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已臥床數(shù)日,她高燒不斷,噩夢連連,驚醒了數(shù)次,皆是大汗淋漓,痛苦難耐。
醫(yī)師不知何因,只說是心結(jié)所致。
她依舊記得那男子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離去,只留一個挺拔的背影。
夢嵐卻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后,喃喃道:“這便是大名鼎鼎的北堂赫亦。”
猛然聽到這個名字,宋吟腦中嗡嗡作響,渾身無法動彈,竟像抽搐一般,緊接著便覺漆黑一片,不醒人事。
連日來的噩夢皆來自北堂赫亦,這個名字早已深深刻在她的心頭,深入骨髓。
她常常夢到云家一百多口躺于血泊之中,北堂赫亦猙獰地站在她床前揮刀砍來。
她不怕死,也早已抱了死的決心,在這世上多活一日都是茍且偷生。如今她卻有些怕了,怕她大仇未報身先死。
秋兒遞話過來說夢嵐約她在假山見面,有要事相商。
宋吟與夢嵐相處數(shù)月,從來沒見過夢嵐如此正式邀約,平日里都是在宋吟的屋中說會子話,今日定是有天大的要事。
宋吟休養(yǎng)數(shù)日,身子也舒暢了些,便拖著撒花煙羅裙走進(jìn)已經(jīng)枝繁葉茂的花園,竟有絲劫后重生的感覺。
緩步走在花徑中,心中皆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
穿過花團(tuán)簇?fù)淼男÷罚蛠淼郊偕?,假山上有潺潺瀑布傾斜而下,濺起顆顆珍珠似的水滴,在太陽光的作用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這假山雖小,但高高低低、坑坑洼洼、起起伏伏,山上綠植欲滴,竟也有種層巒疊翠的感覺。
“此事毋庸再議,吾意已決?!?p> 一個男子渾厚的聲音傳來。
“公子,北堂赫亦甚是鐘情宋吟,為何不讓宋吟一試?雖然不知道她與云府有什么瓜葛,但是據(jù)這段時間觀察,她很想替云府報仇,對北堂赫亦恨之入骨,與我們志同道合。”
宋吟聽到此,倒吸一口涼氣,她從未說過她與北堂赫亦仇深似海,這夢嵐怎知?
難道是她昏迷時渾渾噩噩間不小心說漏了嘴?又或者是她悄悄打聽云府青冢何在時,被夢嵐知曉,她不禁后怕起來。
一直以來她都謹(jǐn)小慎微,沒想到還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他們還知道些什么,又有什么目的,是敵是友?
正尋思間,便聽那男子道:“你怎知那北堂赫亦鐘情宋吟,只憑你那些許可憐的感覺?”
那男子聲音中竟帶了幾絲讓人不易察覺的怒氣。
夢嵐仍舊不愿放棄:“那北堂赫亦是何許人,沒有一個人能近他的身,但他卻緊緊摟著宋吟。
況且他再冷酷,隱藏得再好,看向宋吟時竟也同其他男子般多了幾絲柔情。雖只剎那間,卻終被奴婢瞧了去。奴婢閱人無數(shù),怎會瞧錯?”
“一派胡言?!?p> 感覺那男子要抬步離開,宋吟慌忙從假山后走出來。
她雖不知夢嵐的計劃,但也不愿放棄這千載難逢的報仇機(jī)會。她勢單力薄,無權(quán)無勢,若是找到同盟豈不更好。
況且夢嵐一看亦不是鼠輩,談話的男子定然絕非池中之物,若是能得他們相助,必定如虎添翼。
那男子看到宋吟出來,出乎意料之余,已明白其中款曲,厭棄地瞧了一眼夢嵐。
宋吟這時才看清說話的男子,竟是卓公子。這卓公子不是別人,正是那眼睛深邃的白衣男子。
凝竹使絆的時候,也是這男子幫了她。
萍水相逢,宋吟并不覺與此人有甚關(guān)系,但她身體不適這幾日,他竟然來過一次,想是陪著夢嵐而來。
夢嵐關(guān)心詢問,而那男子只是遠(yuǎn)遠(yuǎn)站著,并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男子雖無言語,但宋吟仍舊向秋兒打聽了此人,方知那人姓卓,問名字,即使是在雁楓樓待過數(shù)年的小廝也無從知曉。
宋吟隱隱覺得,這男子身份定當(dāng)非同一般。
“方才二位所言,宋吟已悉數(shù)聽到。我與那北堂赫亦有血海深仇,如能報仇雪恨,宋吟刀山火海亦不懼?!?p> “公子,你看……”
“你自去危眺沃處領(lǐng)罰。”
夢嵐上前一步,正欲說些什么,卻被卓公子冷生生打斷。
夢嵐不甘,瞧了宋吟一眼,便向雁楓樓走去。
宋吟正欲說些什么,卻被那雙深邃的眼睛制止了,那男人一身貴氣,竟讓人無法忤逆。
“你的仇,我自會為你報?!蹦凶诱f完,便絕袖而去。
宋吟一愣,與那男子見過數(shù)面,這是唯一一次與之交談。
兩人非親非故,男子的反應(yīng)著實(shí)讓人費(fèi)解,但是更多的還是失落,恐怕她還需要再覓報仇的機(jī)會。
自到了雁楓樓,宋吟并沒有立刻打聽云府和北堂赫亦的情況,而是慢慢觀察,專門找一些敦厚老實(shí)的人,拐彎抹角地詢問,只當(dāng)自己是一個聽眾。
可是打聽了數(shù)日,仍舊沒有弄清云府的青冢何在,她想去拜祭的希望也就此破滅。
后來她也想通了,既然人已經(jīng)沒了,再去拜祭也是無用,還不如盡早為他們報仇雪恨,也讓爹娘及云府上下一百多口沉冤得雪,獲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