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籌謀
“季相,這是晉王叔上的折子,催促朝廷糧餉。季相看是給還是不給?!卞祲强赐炅苏圩樱瘯郎弦蝗?。
魏王宓翊本正與云修君說話,聽了皇帝的問題。兩人都安靜下來。等著聽季安的回答。
季安依舊悠閑自在,略微沉吟了會:“送。晉王殿下一旦起兵謀反,秦王寧王是何態(tài)度還不好說,朝中眾臣也不知哪幾位暗中與晉王聯(lián)系。陛下既然短時間內(nèi)并不打算對晉王殿下動手,那么就不能讓晉王殿下有借口起兵?!?p> “可是這批糧草送過去,晉王叔的后顧之憂就又少了一些。保不齊就會馬上動手。”
“所以不能不送,但是也不能全送。”
“丞相的意思是,送一半?讓晉王無借口,但也不能讓他占便宜?”
季安看了眼云修君,那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靜??稍菩蘧褪怯X得季相看自己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滿。
“陛下,戶部雖有糧。但去年全國各地均有災(zāi)情。雖各有輕重。但到底還是有不小影響的。北地邊疆,本就天寒地凍,不適宜產(chǎn)糧。糧餉輜重一向都是朝中調(diào)撥。但今年實在是困難。就只撥三分之一給幾位王爺吧??偛荒馨褢舨康募Z都調(diào)空吧。余下的糧還得防備著有什么意外情況,想必幾位王爺也能理解。”
宓壡歪在椅子上,考慮著這提議是否可行。晉王現(xiàn)在除了糧餉輜重,可就差個借口了。萬不能因為這事給晉王借口。不然戰(zhàn)火重燃,蠻人若是趁機攻打安州,朝中除了云修君又無人可用。倒也不是不能用,而是不敢?,F(xiàn)在朝中以武起家的勛貴子嗣多數(shù)不成材。余下幾個老將,一把年紀了還要披甲上陣。宓壡覺得實在是不合適。哎,手中無將啊。為難為難。
云修君想了會,覺得此時季安的法子是最穩(wěn)妥的了。
“陛下可有派人往余州去?”
“去了,畢竟是王叔的女兒成婚。禮數(shù)總是要盡到。若王叔能稍微在意寧安一點,就不會在他女兒剛成婚沒幾日后就起兵。”
“可是不是說,晉王叔不怎么喜歡這個女兒么?”
“喜歡與不喜歡有什么關(guān)系,總歸是送了女兒過來。尋道,朕要你辦的事你得盡快。朕看著晉王叔恐是忍不了多久了。”
季安聽到皇帝這話,又瞄了云修君一眼。
云修君莫名其妙:“是,陛下。臣明白?!?p> 宓壡說了半天,總算想起幾人在討論的事:“糧草的事就按季相說的辦吧。季相覺得誰去押送比較合適?”
“定國公世子許懷信?!?p> “季相為何選他?定國公府這些年來可是安分得很,許懷信在國子監(jiān)中并不出眾,只在書畫一道上頗有造詣。這樣一個并無官職的文弱書生去做這么重要的事,皇兄就不怕他把差事辦砸了?”魏王雖在軍中有些日子了,但于政事上卻依舊一竅不通。
云修君笑了笑:“王爺,他若是辦好了。是好事。但若是辦砸了,更是好事?!?p> “這怎么說的。”
“王爺忘了,先皇后雖無嫡子,卻還有養(yǎng)子。”
魏王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明白了,他定國公府暗中不僅和晉王府有牽扯,和惠王也暗通款曲?”
“但是,他到底支持誰?暗中向晉王叔投誠,可是又和惠王走得近。難不成是向曲線救國?”
“魏王與國事上已然成長許多了。”季安難得的笑了。
“老師,不要取笑我了。我跟老師學了那么久,還是沒什么長進。還好我不是皇兄,不然只怕老師會更生氣?!?p> 宓壡看著宓翊,一臉欣慰:“還是老師有法子。不喜歡學政事就丟到軍中去??伤闶菦]有給朕丟臉?!?p> “軍政本就互相牽扯,軍中之事能明白的,政事上自然差不到那里。陛下可是文武全才。魏王殿下就差一點。政事上確實少根勁。我也不費那心思了。”
宓翊嘿嘿笑,也不辯解,只說:“學生辛苦老師了。”
“不辛苦,日后不要像云侯一樣無恥就行?!痹菩蘧牭煤煤玫模蝗痪捅稽c名。
“老師這是什么話,學生哪次見您老不是恭恭敬敬的。怎么平白得了這么一評價?!?p> “陛下應(yīng)當知道,老臣是當年程老太師親自提拔起來的。雖說沒幾年的師徒緣分。但這師徒名分是在的?!?p> 季安這么一說,另外的三人都變了臉色。季安今日這話,不止是以臣子的名義在說,也是以老師的名義。
“當年程王妃嫁給晉王時,臣其實就不太看好。但無奈晉王殿下用了手段。逼得太師不得不將女兒嫁給他。若是這樣便罷了,當時誰人不知晉王因何對程王妃勢在必得?可不過幾年,就逼死了江籬。臣實在是老了,再看不得程家的姑娘受委屈”他靜了會,又道:“陛下,臣知陛下為郡主和尋道賜婚,必有陛下的用意。臣不敢揣摩。只是臣希望陛下和尋道你,辦完了想辦的事,也千萬別傷了郡主。她一個女子,孤身在這京中,又被人利用。處境自然是艱難的。別傷了她。”
這一番話下來,皇帝瞧著他的老師,只覺得今日的季相不同以往。云修君卻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室內(nèi)靜默了良久,久到楊德都懷疑幾人是不是睡著了。然后他聽到云侯緩緩地說:“老師不用擔心。學生確實是有利用郡主之處,但學生也確實是心慕郡主。日后,尋道會好好待郡主的?!?p> 季安看著他這個學生,云修君神色堅定,顯然不是在說假話。
宓壡看著云修君的神色,在心中嘆息。當初還提醒過你,你卻早早就陷進去了。若是以后寧安知道你先前的笑言,不知要怎樣嘲笑你。
魏王看著幾人,不說話了。他本也不太明白自家皇兄在和老師以及云修君謀劃什么。自然對眼前的狀況摸不著頭腦。
“好,你記著你今日的話。若是日后你傷了郡主。我可是要逐你出師門的。”
“是,老師?!?p> 就在幾人沉默的當口,門外有人稟告:“啟稟陛下,寧安郡主求見?!?p> 宓壡看著眼前的幾人,示意這三人各自整理下表情,這才叫楊德宣召:“宣?!?p> 兮煌入了御書房,掃了眼房中,低頭行禮:“臣妹見過陛下,見過魏王殿下?!?p> “皇妹起吧?!卞祲切χf道,宓翊也一臉笑容。
“見過郡主?!?p> “見過季相,云侯?!?p> “皇妹此來是有何事?”
“啟稟陛下,臣女此來是為陛下獻禮。父王兄長備了禮物。讓臣妹獻于陛下?!?p> “楊德?!?p> “是?!?p> “晉王叔長公子費心了?!?p> “臣妹此來,還有一事想求陛下。”
云修君自兮煌進來,便一直盯著她看??吹觅饣驮谛睦锶f分惱火。
“宴會前,開國公夫人來尋我。想讓臣妹為邵世子求情。夫人想入牢中去看望邵世子。臣妹無法,只得來尋陛下?!?p> 宓壡聞言,皺緊了眉頭:“邵慶明膽大包天,不止冒犯我皇室郡主。更是不將我宓氏皇族放在眼中。如何能饒?”
兮煌不說話了,本來也就只是裝個樣子。何必為了個不認識的人觸怒皇帝。她又不傻。
然而她卻沒想到,云修君竟出來幫她說話:“陛下,邵慶明罪無可恕,但其母卻是慈心一片。陛下不妨成全了她。這樣郡主也不會因為沒有完成委托而難過?!?p> 誰難過,兮煌在心里吐糟。
宓壡看著云修君的眼色,沉吟了一會。這才同意:“罷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許她入牢中去看邵慶明。但寧安,你不得再為邵慶明求情。此人太過可惡,必須嚴懲?!?p> “是,謝陛下?!辟饣兔嫔闲Φ煤荛_心,心里卻在想云修君今日是怎么了。居然這么真誠,芯子里換人了?
“郡主宅心仁厚,倒也不算壞事。”季安笑著說:“尋道性子太過冷情,我還一直擔心呢。如今他得了郡主這樣的夫人。作為老師,也能放心一些了?!?p> “老師放心,學生定會與郡主和和美美,攜手百年的?!奔景驳脑捹饣吐犞?jīng)]覺得有什么,云修君卻急著表態(tài)。也不知是表給誰看。
“陛下,天色已晚。臣女該出宮了?!?p> “好,尋道。你將郡主送回去。保護好郡主。”
“是。臣告退?!?p> 云修君跟著兮煌出了宮,難得的沒說話。兮煌頗為奇怪,但為了自己的計劃卻笑意盈盈地開口:“云侯明日有事么?”
“無事??ぶ饔惺乱愿莱??”云修君溫聲問她。
兮煌點點頭,道:“寧王叔過兩日就回封地了。今日宮宴上寧泰郡主邀我明日去寧王府,說是她要辦個小宴,跟大家告別。所以我想問問云侯,明日可有時間隨我一起去?”
“自然是有的。明日臣去聽云莊接殿下。與殿下一同去寧王府?!?p> “好”她說著,撩開窗簾看了一眼:“云侯,鎮(zhèn)國侯府到了。”
“臣應(yīng)了陛下要將郡主送回府中,不能違令?!?p> “不用了,陛下不會怪你的。我有護衛(wèi)。況且我看著府中管家在等著云侯呢??峙率歉杏惺掳??!?p> “既如此,臣就不送殿下了。明日殿下在聽云莊等著臣?!?p> 兮煌溫柔地應(yīng)了:“好?!?p> 云修君下了兮煌的馬車,站在車門前,看著馬車里的少女:“郡主今日似乎不同以往。是因為宮中太過沉悶么?”
兮煌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這樣,哪里不對么?”
“也沒有,臣只是覺得??ぶ魍盏臉幼痈?,更自在。今日非常溫柔,然而太假。讓臣大為不適。”云修君似乎是故意的,挑著眉看著兮煌的樣子非常欠扁。
兮煌克制住了下手揍他一拳的沖動,笑得更溫柔了。云修君見此,調(diào)侃地看了兮煌一眼,轉(zhuǎn)身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