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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溶使勁搖了搖頭,希望可以把這些一直困擾著自己的煩心事暫時放下。
她敲了敲門,很快就有一個姑娘過來開門。
“您是?”這女子看到槿溶后臉色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這家主人已經(jīng)跟你們說過會來一個人幫你們一起打理院子吧?”槿溶柔聲問道。
“是的,您快進來吧!”那姑娘拘謹(jǐn)?shù)馈?p> 槿溶注意到她手里拿著一把掃帚,便問:“你在做什么?”
“落葉太多了,我要把它清掃干凈。”
“我來幫你吧!”
“不用,”她急忙拒絕,“您找個地方休息就好!”
“為什么?我也是過來幫忙的,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干休息呢?”槿溶笑問道。
此人愈發(fā)惶恐,“您一看就不是跟我們一樣的人,奴婢,奴婢不敢讓您...”
她還未說完,槿溶就打斷道:“什么奴婢不奴婢的,我一點都不比你尊貴,所以你完全沒有必要這樣!”
“奴婢...”
“你要是再稱呼自己奴婢,我可是要真生氣咯?!遍热芗傺b不快道。
這個女子沒有說話,而是把頭低得更低,所以槿溶沒法看清她的表情。
“你真的不必這樣,我就只是單純過來幫忙的人而已!”槿溶語氣誠懇,“從現(xiàn)在開始你叫我小槿便好,對了,我該怎么稱呼你呢?”
槿溶平易近人,在她身上看不出一點架子,因此蕭府的下人都發(fā)自內(nèi)心地敬重槿溶,他們常覺得要是所有人都能跟夫人一樣那該有多好。
“小萍,我叫小萍!”
“好的小萍,”槿溶看了看四周,“哪里還有多余的掃帚,我來幫你一起掃地!”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小萍依舊低著頭,看起來仍是很害怕的樣子。
槿溶嘆了口氣,忽然問了一個非常不相干的問題:“你跟我說實話,我是不是長得很丑?”
“沒有,您很好看,真的特別好看!”小萍趕緊回道。
“那你為什么不敢看我?你總低著頭,肯定是覺得我很難看,所以才不想看我的臉!”槿溶故意表現(xiàn)得非常難過。
小萍慌忙抬頭解釋:“不是這樣的,您,您千萬不要誤會,我,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您比我身份尊貴,所以我才不敢冒犯!”
槿溶語氣忽然變得嚴(yán)肅起來,“我和你一樣都是普通人,我身上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所以你不用再有我比你尊貴這種想法!還有,你若再不告訴我掃帚在哪兒,我可是真的會生氣哦!”槿溶又開始嚇唬起她來。
果然小萍臉色大變,她急急說道:“我這就去給您拿!”
看她這副慌張的模樣,槿溶不禁啞然失笑。
不過很快,她又開始有些悵然若失。
小萍之所以會有這種反應(yīng)是因為她覺得她的社會地位不如自己。
如果她不是沐洲夫人,或者出門時打扮得更樸素一些,或許小萍面對自己時就可以更自然一些,絕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畏畏縮縮。
槿溶記得曾和程木哥哥有過一次算是比較深刻的討論。
所有人剛出生時都是一樣天真肆意,想哭就哭、想鬧就鬧,可是一旦懂事起來,就會被很多東西束縛住天性,再也不如當(dāng)初那般可以依隨自己的性情、盡情表達(dá)自己的喜惡。
沒有人喜歡被人指使、辱罵,更沒有人天生愿意低人一等。
可每個人所處的社會地位不盡相同,所以人與人之間會有等級之分也是不可避免。
這世上注定會有使喚人的角色,與此相對應(yīng),這世上也注定會有被人使喚的角色。
就比如說小萍,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理所當(dāng)然地把她自己當(dāng)作必須要對主子言聽計從的下人。
可這并不是槿溶想看到的。
很多事情似乎已經(jīng)約定成俗,可這真的合理么?
槿溶深深嘆了口氣,如果所有人都能夠真正平等起來,該有多好!
或許個人在社會中所處的身份永遠(yuǎn)無法做到真正平等,但若心靈能夠平等、每個人都可以發(fā)自內(nèi)心地尊重別人,那即使身份不同,這個社會也將會有愛好多。
“小槿姑娘,這個給您!”小萍有些顫顫巍巍地說。
或許因為年紀(jì)相仿,所以槿溶才更加心疼這個不幸的女子。
她看出小萍仍舊不敢與自己正視,這也難怪,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怎么能說改就改,若是她再逼迫小萍,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但她一定會努力讓小萍不再覺得有壓力的。
槿溶接過掃帚后,突然換了一個話題,“看來這個院子真的很久沒住過人了!”
“嗯!”小萍小心地點點頭。
“以前你就經(jīng)常過來這里么?”槿溶好奇道。
“是的!”
“你住在附近?”
“對!”
“那你見過這家主人么?”
“沒有!”小萍臉上露出憂郁的表情,“蕭大人真的非常好,而且他出手也特別大氣,只可惜蕭大人從未露過面,所以我一直沒有機會可以當(dāng)面跟他道謝!”
“這樣啊!”
槿溶能聽出來這并非奉承話,小萍是真心夸贊、感激沐洲。
不過這也難怪,沐洲待人友善,他接觸過的人中幾乎沒有人會覺得沐洲不好。
“小槿姑娘,您認(rèn)識蕭大人么?”小萍一臉期待地看著槿溶。
“認(rèn)識!”
“我能不能麻煩您一件事?”小萍突然請求道。
槿溶很是訝異,“什么事?你只管說!”
小萍神色變得黯淡起來,“我爹是個賭徒,他日日夜夜沉迷于賭博,因此欠下賭坊一筆巨債,我爹實在償還不起最后就選擇自殺,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但是那些人并不會因此作罷,我是我爹的女兒,所以還債的擔(dān)子自然而然就落在我的身上,他們天天都來逼我、找我麻煩,甚至想要把我賣到妓院,我非常崩潰并時不時蹦出一個念頭,如果我跟我爹一樣死了是不是就不會再有這么多煩惱和折磨了,可我不敢死,我還想活著,所以只能強逼著自己堅持下去!我家鄰居覺得我可憐,正好他有親戚認(rèn)識蕭大人,于是就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跟他說了這事,沒想到蕭大人竟然讓那人給我送來銀子好解我燃眉之急,他從未逼過我讓我一定要盡快償還,蕭大人是我最大的恩人,如果沒有他,我說不定最后真的會下決心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小萍情難自已,眼淚也跟著涌了出來。
槿溶對她更加心疼,她急忙掏出帕子,想要幫小萍擦掉她臉上的淚水。
可沒想到小萍竟突然跪在地上,她拽住槿溶的手,“小槿姑娘,既然您認(rèn)識蕭大人,那我能不能求您幫我向蕭大人轉(zhuǎn)達(dá)我對他的感激之情,我真的很想當(dāng)面跟蕭大人說這些話,可是我沒有機會見到他!小槿姑娘,我雖然出身卑微,但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我都會盡力為蕭大人去做,哪怕他讓我死,我也不會有一絲猶豫!”
槿溶急忙扶她起來,“他不會讓你死的,小萍,你有這種想法才是真的辜負(fù)了他的心意!”
“我知道蕭大人絕不會讓我做過分的事,當(dāng)初他讓人送錢時就說不需要我的報答,他只希望我可以繼續(xù)好好生活下去,可我于心有愧,對蕭大人而言,我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可他卻可以不顧得失出手相助!蕭大人越是這樣,我心里就越過意不去,所以才想盡可能報答他的恩情!小槿姑娘,求求您,您能不能答應(yīng)我這一請求,至少,至少讓蕭大人知道我真的很感激他也行??!”
槿溶能看出小萍一直在努力忍住淚水,可她的眼淚偏偏就是不爭氣地越流越多。
這讓槿溶也有種想哭的沖動。
像小萍這樣身世可憐的人還有很多,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小萍一樣幸運可以遇到沐洲。
或許真如她所說,就算再不想死,但是人到了絕境,可能除了死就真的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
她轉(zhuǎn)過身,偷偷揉了下眼睛。
小萍見槿溶一直沒有說話,便又哽咽著請求:“小槿姑娘,您能答應(yīng)我這件事么?”
“能”字剛要說出口,槿溶就急忙咽了回去。
她轉(zhuǎn)過身,一臉認(rèn)真道:“我不能答應(yīng)你!”
小萍吸了吸鼻子,神情落寞道:“果然這個要求對您來說還是太過分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槿溶急欲解釋,可小萍卻不待她說完,便打斷道:“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我一個粗鄙之人,跟蕭大人地位相差懸殊,他又怎會真的在意我呢!是我太逾越,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不該抱有奢望,對不起,我不該再去打擾蕭大人的生活,我這種人,也就只配幫蕭大人做些像這種打掃庭院的小事!”她一邊說,一邊用手使勁抹自己的臉,“抱歉,小槿姑娘,我不該麻煩您的,您千萬不要生我的氣!”
看來她是徹底誤會自己了。
槿溶有些自責(zé),早知如此她就應(yīng)該一口氣把話說完,這樣也不會惹得小萍這般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