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張子頌竟說出‘屈打成招’四個字，韓維不由得一愣。當(dāng)著神宗皇帝之面，誰也不想擔(dān)下這個名聲。只是望了望腳下兩個‘尚食’，韓維突然如夢初醒，事前已然安排妥帖，還怕個什么啊。
“哼！張子頌，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為了圣上安危，為了大宋穩(wěn)定，下毒元兇絕不能逍遙法外。就算本官打錯了你，擔(dān)了這罵名也在所不惜。更何況，人證物證俱全，按《律》本官打你也不為過。來人，打！”
“且慢。”眼見士兵上前，蘇軾突然站了出來，“韓大人，張子頌已科舉及第，按律就是我大宋朝的官員了。僅憑兩個‘尚食’片面之言，你就隨意對他用刑，豈不是讓天下士子寒了心。請大人明鑒！”
“事關(guān)圣上安危，士子們豈能不理解?！表n維堅(jiān)持用刑。
“《禮》云：刑不上大夫……”蘇軾繼續(xù)表示反對，“試問，如果不管是誰誹謗兩句就對官員用刑，以后誰還敢為圣上效力？”
“笑話！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韓維頓時一臉譏誚，“蘇大人你飽讀詩書，不會連這最簡單的道理也不懂吧？或者是，為了學(xué)生就不講道理了？更何況，這只是誹謗兩句么？這叫人證物證俱全！”
“人證物證俱全？”蘇軾便也一臉譏誚，“那好，你先回答子頌的問題。你怎么證明毒藥瓶子是他的？還有，你怎么證明兩個‘尚食’沒有撒謊？就算要打人，兩個‘尚食’擅離職守，意圖謀害圣上，也應(yīng)該先打他們吧？”
“人家已經(jīng)認(rèn)罪了，為什么還要打？”
“下官也沒說一定要打。下官是要韓大人您，證明他兩沒有撒謊！”
“打張子頌，就是為了證明他兩沒有說謊。”
“笑話！萬一張子頌扛不住酷刑胡亂認(rèn)罪，這不就真是屈打成招了。”
“蘇大嘴，你不要胡攪蠻纏！”
“‘介甫說’，誰胡攪蠻纏了！”蘇軾此刻已然憤怒，韓維既然叫他大嘴，他也不管你什么上級下級了，直接稱呼對方綽號‘介甫說’，一時廳內(nèi)陣陣嗤笑。先生卻是不依不饒，“韓維，你休想以權(quán)謀私！”
“介甫說？好，好，好！”韓維一聽‘介甫說’這三個字，又見廳內(nèi)眾人恥笑，一時間也有些老臉掛不住了，當(dāng)即轉(zhuǎn)身跪在了神宗面前，“圣上，蘇子瞻他為了一己之私惡意抗法，下官沒法再審了，還請圣上另選賢能?！?p> “唔？”神宗略微遲疑，隨后說道：“蘇子瞻，朕知你擅審案，但是本案涉及你的學(xué)生，你當(dāng)避嫌，不許再為他求情了。韓大人，繼續(xù)審。不過……，蘇子瞻的話也不無道理，朕不能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先問問清楚吧，再用刑不遲！”
“下官遵旨?！表n維瞪了一眼蘇軾。
先生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可惜神宗發(fā)了話，他也只能閉嘴。
隨后，韓維暗自嘆了一聲可惜，只得再對兩個‘尚食’發(fā)了話，“你兩信誓旦旦說是張子頌指使你們，可有證據(jù)？”
“有，有?！必M知，兩人竟然點(diǎn)了頭，“前日申時左右，張子頌他偷偷入了宮，威脅說抓了我兩的家人，又給了我兩數(shù)不清的銀子，恩威并施之下，我兩便鬼迷心竅的同意了他的要求，答應(yīng)今日不予試菜……”
“等等?！表n維貌似有了發(fā)現(xiàn)，“你兩說他偷偷入了宮？”
“是的?！眱扇它c(diǎn)頭，
韓維頓時心花怒放?！翱捎腥俗C？”
“有……，有的?！眱扇松栽S猶豫，隨后看向了劉公公，“張子頌他找了劉公公，當(dāng)時還有駙馬都尉王詵陪同。韓大人若不信，可以詢問劉公公。另外，還有膳食局洗碗的顧丫頭也看見了他們?nèi)藭??！?p> “好?！表n維興奮得差點(diǎn)拍了手掌，“張子頌，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睆堊禹炛荒茳c(diǎn)頭。
“大膽狂生，還說不是你指使的？”韓維一聲呵斥，當(dāng)即轉(zhuǎn)向了神宗，“圣上，張子頌他不惜冒著死罪偷偷入宮，若不是想要害您，還能干什么？下官以為，證據(jù)確鑿無需再審了。臣請判他死罪，斬立決！”
“嗯……，言之有理?！鄙褡邳c(diǎn)了點(diǎn)頭。
“來人！”韓維當(dāng)即轉(zhuǎn)向了張檢點(diǎn)，“打入死牢，明日問斬！”
張檢點(diǎn)便對殿前司眾人揮了揮手，“抓起來！”
“慢著?！笔碌饺缃?，張子頌只能站了出來。不過面色倒是一臉謙和，不疾不徐的對張檢點(diǎn)等揖了揖手，隨后跪在神宗面前，“圣上，微臣私闖皇宮不假，但微臣絕沒有想謀害圣上，此事王駙馬可以作證。”
“人證、物證、時間、動機(jī)都能對上，你還想抵賴！”韓維怒斥。
“動機(jī)？說得好！”張子頌便抬起頭來，“晚生承認(rèn)，前幾日的確偷偷入了宮，可晚生絕不是想謀害圣上。圣上剛剛賜了我進(jìn)士榜尾，不日即將入仕，自此一生榮辱皆與大宋同在，我為什么要害他？”
“對呀。圣上，子頌沒理由害您啊！臣以為他肯定是為三公主才偷偷進(jìn)宮的?！毕壬K于忍不住又站了出來，摘下官帽跪在神宗面前，信誓旦旦說道：“臣以項(xiàng)上烏紗作保，子頌絕不會害您。”
“烏紗作保？哈哈……”韓維頓時一陣大笑，隨后悄聲說道：“狂生，你不是說本府要罷官了么？我怎么覺得，你家先生要罷官了？哈哈……”
張子頌卻一臉謙和，“放心吧，你很快就罷官了?！?p> “呵，死鴨子嘴硬！”韓維趁著神宗的注意力在蘇軾身上，一臉狠戾的說道：“你自己什么情況心底沒點(diǎn)數(shù)么！你以為他蘇大嘴為你作保能有好果子吃？下毒之事就能拔了他的官服，何況還有你的身份連累他。蘇大嘴死定了！”
“韓大人您多慮了?！睆堊禹瀰s一臉謙和，“先生他會沒事的，晚生也會沒事，倒是您該趕緊想想辦法，罷官之事只在遲早，說不定還要抄家滅族呢。對于謀害先生之人，晚生絕不會手軟！”
“絕不會手軟？哈哈……，你來滅我呀！”
“嗯?！睆堊禹灈]有理會韓維的譏諷，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請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