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給了窺探者最完美也是最廉價的偽裝。
和步行街隔河相望,河對岸,勞燕眨著酸澀的眼,把手里的望遠(yuǎn)鏡遞給伸著手的黃東。
身子滑向放到的車座;“居小妹的腰也沒扭斷了,看她得意樣子,嘿!小屁孩子?!?p> “我看見納蘭伯伯了,我爸,我爸,是我爸,我爸這會才來!”黃東的注意力顯然沒用在聽勞燕嘮叨。
“是挺煩人的,烏樣樣的一大堆人,八竿子都打不著,瞎湊熱鬧?!眲谘嘣绞侨嘌劬υ绞撬釢瑦阑鸬拈]著眼。
“黃豆豆,你別看太久了,這玩意真的很傷眼睛?!?p> “這回相信我說的話了,勸你的時候你可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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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晨能被齊狩從眾多的朋友中間被選出來,打電話叫來把他從步行街接走。
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陳晨是個身材苗條的女人;
陸清緋提醒齊狩千萬不要找什么五大三粗的大漢來,很可能會適得其反,刺激的一直躍躍欲試的毛子等人真的抄家伙動了手;相鄰多年,他可知道,小黑子的這些老哥們,不但看著兇,動起手了,和哪幾個砸車的小年輕的兇狠勁就不是一個層次。
齊狩惹了大哥小黑子不在家的時候的居小妹,還是盡可能不要給毛子這些小黑子的鐵哥們個動手的借口。
第二個原因,陳晨這個女人,膽子很大,職業(yè)有特色,不怕事,則是齊狩確定選了她的最主要原因。
作為一個記者,陳晨對待沖突事件,有著和常人迥異的反應(yīng)。
把自己的車停在齊狩還帶著新鮮勁,被砸的破破爛爛的車旁,陳晨就已經(jīng)亢奮不已。
躲在車?yán)?,先叮叮咣咣一通拍照?p> 稍顯不滿的是齊狩和他的朋友太慫了!遇到了暴力傷害,膽怯的連接受現(xiàn)場訪問都不敢,逼迫著陳晨,最快的速度帶著齊狩離開。
一邊開車,一邊聽著齊狩的陳述,陳晨好奇的點,從齊狩被砸了的車,轉(zhuǎn)移到了小巷深處的小樓。
其實剛才過來就看到有同行在附近轉(zhuǎn)悠,故作輕松的樣子,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找到了重大新聞題材。
還以為自己車上拉著的就是最重要的新聞,砸車事件的當(dāng)事人,半道上才明白,原來是自己誤會了。
靠邊停了車,就聯(lián)系了報社同事。把自己的車丟給了齊狩,讓他自己走吧,反正傷的不重,也不用去醫(yī)院,小口角引起的糾紛,顯然對方占了便宜,也無意再追究,安全什么的也沒問題。
陳晨下了車,獨自挎著相機(jī)站在路邊等著支援的同事。
夜里十點后順著河道吹來的涼風(fēng)也沒法吹涼了陳晨心里的火熱。
方才陸清緋無意中提到的一個個名字,跑新聞的都耳熟能詳,別管是官場新貴,還是商界大佬,就連砸車的紈绔子弟,每一個都有著新聞價值。
何況是這些人聚成了堆,出現(xiàn)在了不起眼的小巷內(nèi)的小樓里。
該是什么樣的人死后的喪事,能夠讓這樣多的來源肴雜的各界精英同時出現(xiàn)。
齊狩將車倒回陳晨面前,勸說著;“陳晨,你不要去招惹他們好嗎?為了我不值得?!?p> “正好,我還說是忘了就算了,你就自己回來了。快點把后蓋打開了?!?p> 陳晨從車后箱取出個運動挎包,拉開車門上了車后座。
齊狩看到陳晨麻利的把連衣裙脫了,身上就穿著三點的內(nèi)衣。有點尷尬的說道;“我下去回避一下吧!”
“回避什么?又不是沒讓你見過,裝什么假道學(xué)先生!”陳晨的話語里帶著些埋怨。
帶些男孩直爽勁的陳晨,在和齊狩有過床第關(guān)系的女友里算不上漂亮,但是喜歡齊狩的時間卻是最久的一個。
喜歡上大了自己四歲的哥哥同學(xué)齊狩,陳晨從十四歲開始,就沒再有過別的男人。
齊狩有妻子,齊狩風(fēng)流,陳晨都清楚,陳晨依然和齊狩上了床,陳晨的哥哥陳強為這罵了妹子,斷絕了和老同學(xué)的關(guān)系。
陳晨所有的付出還是沒有拴住齊狩,齊狩自如的調(diào)換著兩人間的關(guān)系,春夢一場,春情不再,還有友情。盡管這樣的友情對陳晨來說帶著苦澀,她還是含笑接納了。
套上體恤,穿上牛仔長褲,系腰帶的時候,觸到了依然平坦結(jié)實的小腹,陳晨哀傷的說道;
“青春就剩了兔子尾巴那么短一截了,齊狩,能不能給我兩年時間,老去的時候,總需要有點美好的回憶用來打發(fā)孤獨的時光?!?p> 齊狩看著車窗外,沉默著。
下了車,咬了咬牙,陳晨從車窗探進(jìn)頭,說道;“公寓大門的密碼沒變,你晚上就住我哪兒吧!我忙完了想和你好好談?wù)??!?p> 齊狩努力的笑著,點了點頭,車子一起動,臉上就全是苦澀。
作為一個記者,陳晨是盡職合格的。
和游弋在周圍的同行多出了從齊狩和陸清緋嘴里了解到的碎片般的一些信息,陳晨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孤身一人去里面看看。
決定下的心驚膽跳,過程卻沒有一絲驚險可言。
大門口沒有安排人迎賓,靈堂外沒有專門的知客,不收禮,就在靈堂門外有個來客登記的冊子,連個看著的人都沒有,大有隨你便,想登記就登記,不想登記大家都省點事的意味。
陳晨一樓上到三樓,再從三樓轉(zhuǎn)悠到一樓,再爬上了三樓。
看到太多熟悉的面孔,只是他們都不認(rèn)得小記者陳晨,也有人和陳晨打招呼,是好心通知她三樓上還有夜宵。
至于為什么會想到通知到她,陳晨事后才想明白了,是自己一身衣服太干凈整潔,嘴角也沒帶點油跡,被人誤以為才剛剛趕到,不知道樓上一直供應(yīng)飯菜。
陳晨是真的吃飽喝足了才溜了出去。
說溜出去似乎也不對,這樓里互不相識的人原本就互不干涉,除過三樓的一邊是非請勿入,整個小樓像是來去自由的集市。
當(dāng)然了,是沒有小商品販賣,如果要強往集市的概念上套,敞開的屋門里,各種分屬不同人群的討論,似乎算得上是高談闊論者在兜售思想。
把身上暗藏著的錄音設(shè)備,拍照設(shè)備,交給了用普通面包車偽裝的采訪車?yán)锏却耐椋挥伤麄儊砭帉懜寮?p> 陳晨把自己丟到了車尾的座位上,閉目不語。
新聞工作者有著反應(yīng)真實事實的職責(zé)。
可是今天夜里看到的這一切就是事實嗎?
喪事的主事人對待來賓不加過問,卻提供了頂級的餐飲,是種奢侈,傲慢至極的奢侈。
更為奢侈的是,成群結(jié)隊的社會精英肯把寶貴的時間花費在主人不多看一眼的守靈上。
“這個人我認(rèn)識是,,,,,,”
“還有這個,,,,,,,,”
“哎!你來聽聽,彭大師,董岳敏股市大亨,這是在里面湊一起談?wù)摴墒?,陳姐這是搞來了股市內(nèi)幕消息了?!?p> 數(shù)碼相機(jī)接上了電腦,有人在翻看拍到的照片。還有人帶著耳機(jī)在聽錄音。
“瞎吵吵,我可不管,趕明天上報。你們也瞅瞅,巷子里一會一個閃電似的,那是干嘛的!都是同行在偷著給一長溜花圈拍照呢。
姐姐我深入虎穴一趟,要讓你們給浪費了,呵呵!”
“陳姐,你這虎穴可進(jìn)的太美了,吃大餐,聽高人講座。
爽!真爽。”
陳晨眼一瞪,笑罵道;“好呀!你小子自己走一趟去呀。去之前先好好看看路對面,車已經(jīng)拖走了,可還有一地的玻璃渣在呢,好好一輛車砸廢了,人怎么樣就不用我多說了。
去吧,有大餐吃,有名人講座可聽。辦這場喪事的,歐陽靜你知道不知道?有名的大美女,也去認(rèn)識認(rèn)識!”
有人和陳晨一樣,覺察到事情有古怪。
“陳姐,這些素材怎么有種,嗯!不能說不真實,但是,就是,就是不合理?!?p> “合理不合理的都是事實存在,咱們呀!吃的就是這口飯,等你想明白了,別說頭版了,中縫的的豆干,都沒發(fā)的價值了。
別提總編笑臉相看,屁股都不看你。
別他媽的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記者也是干活拿工資,有疑問搶發(fā)完稿子,自己慢慢琢磨去。
資料交給你們了,帶回報社還是就在車?yán)飳懜遄?,隨你們便,可有一條,必須搶到頭版?!?p> 說完了話,粗暴的扒拉開車門邊坐著的同事,丟下眼睛里滿是困惑的同事們,下了車走下了河堤,順著河流的方向漫無目的的走著。
陳晨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壓抑不住的和同事亂發(fā)脾氣,完全是因為齊狩。
記者是個消息靈通的職業(yè),從業(yè)多年的陳晨,比齊狩接觸過的人和事要豐富太多了。而她的單純也只是留給了齊狩一個人。
在三樓靈堂門前有意識的轉(zhuǎn)了幾圈,靈堂里盤膝坐著的膚色黝黑的居小妹,比自己還要苗條,明顯就不是齊狩喜歡的類型。
毫無疑問,齊狩和自己隱瞞了事情真相!
陳晨掏出手機(jī),向外撥打著求助幫忙的電話。
居小妹是誰?
有個雅致的名字,居雨欣,一個尚在大四實習(xí)期的在校大學(xué)生;
是原東風(fēng)運輸公司董事長居豐收的女兒,前槐樹村公司總經(jīng)理居墨涵的妹妹。
這些很好查到,再往下查,和居家?guī)е鴿夂窠庀⒉煌囊蝗喝耍透‖F(xiàn)了出來。
曹斌,香港曹氏企業(yè)集團(tuán)的太子爺,居然是居小妹的男朋友。
和曹家有關(guān)的社會關(guān)系已經(jīng)是一股龐大的勢力。
居小妹擔(dān)任總經(jīng)理的安居公司,除過她哥哥居墨涵,另外還有兩個身份隱秘的股東,往外輻射必然又是一張遮天蔽日大網(wǎng)似的社會關(guān)系網(wǎng)。
居小妹在靈堂陪著的歐陽靜,鴻居建筑公司的董事長,古城最年輕的億萬富豪之一。
雖然幾年前就一直有人壓著不許報道;消息靈通的陳晨還是知道了歐陽靜的另一個隱秘身份,前省一把手白安東的掌上明珠。
敢當(dāng)眾砸車,對方就沒把二三十萬當(dāng)回事。
齊狩也算得上事業(yè)有成,但是二三十萬對他還是一筆不小的財產(chǎn)。
車被砸了,不提要賠償,還隱忍著不報警,強自認(rèn)了下來,齊狩怎會只是他所說的無意間言語不當(dāng),惹怒了不相識的居小妹這么簡單?
陳晨向著河堤狂奔著,夜色里不知被多少樹枝掛到;登上河堤,已是一身狼狽不堪的模樣,沖著路上行馳的出租車猛揮著手。
“小姐,需要我?guī)湍銏缶瘑幔 币幻骈_著車,中年司機(jī)一面在車內(nèi)的后視鏡里觀察著后座的乘客。
陳晨低頭看看,小臂上火辣辣的,冒出了一串小血珠子,體恤腰側(cè)刮開個大大的三角口子,露出了一截白花花的皮膚,赧然的笑笑,“謝謝您了,師傅您誤會了,我沒遇到壞人,自己跑的急了,掛到了樹枝上?!?p> “哦!是這樣?!敝心晁緳C(jī)的語調(diào)很是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