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死內(nèi)外
龍虎山坐落于一處峽谷之中，東、西兩側(cè)各有一座高聳入云的巨峰，山勢險峻高不可攀，巖壁陡峭猶如刀劈斧砍。左側(cè)虎峰狀若猛虎蓄勢待發(fā)，右側(cè)龍山宛如蒼龍氣勢如虹，龍虎山由此而得名。
龍虎山雖屬邪派，風(fēng)景卻十分優(yōu)美，龍山虎峰天然絕景，飛仙石，龍幽潭，虎躍巖，生死盤…亦是奇特非凡，這讓生活在龍虎山的弟子可以隨時享受自然之美，
這一日，巡山弟子羅小虎照例在山外巡守。
距離他約莫十幾丈外便是龍虎山最有名的天然法陣生死盤。
生死盤是位于谷口的一塊平坦巨石，乍一看好似一座陰陽陣圖，陰魚如龍攝人心魄，陽魚似虎威震八方，巨石方圓數(shù)十丈內(nèi)空無一物，整個龍虎山的大門感覺就像是敞開的。
羅小虎在此地修行已有七載，第一年在門內(nèi)打雜，之后幾年便是每日巡山。
說是巡山，其實也就是每天守著生死盤，發(fā)現(xiàn)有人靠近便會發(fā)出警告。
這生死盤看上去并不起眼，實則乃是一座天地奇陣，一半為生，一半為死，來人若是不懂規(guī)矩想要強(qiáng)闖，一個不慎就得落到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據(jù)說，當(dāng)年龍虎山第一代門主偶然發(fā)現(xiàn)此地，立刻意識到可以用此陣作為護(hù)山大陣守護(hù)宗門，經(jīng)過反復(fù)試探摸索，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終于被他找出生死盤的運(yùn)轉(zhuǎn)規(guī)律，至此開宗立派壯大實力。
羅小虎并不反感巡山的工作，倒不如說這樣才好。
在他工作的這六年間，極少遇上不開眼的愣頭青上門滋事，就算有，他也能利用守山大陣生死盤輕松擊殺對方。
在生死盤附近巡視完一圈，羅小虎悠閑的坐到一塊石頭上，準(zhǔn)備開始今天的修煉。
修煉是個很考驗注意力的事，一旦入定輕易不要分神，否則修煉效率會大打折扣。萬一有時候來了感悟，也很容易被外界打破。
羅小虎之所以喜歡這份工作，最大的理由就是因為，在這極少有人會打擾到他。
盤膝坐好，凝神靜氣，心守丹田，抱元歸一。羅小虎慢慢進(jìn)入了修煉狀態(tài)。
修煉的時候很容易忽略時間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一小會兒，也可能很長時間，突然，一陣不合時宜的笑鬧聲傳進(jìn)了羅小虎耳中，羅小虎當(dāng)即睜開眼睛，修煉狀態(tài)瞬間告破。
“什么人竟敢在龍虎山喧嘩！”
他很煩這種感覺，有種剛睡下就被人強(qiáng)行叫起來的煩躁，雖然他成為修真者后幾乎就沒怎么睡過覺。
隨著羅小虎一聲高喝，視線中看見三道人影緩步而來，腳步不顯多塊，但剛剛還在百丈之外，下一刻就到了生死盤外。
“是高手！”羅小虎的心臟沒來由的抽搐了一下。
守山六年，別的本事他沒長進(jìn)，看人的本事卻進(jìn)步了許多。
來者三人兩男一女，中間的男子體格魁梧面貌兇煞，虎目圓睜不怒自威，一看就是位坐慣了高板凳的領(lǐng)導(dǎo)。
左側(cè)的男子嬉皮笑臉滿臉諂媚，顯然是領(lǐng)導(dǎo)身邊的馬屁精角色，右側(cè)女子讓羅小虎格外多看了兩眼，不為其他，只因為這女子太漂亮。
修真界可不是一個好地方，女性修士本就稀少，更何況還是這么漂亮的。敢?guī)е绱似恋呐苏袚u過市，這主人定然非富即貴。
想到這里，羅小虎不敢怠慢，快步上前靠近生死盤，朝著那三人躬身行禮。
“三位貴客從何而來？到我龍虎山有何貴干？”
聽得羅小虎詢問，魁梧男人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斜睨了他一眼不屑道：“趙川陽的架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明知道本座要來居然敢不親自迎接?！?p> 趙川陽這名字一入耳，羅小虎當(dāng)即渾身抖落一個激靈，嘴角稍稍抽搐了幾下。
“原來是門主的貴客，敢問可有門主手令？”
“管我要手令？”
魁梧男人臉色驟然一變，大手猛的一甩，霎時間生死盤外飛閃走石塵埃彌漫，就聽刀劈斧砍之聲鏗鏘作響不絕于耳，待塵埃落地，羅小虎赫然看見，山體兩側(cè)的巖壁上已是遍布刀痕劍印。
“什么！”
對方只是輕描淡寫的一擺手，竟能引動如此威能，這手段縱然是門主趙川陽也遠(yuǎn)遠(yuǎn)做不到啊。
“貴客息怒，有話好說?！绷_小虎嚇破了膽，慌忙抱拳安撫。
魁梧男人眼神森然，冷哼：“本座沒有手令，讓趙川陽親自出來，百息之內(nèi)若不現(xiàn)身，本座便以居心叵測為由上報聚魔莊，還不速去通報！”
“聚魔莊，這三人是聚魔莊的?！?p> 羅小虎徹底明白了，難怪這男人如此跋扈，難怪他敢?guī)е琅袚u過市，此地方圓十萬八千里范圍，聚魔莊就是唯一的王。
想到這里，羅小虎臉色不禁難看。
“回稟君上，門主大人于昨日外出尚未回山?！?p> “原來不在，我說怎敢如此怠慢?！笨嗄腥嘶饸馍詼p：“既然不在，你且打開山門，我到里面去等他。”
“這…”羅小虎更為難了。
生死盤乃龍虎山護(hù)山大陣，元嬰之下絕無可能強(qiáng)行闖入，是龍虎山安身立命之本，趙川陽嚴(yán)令五申，非宗門弟子不得入內(nèi)，縱然是宗門弟子，未經(jīng)許可也嚴(yán)禁擅自進(jìn)出。
看見羅小虎面露難色，魁梧男人臉色再度一沉。
“怎么，這生死盤連本座都不讓進(jìn)？”
“君上息怒，并非小的不肯，實在是門主鐵令如此，還請君上見諒。”
“見諒？哼哼…你有何資格讓本座見諒”男人冷哼，眼神一動轉(zhuǎn)而又說：“也好，本座便在此等趙川陽，待他回來，本座第一時間要你人頭落地！”
“什么！”
看了六年的大門，羅小虎第一次碰上硬茬子了。
開門，如果對方圖謀不軌，宗門追究下來他必死無疑，可不開門，倘若這幾位真是趙川陽的貴賓，他同樣難逃一死，突然的，羅小虎就陷入了生死危機(jī)。
“怎么辦？”羅小虎進(jìn)退維谷。
就在這時，那名年輕男子跨步上前，嬉笑著沖他挑了下眉：“兄弟，快些開門吧，堂主今天心情不好，莫要為了這等小事憑白葬送性命。”
“這…”
羅小虎猶豫不決，沒等他回話，魁梧男人突然上前，猛地揪住年輕男子的脖子，粗暴的將其狠狠甩開。
“決定了，就算趙川陽不來，本座也要讓你先死?！?p> 羅小虎聞言心神‘噗通’一沉，接著就見男人朝他緩緩舉起了手，掌心正沖向他。
“你想干什么？”
羅小虎心弦緊繃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雖然有生死盤保護(hù)，但修真界的術(shù)法太多了，越是強(qiáng)大的修士手段就越多，他不敢保證對方是否有能無視生死盤將直接殺死的辦法。
“要你的命！”
時間沒讓羅小虎多做思考，猛然間，他感覺身體周圍驟然變冷，一扭頭，赫然就見一柄幾乎透明的劍影就懸在距他脖子不足三寸的地方，寒芒凜冽深入骨髓，羅小虎當(dāng)即被嚇得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君上恕罪，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君上大有人有大量，饒命啊。”
羅小虎萬萬沒想到他竟能隔著生死盤威脅到自己，余光再瞟見石壁上的劍痕刀印，他的脖子可遠(yuǎn)不如巖石堅硬啊。
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那名絕美女子飄身上前，素手輕輕按住男人手腕。
“堂主息怒，這娃娃只是區(qū)區(qū)一介守山弟子，殺了他難免令堂主掉價，何不等趙川陽回來后堂主再起干戈，一則可以借題發(fā)揮，二則也能興師問罪，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這女子看似漂亮，內(nèi)心竟比那蛇蝎還要狠毒，說這話的時候完全不避諱羅小虎，甚至看向羅小虎的眼神，都像在看著一個死人。
羅小虎一顆心瞬間涼了個通透，他怎么也想不到，巡山守門這樣簡單的工作，居然也有性命之危。
顯然女子的話對魁梧男人還是有幾分影響，男人放下了手點頭稱是：“言之有理，那就等趙川陽回來再動手?！?p> 話音落地，羅小虎驟覺脖間寒意消散，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頭般軟癱在地，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頃刻間打濕了身下的地面。
“但本座就是看他不順眼?！?p> 男人話鋒陡然一轉(zhuǎn)，下一刻，羅小虎察覺身側(cè)冷風(fēng)又起，只聽‘噗嗤’幾聲輕響，連續(xù)的劇痛由四肢迅速傳上大腦，忍不住張嘴‘啊’的一聲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哼，先給你弄點開胃菜，一會兒等趙川陽回來了再上正餐。”
男人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開，羅小虎面色蒼白頭上汗如雨下，后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好端端的在門內(nèi)打雜不好嗎？非要偷懶來巡山守門，這下可好，什么好處都沒落下，反倒是招來殺身之禍，這買賣太不值了。
那幾次攻擊并沒傷到羅小虎要害，顯然對方下手極有分寸，羅小虎咬牙硬挺著站起來，目光投向那邊。
魁梧男人已經(jīng)找了塊石頭盤膝坐下，那一男一女就立在兩側(cè)防守，發(fā)現(xiàn)羅小虎的目光，女子冷冷一笑比了個‘殺頭’的動作，羅小虎被嚇得一個激靈，倒是那年輕男子，略一沉頓悄悄走了過來。
“兄弟怎么樣？”男子唇齒輕動，雖沒發(fā)出任何聲音，說的話卻直接傳入了羅小虎腦中。
聚音成線，一種靈力的基礎(chǔ)運(yùn)用，修為高深者甚至可做到在千萬里之外傳音通訊。
羅小虎不敢出聲，咬牙輕輕搖了搖頭。
男子眼神閃了兩下，片刻后猶豫道：“兄弟，我們堂主殺伐成性做事隨心，平生從不將人命當(dāng)回事，你要是不想死就聽我一句勸，趕緊打開生死盤放我們進(jìn)去，興許堂主心情一好就不計較了，這是你唯一能活命的機(jī)會。”
“這…”羅小虎開始掂量分寸。
剛剛對方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能殺他的手段，若非那女子從旁阻攔，這時候他恐怕已經(jīng)是具尸體了，如此看來，這三人應(yīng)該確定是聚魔莊之人無疑。
念及此處，羅小虎不再猶豫，從懷里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羅盤，快速在其上點了幾下，就聽山石‘轟隆’一響，生死盤上的陰陽魚緩緩分開，顯露出一條丈許寬的青石通道。
男子見狀點頭微笑，隨即去到魁梧男人身邊躬身抱拳：“堂主，生死盤開了?！?p> 男人聞聲慢慢睜開眼睛，扭頭望去，恰好看見羅小虎正一瘸一拐的從生死盤內(nèi)走出，來到他面前叩頭便拜。
“君上恕罪，方才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懇請君上大人不記小人過，饒小的一命。”
男人聞聲略微抬頭，嘴角不著痕跡的向上一翹：“這次是周顯替你求情，本座看在他面子上饒你一命，下次記得眼睛放靈光點?！?p> “謝君上教誨，小人此生定不忘！”
說著又連磕幾個頭，男人這才起身，帶著二人大搖大擺跨過生死盤，從容不迫的進(jìn)入龍虎山之中。
“終于…不用死了。”
目送三人離去，羅小虎心頭五味雜陳難以言明，這種從天堂到地獄再到天堂的經(jīng)歷，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他完全沒注意到，三人走遠(yuǎn)后，年輕男子突然駐足回頭望了他一眼。
如果羅小虎看見了這一幕，定會心生不安，因為在男子的眼中，充滿了無奈和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