館小酌便了。”
青函笑道:“青函怕是難以從命了,我可不會飲酒,幾位爺還是自便吧。我還要去找小駿?!?p> 劉崢道:“姑娘不賞臉,也不好勉強(qiáng)。那孩子此番回去可要好好管教。下回若再頑皮鬧事,撞在公差手里,免不了要讓他吃點(diǎn)苦頭?!?p> 老鄭冷冷的道:“和那些殺妻的、虐童的、分尸的囚犯一同吃幾天牢飯,以后就老實(shí)了。”這話似謔似真,青函登時臉色一變。
劉崢暗暗得意,正待再出言擠兌,誘哄她一塊去吃酒。這時突然有人喊道:“青函姑娘,可巧你在這兒。”
只見一個中年農(nóng)婦匆匆跑來,一臉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