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自湖玉那里得了那張字條,總想找出那個給湖玉送消息的人,可幾日過去,卻沒半點頭緒。左云典像個烏龜似的蹲在家里,根本瞧不見人。
韶華思來想去,去了周皇那里,旁敲側(cè)擊的讓父皇派余太醫(yī)給左云典瞧瞧病去。
周皇一臉迷惑,對韶華道:“華兒怎么無故關(guān)心起左云典這小子了?”
韶華想半天沒想出個合適的理由,大腦一抽,來了句:“我,我是為姐姐以后幸福著想,萬一他身子不好,落下什么隱疾,耽誤了姐姐怎么辦?”
周皇眼皮跳了跳,這些事是公主該考慮的嗎?仔細回想了下自己對兩位公主的教育,不明白哪里出了問題。
韶華眼觀鼻鼻觀心,一臉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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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太醫(yī)約有四十多歲的年紀,平日常穿一身煙青色的袍子,眉眼總是帶著溫和的笑意,不像太醫(yī)倒像書生。
余太醫(yī)全身上下最顯眼的就是一雙手,細瓷白嫩,像豆腐一樣??缮厝A知道,這雙手只要和銀針相遇,便能化腐朽為神奇,再痛苦的病狀,也能給穩(wěn)得住。
韶華是余太醫(yī)從小看著長大的,整個太醫(yī)院里,他的醫(yī)術(shù)也是能排得上的。
不止如此,余太醫(yī)也是對韶華人生影響最大的人。韶華從小聽的童話故事,玩的積木,吃的炸薯條都是他給做的。
他是韶華童年的百寶箱,韶華對他就像對自己的母妃一樣信任。
翌日,韶華抹黑了臉,扮作余太醫(yī)的藥童,一道去了左相府。余太醫(yī)在前面走,不時回頭看韶華:“公主,這樣真的合適么?他不僅是外男,還是您準姐夫。”
“余太醫(yī)啊,咱們在宮里也合作那么多年了,這些易容還是您老教我的,不就用在這種時候么?”
余太醫(yī)摸了摸胡子,嘆了口氣:“跟就跟著吧,但是,以后別跟其他人說是我教你的易容,我雖然只是一介太醫(yī),但好歹要點面子。”
“這一路走來不也沒人認出我嗎?快走吧?!?p> 倆人到了相府,因是領(lǐng)了皇命而來,左相早早的便帶人出來迎接了。韶華跟在余太醫(yī)身后默不作聲,一同進了左云典的臥室。
左云典的臥室非常簡單,除了桌椅床鋪,便是一些刀劍弓弩,和京中許多公子哥的臥房都不一樣,韶華走進去還以為進了個小小的兵器陳列室。
余太醫(yī)和左云典見了禮,支開眾人,細細的為他診起了脈。
韶華看著躺在床上的左云典,明明沒病,偏裝有病,真想把他撈起來暴揍一頓,好讓他說出那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余太醫(yī)沖韶華使使眼色,韶華看到左云典被扎了一頭的針,腦袋跟個刺猬似的,不由暗暗發(fā)笑,有技術(shù),就是任性。
韶華忙抓緊時間在屋里找了起來。
半晌后,在書桌后面的暗格里,她竟真的翻到了一封信。而且,信上的字跡和那張字條的筆跡一模一樣。
信的右下角,署名是個“寧”字。
暗格里還有一個小小的木盒子,打開后,一支熟悉的白玉簪映入眼斂。
這簪子,是寧家人的,她見皇后戴過,也見寧佳寧蘭戴過。大祁最好的玉石礦便在寧家人手里,這支簪子是由最好的羊脂玉做成,皇后平日也最愛戴它。
字條上的筆跡雖和寧佳寧蘭平日的筆跡不同,但這枚簪子她絕不會認錯。
信上是一首小詩,名為《風雨》,風雨凄凄,雞鳴喈喈,既見君子。云胡不夷!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云胡不瘳!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韶華搖搖頭,一時看不明白,難不成這位左二公子還迷倒了一位寧家小姐?呵,桃花運還挺好,倒不知是哪一個了。
這樣看來,寫下這張字條這首詩的人,便是給湖玉送消息的人了??蔀槭裁匆獨⑷藴缈谀??
不過,若是那場大火是寧家人所為,韶華倒什么顧及都沒有了。
寧家人手上死去的冤魂早就數(shù)不清了,仗著皇后娘娘和寧承大將軍的勢,朝堂上拉幫結(jié)派,排擠忠良,私底下霸占良田,欺壓百姓。
只一個小小的寧秀,便不知害死了多少年輕貌美的男孩女孩。
韶華知道寧家已成毒瘤,父皇也知道寧家是大祁的毒瘤。
可什么時候才能拔去,若是再等下去,還有多少無辜的人受其煎熬?
她曾救下一個康生,可實際上,亂葬崗上有無數(shù)個康生。
韶華深吸一口氣,如果父皇現(xiàn)在無法做這件事,她來做,她就不信,弄死一個寧家,大祁會亂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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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日便是七月一了,是大祁國舉行祭天大禮的日子,帝后在泰山行禮,感念天地,賜福于民。一眾子女中只太子能夠跟隨,沐浴吃齋,來回少說得去半個月。
韶華在隊伍出發(fā)前,專門去御書房看望周皇。到了御書房,韶華向周皇見了禮,拿出自己派人尋來的寒玉磚。
對周皇道:“父皇,此去泰山,天氣炎熱,兒臣知道父皇定會勞累辛苦,特尋了這寒玉磚來,父皇熱的很了,把手肘搭在上面片刻,能降溫祛暑。兒臣請?zhí)t(yī)院張?zhí)t(yī)和余太醫(yī)一同看過此玉,不會對身體造成損害”
周皇把韶華叫道身邊,笑道:“華兒有心了,怪不得人常說女兒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朕可沒白疼你?!?p> 韶華道:“那是自然,父皇一走就是半月,這大熱天的,華兒舍不得父皇辛苦勞累。”
周皇道:“華兒越大越懂事,在學(xué)院可還上進,功課可沒落下吧?”
韶華笑瞇瞇道:“那是自然,華兒有這樣英明神武的父皇,可不得好好用功,給父皇長長臉么?!?p> 周皇道:“華兒不錯,這樣,過兩月你生日的時候,朕賜你一個大府邸,給你三千府兵,五千畝京郊田林,以后學(xué)著立府理家?!?p> 韶華心中一喜,哈哈,連太子都是十五歲才出宮建府,自己十一歲就能有府邸,比他早了四年呢,到時候可得好好的跟他得瑟得瑟。
韶華忙跪下向周皇道謝,開心道:“兒臣多謝父皇信任,定不辜負父皇期許?!?p> *
到了晚上,韶華翻來覆去的想心事,一會兒是西門大街的那場火災(zāi),一會兒是寧家小姐寫的字條,一會兒是如意為什么一點兒不怕蛇蟲,又想到滿身是謎的燕兒,萬般情緒涌上街頭。
正心煩意亂之時,韶華聞到一股暗香,緊接著,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指法,在熟悉的翻找東西。
此人絕對是她初搬入華苑那晚遇到的人,身材高大,武功高強,輕手輕腳,毫無聲息,再次把她的整個臥室翻找了一遍,連她臥室里的暗格都沒放過。
韶華暗想,此人兩次都找上了她,在她身上必有所圖,不如跟他談?wù)?。她要是有,就給他,這人來去無蹤,武藝高強,或許換個人情也不錯。
韶華試著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一絲聲音,暗自翻了個白眼。
今日父皇去祭天,羽林衛(wèi)最強勁的力量被調(diào)走了大半,皇宮的安全守備確實不如往日。
小寶說要回去看他師父,韶華覺得在宮里沒什么問題,一時大意,讓他在家待兩天,現(xiàn)下悔不當初。
那人找了一圈沒找到,果然又把目光瞄向了她的床。
韶華暗罵一句,奶奶的,本公主的床又得被他翻一遍。無恥小賊,等本公主抓到你,看我怎么折磨你。
韶華對那人使勁眨眼睛,那人卻當作沒看見,動作靈敏快捷的把韶華的大床翻了一遍。
最后,那人目光終于瞄向了她。
他并不理韶華發(fā)出的信號,而是把韶華雙腳拎了起來,頭朝下,腳朝上,晃了幾下。
那人的手貼在韶華的腳踝上,手心干燥溫熱,緊貼著韶華的肌膚。
韶華一陣驚怒,長這么大還未曾有人敢這么對自己,一張俏臉憋得通紅,卻偏偏說不出話,只能在心里破口大罵。
那人身上傳來一股清冽的幽香,讓韶華再次晃了晃神。
奶奶的,長那么大個子,怎么會用這么好聞的香,八成是個好色之徒,剛?cè)ニ綍颂煜銟堑墓媚铩?p> 賊人見沒晃出什么東西,一把把她扔到了床上,有些生氣的走了。
韶華被摔成了個臉朝下的大字,本就氣得七竅生煙,現(xiàn)下呼吸更困難了,偏偏還一動不能動,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偏偏那賊人沒一會兒又回來了,把韶華給翻了過來,手腳擺正,又給她蓋上被子,很輕柔的拍了拍她的頭,再次走了。
韶華一臉懵,腦門在黑暗里凌亂了,暗想自己是不是得罪過什么武藝高強的神經(jīng)病,來尋仇了?
然又立馬否定了自己,她出宮才多久,碰上這么個賊,也是夠糟心。
兩個時辰后,黑暗里的韶華終于能動了,大口的呼了一口氣,看到側(cè)鋪睡得正香的樂山樂棋。
韶華搖了搖她們,倆人悠悠轉(zhuǎn)醒,一臉睡意朦朧,迷迷糊糊,看起來沒什么大事。
這小賊,總是用迷藥,看來不僅武功高強,大概還是個用藥高手。
韶華暗自驚奇,別人都昏睡了過去,怎么自己每次都是醒著的呢。不管怎樣,以后得設(shè)法把此賊找出來,不然隔些日子給她來這么一出,還能不能讓人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