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謊言,試探,XR0037
李海波注意到,凌耀話音剛落,張志博的臉一瞬間就黑了。而那個叫胡方濤的人則是一愣,面上頓時閃過一絲狂喜,又很快變回了正派和淡然——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正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如果他真按照凌耀這個說法告知林天宇,張志博這邊救人的恩情無疑弱了一層,能拿到的恩惠自然也少了許多。張志博當(dāng)然會不高興。
但張志博不可能針對南博圖這個正經(jīng)的南家人,更不會對他和林天宇表現(xiàn)不滿,那么就只能遷怒于胡方濤了。
然而,這還只是第一層。
而更可怕的是,李家那邊如果得知消息,知道南家煉氣堂有人偷偷放了自己,還是因為“同情”自己的遭遇……這不擺明了看不慣李家的作為,甚至要和李家敵對嗎?而且這還是個人行為。
都不需要李家動一槍一棒,只消嘴皮子上下一碰,找南家要個說法,南家也只能把胡方濤送過去任其處置。加上他已經(jīng)“知道”了李家的家丑,只怕是兇多吉少。
而胡方濤……連第一層都沒看出來。就這樣還敢找人家的茬?
應(yīng)該贊嘆他是人傻煩惱少嗎?
雖然南博圖在南家地位尷尬,但其人謀算極強(qiáng),善揣摩人心、借力打力。李海波暗暗告誡自己,決不能輕易得罪眼前這個人。
“救人之事,煉氣堂并未參與,不敢邀功。只希望李先生和林先生不要因為我們先前為職責(zé)所做之事記恨就好?!?p> 秦柏也不知道究竟看到了哪一層,但顯然知道有些便宜是占不得的。且不說南博圖曾在南國忠的授意下得罪過林天宇,就是他們剛剛對李海波的追逃,也夠他們喝一壺了。還想要人家“報恩”?做夢呢吧?
以煉氣堂的立場,就算胡方濤對凌耀有再多誤會和不滿,都不該在這種場合說出這種話來。如果放在南家其他嫡系子孫身上,胡方濤早就被嚴(yán)厲懲處、逐出南家了。
而且,真的按照凌耀現(xiàn)在的這種說辭應(yīng)付其他人,的確會讓胡方濤陷入危險,但目前也還只是停留在說上。最后會發(fā)展到什么地步,顯然凌耀正在等煉氣堂的態(tài)度,還有胡方濤自己的選擇。
秦柏現(xiàn)在表明了煉氣堂的態(tài)度,是在“表忠心”,也是在暗示胡方濤不要作妖??上в行┤瞬]有察覺到這一點,反而火上澆油,自己應(yīng)承了下來:
“有什么不敢邀功的?放他走,我們煉氣堂本來就要承擔(dān)極大的風(fēng)險。如果你們擔(dān)心李家有什么動作,就讓他們沖著我一個人來好了!我都擔(dān)著!”
說著,胡方濤還拍了拍胸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可惜他眼角得逞的笑意已經(jīng)出賣了他的真實意圖——扯著為南家好的大旗,南家自然不會真的把他一個人置于危險之中;而名義上是他個人救下了丹師的手下,丹師的好處自然也是他一個人享有。
這算盤打的可算是噼啪響??上俗约涸谀霞业牡匚唬餐四霞疫@樣的豪門世家,根子里究竟有多薄涼。就算是凌耀不再故意設(shè)計他,南家的人也會權(quán)衡利弊,隨時把這樣的“棋子”拋棄。
——對南家而言,就連“南博圖”都是一個可以隨時割舍的角色,更何況區(qū)區(qū)一個胡方濤。
凌耀聽罷,不怒反笑,甚至拍起手來:
“不錯。我正愁南家沒有這樣舍身忘我的義士。如果有胡先生愿意犧牲小我,對南家來說就再好不過了。不過這一點。還是要尊重李先生的意思。還是由您決定選哪種方案最合適吧?!?p> “……我會看著辦的。當(dāng)然,無論如何也不會虧待張老板?!?p> 李海波打了個太極,并不直接應(yīng)話。既然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離凌耀這樣的人遠(yuǎn)一點,如果可以,他當(dāng)然不想讓這件事和南家牽扯。可林天宇和李家那邊并不好糊弄,張志博也不是守口如瓶的類型,萬一有人對自己的說辭起疑,不僅撇不清南家,更可能給自己帶來更多麻煩。
而這時候如果有胡方濤這樣一個“角色”出現(xiàn)在“故事”中,并且在黑市中放出風(fēng)聲,甚至提前讓李家知曉,出手報復(fù),“故事”的真實性就會大大提高,而南家也可以徹底避免得罪林天宇的可能。
至于這一通操作會不會害死胡方濤……可就不是他關(guān)心的問題了。像他這樣的人,或者說在黑市里生存的所有人,他們的心里沒有那么多仁義道德——別人的性命,永遠(yuǎn)比不上自己的利益。
他一言罷了,張志博面色稍霽,顯然是對李海波記住自己好處的態(tài)度感到滿意。
而秦柏的表情則并不太好看,但也沒有再說什么。如果說是夏銘,他或許還會再想想辦法說服李海波;可胡方濤在煉氣堂里本就屬于那種本事沒幾個、脾氣臭得不得了、一張嘴凈會惹是生非、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湊個數(shù)的小角色,除了幾個酒肉朋友,在南家也沒有什么人脈。這種人自己要“舍生取義”,秦柏才沒有工夫攔著他。
“行了。就這樣吧。你發(fā)個咒誓,不會讓這件事牽連到南家,以后也盡量別把事情扯到我和南家身上。我知道這種誓言束縛力很弱,意志力強(qiáng)一點的人就不受影響的是吧?沒關(guān)系,走個流程就是了?!?p> 凌耀聳了聳肩,半測過神來,似乎作勢要走,
“反正南家嘛,想來你也沒膽子主動得罪。至于我個人……反正如果林天宇再莫名其妙找我麻煩,我就當(dāng)是你做的。就算哪天我搞不過林天宇,搞你還是綽綽有余的?!?p> 雖然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真的作死去搞主角小弟就是了。且不說主角會不會變本加厲對付他,打不過老子就找小子的做法,太low了。
凌耀這人吧,咸魚是咸魚了點,但有些面皮還是要的。要當(dāng)反派,那也得是個“堂堂正正”的反派,就得和主角本人打擂臺,那才算真本事。
當(dāng)然,放狠話的時候說一下倒是沒什么,震懾對方罷了。能動嘴皮子的事兒就不動手,這很咸魚。
李海波不知道凌耀背地里那些小九九,但他很清楚凌耀說的這種方法的有效性。
這是弱者在面對強(qiáng)者團(tuán)體霸凌時最有效的反擊措施之一——只針對一個人進(jìn)行報復(fù),就能有效割裂敵人,讓一部分人被迫轉(zhuǎn)為中立。這也是他當(dāng)年在黑市常用的生存手段。只是被用在自己身上……就有點微妙了。
特別是“南博圖”,雖然打算用這種方法,但無論是語氣還是姿態(tài),都讓人完全看不出“弱勢”在哪里。
如果他都要用這種手段的話,說明他現(xiàn)在跟著的林天宇的確是個讓對方忌憚的大人物。可是面對這樣的“對手”,“南博圖”除了警惕和戒備,似乎并沒有“畏懼”這樣的心態(tài)。真是個奇怪的人……
一直等到南家的人即將全部離開,而張志博接過照顧他的工作,李海波才忽然驚醒過來:
“南博圖”提的條件難道就只有保密這一條?
雖然這番交易也算不上“賠本生意”,但在李海波看來,對方至少也要提一些更加切實的好處:比如欠一個丹師的人情債,或者借用一次寶石眼的人脈,再或者一套功法、一塊價值連城的玉石,以及一組千金難求的丹藥。
“你這是什么眼神。你對自己的定位清晰一點可以嗎?林天宇是林天宇,你可不是林天宇。就你本人這點水平,還能給我?guī)硎裁春锰???qiáng)迫別人做超出能力范圍外的交易,很容易翻車的好吧?”
凌耀被人盯著渾身不對勁,甚至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再說了……反正就這樣也夠了?!?p> 他不能因為同情就輕易放過對方,因為這并非他一個人的利益;但他依然會因為對弱者抱有同情,在恰當(dāng)?shù)臅r候放放水,至少不為難對方。這種程度,倒也不是什么難事。
“走吧。消息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李家的人很快就會來,我們繼續(xù)留在這里可就說不清了?!?p> 斷后的秦柏見凌耀腳步停留,隨口提醒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海波忽然低下頭,瘆人地笑了起來,
“呼……呼……哈…哈。喂,有沒有人說過你特別,哈,特別討厭?”
就連林天宇當(dāng)初對他施予援手,也在同情中夾雜著利用和算計。他很感激,但也看得很明白,所以才在林天宇面前小心翼翼,證明自己依然有利用的價值。
純粹的、不圖回報的憐憫。那是什么?什么樣的人才有資格施以純粹的憐憫?
除了事不關(guān)己的局外人,就只有絕對的強(qiáng)者,對絕對的弱者,既不忌憚對方,也不處心積慮從對方身上得到什么,才能大度到全憑心意、不圖回報地表現(xiàn)自己的同情。
張志博有些緊張地拉了拉李海波的衣領(lǐng),示意他不要在這種時候惹怒凌耀。
而凌耀,或許聽懂了他的意思,又或許沒有聽懂。他只是挑了挑眉:
“也不是什么人都有機(jī)會對我說這句話的。說明你還挺有志氣?!?p> ……
“嘖,李家這些人實在是……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我的朋友怎么可能受這種委屈。如果警察管不了,那我就用自己的手段對付他們!”
林天宇結(jié)束了治療,將外散的真氣收回體內(nèi),轉(zhuǎn)頭對李海波說道,
“放心吧。你的腿我已經(jīng)治好了,不會有任何后遺癥。只是需要多休養(yǎng)幾天,才能正?;顒?。不過,李家的人恐怕以為你必死無疑,這段時間你最好能隱藏自己,養(yǎng)精蓄銳,到時候和我一起,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李海波微微抬腿,果然已經(jīng)恢復(fù)了知覺,終于松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謝謝。我會的。”
“兄弟之間還說什么謝呢?!?p> 林天宇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幫了我許多。我這么做,是應(yīng)該的?!?p> 李海波抿了抿嘴,露出了感動的神情。但他心里卻并不完全相信林天宇的話。
林天宇對他雖然一開始是利用,但后來恐怕也產(chǎn)生了情誼。在林天宇心目中,他或許真的是朋友,是兄弟,而不是一個受自己差遣的下屬。
可李海波卻不敢賭林天宇是否果真這么想,以及,這么想能持續(xù)多久。
他見過林天宇對敵人的狠辣手段和對陌生人的冷淡無情,見過那些被林天宇利用后隨意拋棄的棋子——雖然那些人都或多或少做過惡事,想要利用別人而反被利用似乎也并不值得同情。
可這些人中,也有和當(dāng)年的自己一樣,渾渾噩噩、走投無路、最終步入歧途的人。如果林天宇覺得他們是可以利用、拋棄也不會良心不安的“棋子”,那么曾經(jīng)靠偷竊為生的他,是不是有一天,也會在林天宇心目中變成“罪有應(yīng)得之人”?
這個人太隨心,太不羈,就連為人處世的原則、待人接物的標(biāo)準(zhǔn)也可以根據(jù)“需要”發(fā)生變化:大部分時候是正義的,但有時候又會變得功利;時常站在道德制高點譴責(zé)和懲罰別人行為的不妥,但輪到自己或者身邊人時又總有許多理由讓其看起來理應(yīng)得到寬恕。似乎一切,只在一念之間。
如果李海波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或許會很愿意和這樣一個幫親不幫理的人做朋友。可惜他不是,他是黑市的泥濘里爬出來的人,他不講理,也沒有親,只有敝帚自珍的爛命一條。
所以他寧可做個“白眼狼”,受人好處之時依然有所保留、處處提防;也不能將信任和身家性命全部托付對方,導(dǎo)致自己某天被坑害都不自知。
“除了李家。我聽說南家的人在黑市發(fā)現(xiàn)了你,還向李家告知了你的行蹤?他們……”
“他們也是職責(zé)所在,而且后來也沒抓到我。只是處理李家,也不必把他們牽扯進(jìn)來。一次性對付兩大世家,太危險了。”
李海波搖了搖頭。但林天宇顯然并不認(rèn)同他的話:
“同流合污之人,理應(yīng)一同受到懲罰。”
“其實……”
李海波似乎在掙扎,最后還是做出了選擇,
“我能成功逃脫李家的追查,還要多虧南家的一個人。其實我當(dāng)時沒能及時掩蓋行蹤,是他幫了我,并且勸服南家那些人放我一條生路,只是向李家報個信,并不透露我的位置,這才讓我有機(jī)會逃出來?!?p> 林天宇并不傻,早知道李海波先前的說辭中存在一些漏洞。但既然李海波不愿意說,他也并不打算逼迫對方說出實情,只是準(zhǔn)備之后自己再查。而現(xiàn)在李海波愿意自己說出來,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是誰?他救了你,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他?!?p> “是他不讓我說……他怕你對南家有意見,不僅不謝,反而記恨于南家。而且他說只是一時同情我,并不圖什么回報?!?p> 李海波有些尷尬地?fù)狭藫项^,
“而且他在南家的地位似乎……有點尷尬。怕萬一被李家知道了,會引來報復(fù)。黑市里似乎已經(jīng)傳了一些風(fēng)聲,我也很替他擔(dān)心,就一時瞞了下來?!?p> 這些理由都很合理。林天宇微微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看來南家在這件事上還算有幾分良心。你的這位救命恩人,也是個大好人。告訴我他是誰吧!黑市已經(jīng)有了風(fēng)聲,李家遲早也會發(fā)覺。他在南家地位尷尬,保不齊有人會想要棄車保帥。如果我知道他的信息,就可以提前做好準(zhǔn)備,保他周全!”
李海波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終于有了幾分笑意:
“那太好了。其實我也很擔(dān)心他,只是不好一再麻煩你……其實他沒有告訴我名字。但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知道他就是——
“煉氣堂的胡方濤?!?p> ……
“煉氣堂的胡方濤?這些小道消息騙騙他們也就罷了,可騙不了我。能說動煉氣堂放人的,在場除了秦柏和夏銘,就只有你?!?p> 坐在對面的人低頭攪動著咖啡,悠哉悠哉地說著。凌耀聽聞,也并沒有被拆穿的窘迫,只是應(yīng)道:
“是這樣嗎?可當(dāng)事人都放了話,總不會是騙人的吧。這對他來說可沒有什么好處。
“李先生,您想方設(shè)法把我約出來,該不會就是為了證實您這些不著邊際、說出去都沒人信的假想和猜測吧?我可是醫(yī)生,醫(yī)生的時間很珍惜的。就這會兒工夫,我本來可以診治至少兩三個病患的?!?p> 而這時候,對面那人終于抬起頭來,正視著凌耀的眼睛:
“好吧??磥砦业拇_猜不到你在李海波身上做的手腳。不過,相對于整個劇情,他也只是個小角色罷了。既然你想用,就讓給你。我不會再插手他的事?!?p> 撲通。撲通。撲通。
“劇情?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凌耀的心臟開始飛快跳動,卻適時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而李嘉恒卻是瞇起眼睛,笑中帶著一絲冷漠:
“【希望能和你交流系統(tǒng)使用心得和劇情發(fā)展走勢】。既然你是看過這張字條才決定來赴約的,又何必在我面前裝傻呢?
“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就不必再相互試探了吧,XR0037?!?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