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善惡真意

　　“不！”縮在一旁的婦人高喊一聲，便沖進(jìn)火堆抱起孩子想要逃進(jìn)小院后的茅屋，事先誰也沒有注意過她，所以也沒有來得及阻止。

　　但她畢竟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婦人，還未走多遠(yuǎn)，一支穿心的袖箭就飛去從她的背后插了進(jìn)去，箭尖劃到孩子的背，她又大聲啼哭起來。

　　這時，有人摁住了還想出手的人，大家誰也沒動，眼睜睜看著女人拖著中箭的身體走進(jìn)屋中，緊閉房門。

　　大風(fēng)把地上的火苗帶上了茅屋，伴著孩子漸漸斷掉的啼哭之聲，燒了一夜，片瓦不留。晨風(fēng)吹醒這些紅著眼睛疲憊不堪的人，他們才緩緩意識到，他們殲滅了平天下，但他們都不敢喜悅，也沒有留下姓名，就各自告辭了。

　　少林和尚和武當(dāng)?shù)廊耸浅黾胰?，他們留下來想為死者超度一下。智深記得，他和武?dāng)?shù)廊碎L青離去之前，想替化作焦尸的婦人和女嬰收殮，可是他發(fā)覺并沒有孩子的尸體！“那個孩子！”“大師，或許孩子太小，尸身被火融化了。”“你真的覺得可能么？”兩人對望一陣，“難道有人帶走了她？他是如何做到的，我們一直守著屋外。”

　　“我不知道！”長青大駭，嚇得摔在地上，他畢竟還年輕，沒有見過這種事情?！拔覀兪刈∵@個秘密吧，如果那個女孩能平安長大，不也是一件功德嗎？”“大師說的是，這個秘密，只有我們知道?！?p>　　“你們真的不知道女嬰在哪兒？”“我希望這一輩子也不要有人知道她在哪兒，如果她還活著，我們的罪孽就減輕一些，阿彌陀佛?！薄按髱?，你今日，為何說出真相?！薄耙驗槲椰F(xiàn)在不說，就再也沒有機(jī)會了。”智深大師說完，一口血噴了出來，王赦大驚，連忙去摸他的脈象，“大師，你傷得很重！”“三年前，有人上少林找我，他逼問我女嬰的下落，那個人非常厲害，我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他的來歷，只知道是一個女子?！薄芭?！”王赦仔細(xì)思索了一下，眉頭皺得更深了?！拔业介L白山靜養(yǎng)三年，傷勢有些緩和了，但近日聽聞風(fēng)云盟殘部在江湖上找平天下的女兒，這個秘密終究保不住的，況且我現(xiàn)在也不是閑花使者的對手了?！崩虾蜕锌攘藥茁暎孟裾娴牟恍辛?，“年輕人，我雖然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我覺得你是想讓江湖平靜的人，是不是？”“是的，大師，請相信我。”“這個東西，是我在燒光后的茅屋里撿到的最后的東西?！彼贸鲆恢浼?，就是那支射殺婦人的箭?！斑@支箭純鐵打造，有峨眉的標(biāo)志?！薄岸朊紭?biāo)志在箭頭上，這個印記可能印在那個孩子的身上，我看見它的時候，上面有一些燒焦的皮膚?！薄斑@么多年，你留著這支箭，希望有一日，能找到她？”“我既希望能找到她，又害怕找到她，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活著，但是留著這支箭，總是一個希望?！痹捯粑绰浔阌腥藠Z門而入去搶老僧手中的袖箭，王赦這一次沒有半點(diǎn)敢懈怠，他在曲水閣失去了銀蟒鞭，現(xiàn)在使了一條青蛇皮的鞭子，把袖箭圈了回來。“血鳳十三式，原來是佟先生的高足?！眳求险J(rèn)出他的武功路數(shù)。“原來是你。”智深大師好像有所悟似的，忽然起身一掌攻向吳笙，為王赦打開一條路。王赦知道，大師已經(jīng)拼盡全力，大約熬不過今晚了，他帶著袖箭，逃到了禪寺之外。

　　徐耕舟和白柳影正在銀環(huán)湖邊等著呢！“白柳影，你怎么在這兒？”“我?guī)麄儊淼陌?，不對，是你帶他們來的，方才我不小心把銀粉散在你身上了，我就說嘛，還是王公子會找路，徐大哥說是不是？”“果然，不殺你，遲早會后悔。”徐耕舟沒有說話，直直去奪王赦手里的袖箭，幾月不見，王赦已經(jīng)不是他的對手，白柳影在一旁倚著樹，似笑非笑地瞧著。

　　“怎么樣，王赦，你還想逃嗎？”三十招后，吳笙從寺中走出，智深看來已經(jīng)不行了，王赦知道今天自己不可能帶著袖箭逃走了，他急中生智，袖口一抖，發(fā)出了三支袖箭，都一一落入水中，銀環(huán)湖水，深不可測，只出不進(jìn)，不一陣就會沖出小溪，無跡可尋。徐耕舟和王赦都落到地上，王赦自然平心靜氣，徐耕舟卻也半點(diǎn)不惱?！霸趺崔k！現(xiàn)在下去找么？”吳笙望著湖水發(fā)愁?！罢娌恢滥銈冞@些男人為一支袖箭打些什么，這支袖箭要我說來，半點(diǎn)也不要緊?！卑琢坝朴普f道，“方才大師就說，那支袖箭上是峨眉標(biāo)志，如果去峨眉打探一下，十八年前袖箭式樣，你們說有沒有用？”“哎?！蓖跎庵缓脟@服，“徐耕舟，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剛剛說的有道理了，不殺她，遲早會后悔？”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被大火包圍著，周身的皮膚都被灼燒得疼了?！熬任?，爹爹救我！?。　睙熑缈棌膲糁畜@醒，東方殊未明。她望了望自己的閨房，周圍的一切竟然異常陌生，好像她不是生活在這里似的，在哪里，她也不記得了。近些日子父親逼她練功越來越緊，她每天都累得半死，也沒有功夫想別的事情，連徐耕舟也想不起了。

　　“如織，是你醒了嗎？”“爹爹？”煙如織有些驚訝，天還未亮，父親怎么會就在她門外呢？她披了衣裳起身去開門，父親已經(jīng)穿戴好，今天他看起來也異常疲憊。“你去穿好衣服，我們騎馬去山上看日出吧。”

　　燕頎的坐騎叫作奔雷，是一匹雜色的良駒，今天，它跑得格外快，一點(diǎn)也不像主人沉穩(wěn)的個性。剛開始，煙如織還想叫父親等等她，后來忽然明白父親帶她馳騁一刻的用意，便拼命催馬向前，颯沓理解主人的心意，咬住了奔雷的步子，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