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敬業(yè)的反派休假也要去醫(yī)院

　　副院長辦公室。

　　“最近南家那個小孩怎么樣？今天好像是他值班吧？”

　　“也不知道那小子吃什么長大的，精力比牛還多，這么折騰也不見累，工作上也沒出什么錯。尤其是中醫(yī)部那個小孩總是去找他找不到，醫(yī)院里已經(jīng)有點懷疑人事安排的聲音了?！?p>　　陳智筠抬了一下眼皮：

　　“那就停了。要是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倒不如不做的好。過不了多久上面醫(yī)改組就要來了，別給人家留壞印象。哦，之后給人家放幾天假吧，就當(dāng)這段時間加班的補償，免得外面閑言碎語的?！?p>　　“是。”

　　蔡敏低了低頭，腹誹著這么折騰人還不是你的意思，都是為了打壓羅洪鑫，順便討好新來的那個姓林的顧問。壓根沒管上次這兩人鬧的矛盾，南博圖可是站在醫(yī)院這邊的。這會兒醫(yī)改組快來考察，倒想起事兒做得不光彩了，真是搞笑。

　　不過她一個下屬罷了，照做就是了。反正南博圖比不得那些真正的世家大少爺，就算真被搞了也不敢說什么。誰讓他惹了副院長的救命恩人呢？

　　“對了。之前說的，首都來的那批專家，要來我們這里搞什么交流會，現(xiàn)在籌備得如何了？”

　　陳智筠將手頭鋼筆一擱，伸手又摸過來一疊文件，似乎真的只是隨口一問。

　　關(guān)于這個話題，蔡敏倒有得說了：

　　“院長說您的主意不錯，干巴巴的開個會也沒什么意思，找些輕癥、慢性病的患者，弄一個現(xiàn)場的診治切磋，把專家都請上來，治好了互相夸贊一番，拍一拍照片，到時候醫(yī)改組來了也好看。不過這個……不是更讓羅洪鑫出風(fēng)頭嗎？這次的專家，可都是他牽頭請過來的。他要是再借此……”

　　“哼……想壓我一頭，他還嫩著呢。提前一天把我的邀請函帶到清幽醫(yī)坊，也讓看那些只會互相捧臭腳的家伙見見世面。還交流會，哼。也不看真正的神醫(yī)，究竟是誰的人?！?p>　　蔡敏眼睛一亮，點頭如搗蒜：

　　“不錯。全豐城最厲害的大夫，可是您這邊的人。他羅洪鑫再怎么折騰，也比不上您。我這就去準備?！?p>　　……

　　在痛苦的忙碌后，凌耀得到了好幾天的假。身邊同事都笑話他這屬于“暴飲暴食”類作息時間，都知道他前陣子辛苦，倒也沒多羨慕他。

　　凌耀摸著腦袋傻笑，嘻嘻哈哈把事兒糊弄了過去，心里卻是能猜到究竟是誰在整他。

　　對陳智筠副院長這種間接打壓羅洪鑫主任、變著法討好林天宇的行為，凌耀是很看不上的，不過也不至于多記仇。

　　這種工作量對別人來說可能早倒下了，可對他這已經(jīng)開始修行真氣的人來說，也就是累了點，時間滿了點，人煩躁了點。能這樣辛苦換來完全空閑的幾天假期，對他個人而言反而是好事。

　　他趁著這兩天去南家煉氣堂換了幾本簡單的武功典籍，學(xué)了學(xué)原理，琢磨著里頭運氣的法子從外修改為內(nèi)修，練了幾招防身的把式。

　　如果被人知道了他幾天就能自己把外修的功法改成內(nèi)修，并且能夠使用，恐怕是要跌破眼鏡——每一個武功典籍都是前人不斷試驗出來的，一點點改進都可能要花一代人的時間，更何況是把核心的運氣法門直接替換掉。

　　但是誰讓凌耀選的是劍法呢。芒生大世界最后那段歲月，他手上不能動劍，在心中卻是模擬了千遍萬遍，對劍早已有了心悟，連自創(chuàng)劍法都不在話下。

　　換了一個環(huán)境，換了一套心法，可劍還是劍。只要上了手，往后自然是一馬平川。

　　有了防身把式的凌耀很高興，他家附近公園的老頭老太也很高興。這兩天大早，住在附近那個長得很俊的小伙子總會帶著一把太極劍到公園里比比劃劃，一套劍招舞得像模像樣，比電視里演的還好看。

　　他們本來都是早上來公園練操的，頂多打兩拳蹩腳的太極，現(xiàn)在全部跟著小伙子改練劍了。小伙子人還好，得了空還手把手教他們；又說自己是醫(yī)生，這幾天只是放假，以后就不能天天來了，還特意帶了攝像機給他們錄了視頻，一個個給他們傳到家里人的郵箱里去。

　　那個學(xué)打太極的大爺還厚著臉皮問小伙子會不會太極拳，小伙子也好聲好氣地說自己不太會，只能打個模樣，然后也給錄了一段。

　　小伙子還陪他們嘮嗑，聊到最近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附近的那個戴眼鏡的老爺子是他家的，不過不是他親戚，是他在大學(xué)的老師，暫住在家里。

　　穿黑衣服那個老頭聲音立刻老大，說那個姓余的說話文縐縐的，買個早餐還要對人家衛(wèi)生條件指指點點，還要說別人小孩讀書如何如何，完了還要一毛一毛和人家計較早餐錢，酸腐得很。旁邊老伴聽了，頓時一巴掌就拍在他背上。那老頭一想到小孩剛剛還教他練劍，轉(zhuǎn)頭自己就說人家老師壞話，確實不合適，當(dāng)即就偃旗息鼓了。可小伙子也沒生氣，笑瞇瞇地自己這幾天忙，照料不上，老師最近才鬧了一些小孩子脾氣，還要請大家多擔(dān)待。

　　這話半真半假，主要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和余輝生正在鬧矛盾。不過余輝生這兩天對他的態(tài)度緩和了不少，至少愿意同他說話了。凌耀覺得只要自己夠堅持，總有一天余輝生會自己忍不住先開口。

　　黑衣服老頭一聽就樂了，轉(zhuǎn)頭就和老伴講：你聽聽，人家小伙子講話多好聽，不就是個臭脾氣，還能說成是小孩！

　　然后因為聲音太大全場都聽見了，他又被老伴來了一拳。

　　反正就是，這小伙子哪哪都好！誰看了不喜歡！

　　唯一有點遺憾的就是小伙子老大的人了，還容易害羞。大爺大媽們一聽說他還沒對象，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要把自己家黃花大閨女拿出來介紹，嚇得小伙子落荒而逃。

　　唉，皮忒??！

　　不過這也說明小伙子感情史很單純，把自己姑娘介紹給人家很放心！這些人的心思頓時更加火熱起來。

　　柳廣躍穿得像狗仔一樣拿著名單來找凌耀那天，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這個承諾了幾百萬大項目的青年人被一群老頭老太追得滿公園跑，差點就被人家手里的美女照片戳到臉上去了。

　　……這家伙真的能靠譜嗎？柳廣躍感到深深的疑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約，人家已經(jīng)來找我啦。我得先走了！明天？明天不好說。以后你們看視頻啦。醫(yī)院難得放假嘞，沒空來啦！大爺您打得挺好，自己練沒問題的！”

　　柳廣躍看著一群大爺大媽用遺憾的目光一路追過來，然后用嫌棄的眼神看著自己，一時頭皮有點發(fā)麻。

　　他的生活不是在黑市摸爬滾打，就是難得把自己收拾清楚，馬不停蹄地去醫(yī)院看女兒。面對這樣煙火氣濃重的場面，實在是有些難以適應(yīng)。

　　“你是小李的朋友吧？抱歉抱歉，讓你久等了。小李說你把東西拿來了，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吧?！?p>　　柳廣躍搖了搖頭，將懷里的牛皮袋子遞了過去：

　　“我還要去醫(yī)院看孩子。你看完，我就拿走?！?p>　　他的聲音很沙啞，讓凌耀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不過凌耀并沒有妥協(xié)：

　　“這里人太多，恐怕也不方便。你去的是市醫(yī)院嗎？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辦公室安靜，沒人打擾，而且有碎紙機?！?p>　　柳廣躍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又將牛皮袋子揣了回去。

　　凌耀知道袋子里是李海波和同伴整理出來的名單和個人信息詳情，里面不僅有姓名、性別、年齡等常規(guī)基本信息，還包含了家庭情況、真實職業(yè)、隸屬勢力、是否未記錄在檔的犯罪前科、詳細的身體健康記錄。就算是黑幫招人，也未必看得如此詳盡。

　　這些信息對當(dāng)事人來說，如果被泄露出去，哪怕沒有一點切實證據(jù)，他們在黑市也很難再混下去。這也是李海波不愿意通過郵件傳達，非要讓柳廣躍親自跑一趟、并且要求凌耀看完直接回收的原因。

　　對此凌耀也表示理解，還特意攔了一輛黃包車出發(fā)。就是被攔下的這輛車的司機看著他們一個穿著打太極的練功服還背著木劍、一個用貝雷帽大圍巾棉口罩厚皮夾克捂得嚴嚴實實，非常懵逼，猶猶豫豫地不是很愿意載他們。

　　柳廣躍對此見怪不怪。本來黑市的人就難見光，哪怕他穿得更清楚些，在公交車上也常常覺得自己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師傅，我們這是剛拍完話劇呢。之前劇組有個孩子生的急病，直接送的醫(yī)院，我們剛剛脫不開身，這會兒才有空過去看她呢。還沒得空換衣服，沒嚇著您吧？”

　　司機師傅看這小伙子長得一臉正氣，說的話也大大方方的，頓時沒了疑心，連忙招手：

　　“那快上來，我抄近路給你們送過去！”

　　“誒！那先謝謝您了啊。你坐后頭，快上車吧。”

　　柳廣躍抿了抿嘴，開門坐上了車。

　　真的很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他見過許多和黑市打交道的人——有的人乖張桀驁，有的人沉默寡言，有的人草菅人命，有的人孤注一擲，有的人心狠手辣，有的人疑神疑鬼——但相同的，他們都懷揣著自己的盤算，又試圖把臉上的陰翳隱藏起來。

　　因為他們的所求總是見不得光。哪怕偽裝得再好，懷揣著這般心思的人，就像被打上了烙印一般，是永遠無法掩蓋身上的陰暗的。

　　可這個叫南博圖的家伙，好像生來就是活在太陽光下的人。堂堂正正，敞敞亮亮，自然而然地便能和人打成一片；以至于撒一點這樣無傷大雅的謊，也絕不會有人懷疑。

　　南博圖的臉上，好像根本看不到那種沾染黑市之后的負面情緒。以至于他們這些生活在黑市的老鼠，都產(chǎn)生了自己所做之事也許并沒有那么難堪的錯覺。

　　當(dāng)然，事實上……這筆交易也的確沒有什么見不得光的。但是世界上真的有可以如此坦然而自然地和黑市的人做交易的普通人嗎？

　　“到了到了。你東西拿好，咱們下車了。謝謝您啊師傅?！?p>　　凌耀一邊掏錢包一邊招呼著柳廣躍，順利就到了醫(yī)院門口。不過凌耀背著把劍，還領(lǐng)著個人，可不好直接從正門走，和保安大叔打了個招呼便從后門溜進去了。

　　照理實習(xí)生哪來的辦公室，也就是羅洪鑫想多壓榨一下凌耀，美名其曰凌耀干了那么多事醫(yī)院方面總要給點福利，于是這小間就批下來了。

　　地方不大，凌耀一個人呆著還湊合，多一個柳廣躍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凌耀給柳廣躍泡了壺茶，就坐下來看材料。沒等柳廣躍喝完一杯，凌耀敲了敲桌面，面無表情地問道：

　　“既然要銷毀，我在上面畫幾筆沒關(guān)系吧？”

　　這個時候柳廣躍才終于感受到凌耀的工作狀態(tài)了——

　　“這兩個不行。迫于生計的小偷小摸沒什么，故意傷害罪跑到黑市躲著的，遲早有一天給人家查出來抓走，實驗后續(xù)沒有保障。

　　“這個……呃，我建議你們直接報警處理，故意殺人，通緝犯，獎金十萬呢，為民除害還有錢賺?？赡芎谑械娜藢δ承a臟的手段司空見慣了，覺得沒被抓到就沒什么，現(xiàn)在過得不好就想幫襯人一把，不過在我這里，我覺得有些人慘純屬活該。既然機會有限，需要的人又多，你們應(yīng)該留給更值得這個機會的人。

　　“怎么那么多禁藥和雜草服用史的人？黑市哪家最近組織了什么實驗項目？”

　　他看到南博圖的眉頭皺了起來。

　　“為什么不是，他們自己的惡習(xí)?！?p>　　凌耀瞥了他一眼：

　　“你們都那么缺錢了，還能發(fā)展出這種‘愛好’？煙都舍不得抽吧？不過我丑話說在前，我不介意你這樣的個別案例，但項目第一批也就二十多個人，總不能到時候查出來一半都是有問題的。這種情況的人只能控制在兩個以內(nèi)，除了我劃掉的這幾個，你們自己定奪。之后發(fā)一份只有基本信息的名單給我，我會用自己的人脈再查一遍?！?p>　　柳廣躍點了點頭，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南博圖敢和他們這些人做交易，總有些自己的門路。能對他們保持這樣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足夠友善了。

　　至于他的疑問……

　　“是霍家，在仿制丹師的藥丹，還有一些其他藥物的開發(fā)。有錢拿?！?p>　　南博圖表現(xiàn)得倒也不意外：

　　“你要是想過來，就想辦法斷了這層關(guān)系吧。做這種事，長久不了，遲早是要倒的?！?p>　　柳廣躍對此不置可否?；艏腋蛇@行多少年了，恐怕豐城上頭也很清楚。這么多年都不倒，以后恐怕也難。

　　不過既然要過來這里，自然不能給新東家?guī)砝蠔|家的麻煩。正好合約已經(jīng)到期，他本來也打算退出之前的項目。

　　他把凌耀劃去的名字背了下來，看著凌耀把資料丟進了碎紙機。凌耀還貼心地把紙簍打開給他看了一眼，證明紙張確實已經(jīng)銷毀了。

　　如果原來只是因為利益誘惑而讓他敢于冒險，現(xiàn)在，他倒有些相信凌耀真的能把這個項目弄起來了。

　　凌耀在他背名單的時候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還披上了白大褂。

　　這會兒正事辦完，他又主動問道：

　　“你要看的人住在哪里？你收拾一下，我?guī)氵^去吧，順便幫你找主治醫(yī)師問問情況?！?p>　　柳廣躍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被凌耀最后一句話打動，點了點頭：

　　“在住院部B棟7013。主治醫(yī)生叫黃清江。”

　　雖然平時他都會換一身更干凈的衣服，可真臨時過去看女兒，他也沒什么好收拾，把口罩和圍巾收進包里，理了理領(lǐng)子，便和凌耀出了門。

　　醫(yī)院也沒有什么員工通道，大家都一起坐住院部的小電梯。柳廣躍還聽見同乘的幾個值班醫(yī)生笑罵南博圖是個“賤骨頭”，好不容易休假幾天還要往醫(yī)院跑，活該給領(lǐng)導(dǎo)使喚。南博圖也笑嘻嘻地說自己“就是個勞苦命”，轉(zhuǎn)頭還和熟悉的病人打了招呼。

　　這種富有生活氣息的相處模式實在讓他又羨慕又恍惚。

　　他現(xiàn)在真的開始有點擔(dān)心李海波了。他不喜歡林天宇對待黑市這些人那種略帶施舍又變相利用的態(tài)度，但林天宇也不認識他，他就是真的和南博圖混了也沒什么；可李海波是林天宇的人，他真的能穩(wěn)住自己不變節(jié)嗎？

　　“誒，小蔣，清江姐今天在不在啊？朋友有個女兒病了，應(yīng)該是她的病人，我來問一下。”

　　凌耀順手就攔住了一個小護士。小護士連忙問好：

　　“南哥，清江姐正查房呢。剛剛在7011，你直接過去看看吧。”

　　“那趕巧了啊。不煩你了，你快去忙吧?！?p>　　凌耀擺了擺手，又領(lǐng)著柳廣躍向前走。他剛探頭往7011看，黃清江就恰好轉(zhuǎn)過頭來看到他。

　　“小南？你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