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深淵(1)
“別動,魯隊(duì)長,我這邊可是能看見你的喲,來,走到房間最中間來,對著攝像頭笑一個。”綁匪在那邊笑道。
魯仁明按照綁匪的要求,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墻角的一個攝像頭。對著攝像頭,他勉強(qiáng)擠出了一絲笑容。
“站在我的視線之內(nèi),別離開,否則你就只能見到你女兒的尸體了,明白了沒有?”
“明……明白了。”雖然意識到不對,但此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魯仁明并沒有其它的選擇,只能是咬著牙答應(yīng)。
“這就對了,現(xiàn)在開始吧,看見那個小男孩沒有?殺了他!”
“你說什么?”魯仁明一驚,“讓我殺了這小男孩?你是不是瘋了?”
“怎么?難道一個曾經(jīng)殺過人,又坐過牢的人,還會有這種心理負(fù)擔(dān)?因?yàn)樵?jīng)當(dāng)過刑警,還有所謂的道德準(zhǔn)則嗎?放輕松,殺人嘛,很容易的事。就像你當(dāng)年干的那樣去做吧?!苯壏嗽陔娫捓锷窠?jīng)質(zhì)式的笑道。
我要怎么辦?魯仁明的心里在狂喊,他早就想過這次救女兒不會是那么簡單,但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我要怎么抉擇?
事實(shí)上很容易的,不是嗎?
一邊是自己的女兒;而另一邊則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
看上去這其實(shí)是一道單選題,準(zhǔn)確地說,是送分題。
可我為什么會猶豫?
因?yàn)樵跐撘庾R中,我還是覺得自己是一個刑警嗎?
一時間他回答不上來。
“直說吧,你做不做?你女兒就在我手里呢,來,干脆點(diǎn),別這么婆婆媽媽的。”綁匪有些不耐煩了,在電話里獰笑道,“難道這個選擇題有那么難嗎?你已經(jīng)不是刑警了,不是嗎?”
是啊,我早就不是刑警了,早在15年前……
可是……
魯仁明的手抖了起來,他是很想救回自己的女兒,可他沒想過要以這種方式。
他突然有一種想要離開這里的沖動,寧愿自己沒來過……
他不想做這道選擇題!
“或者,你需要你女兒鼓勵你一下?”綁匪陰冷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隨后便聽到他的怒吼聲,“你給我過來,來,跟你爸爸說,快說!”
緊接著電話里傳來了掙扎的聲音,可就是沒人說話。
“你這小表子不說是吧,看把你高尚的?!苯壏藨嵟睾暗馈?p> 隨后聽到‘啪’地一聲和一個女子壓抑著的呼痛聲。
應(yīng)該是綁匪正在毆打那個女子。
“住手,你住手……”魯仁明氣得發(fā)抖,可他現(xiàn)在又做不了什么,只能一邊不停地喊;一邊發(fā)泄般地捏著手機(jī),那手機(jī)都快給他捏變形了。
可惜他的呼喊聲對綁匪來說毫無約束力,綁匪仍然在毆打那名女子,從電話里聽起來,那名女子的呼痛聲已經(jīng)越來越微弱,她……就要不行了……
“我做!我做!你住手,住手!只要你住手,我什么都肯做!”隨著魯仁明的嘶喊聲,他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他既恨這綁匪的狠毒,也更恨自己的無能……
我這一生究竟給自己的家庭、妻女帶來了什么?
折磨嗎?
家里的長輩過世,從來就沒有盡孝過,全都是玉珍在做;
而玉珍呢?嫁給自己就跟守寡似的,更不要提那15年牢獄之災(zāi)了。自己主動提出離婚,是不想再耽誤她了,可這些年來,她卻苦苦守著至今仍然孤身一人,還把孩子拉扯大了;
孩子就更別提了,從來沒盡過父親的職責(zé)也就罷了,還坐過牢,估計(jì)她平時也恥于與同學(xué)們提自己這個所謂的父親吧,還不知她有多恨自己呢。
我給家里留下的,好像也就只有折磨了……
“怎么,魯隊(duì)長終于想通了?這就對嘛,哎……”綁匪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猛然囂張地大笑了起來,“魯隊(duì)長居然流貓尿了,哈哈哈……不要哭嘛……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事到如今,以他一個刑警的本能,他用屁股都能想得到這個易海浪究竟是想干什么。
你不是刑警嗎?
代表光明是嗎?自詡正義是嗎?
那行,那我就用正義的手段來懲罰你。
綁架你的女兒,要挾你殺人,然后把這一切都用視頻錄下來,發(fā)出去。
‘刑警又殺人了!’
‘前刑警殺人入獄,出獄后再次殺人,試問這樣的人還有多少?又有多少是沒被發(fā)現(xiàn)的?’
‘這國怎,定體問。’
……
諸如此類的話,將會成為各大報紙媒體的頭版頭條吧。
這是公然在這個職業(yè)上抹黑,以后群眾還會相信我們這些人嗎?
‘哈哈哈,干得不錯啊,看看你們這些刑警都干了些什么?總說我們是人渣,你們又好到哪里去了?大家不都是一樣嗎?因?yàn)槟銈兪切叹?,所以殺人會得到一些?yōu)待嗎?’
這就是易海浪的目的吧。
我將怎樣面對我當(dāng)年當(dāng)刑警的初衷?又將怎樣面對我的那些老兄弟?
或者,我也用不著去面對了吧……
我人生的前幾十年奉獻(xiàn)給了事業(yè),中間那15年在為一時的沖動贖罪,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保護(hù)一下我的家……
可以嗎……
我的要求很自私嗎?
玉珍,忘了我吧,你本就值得過得更好;
祺祺,忘了我吧,我原本就不配做你的父親。
好吧,如果這是深淵……那就讓我一個人下去吧。
魯仁明的目光移向了那個小男孩。
你還很年輕,本來你將來會有一個溫暖的家,你也會有孩子,你有著大把的時光可以任意去做你想做的事……
可是……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這全都是叔叔的錯……
答應(yīng)叔叔,如果有來生,你可以去做任何事,只有一條,不要當(dāng)刑警好嗎?
這是一個過來人的忠告。
我也答應(yīng)你,如果有來生,叔叔一定會還今生這筆債!
“怎么還不動手?”綁匪有些不耐煩了,“你是需要點(diǎn)鼓勵嗎?來,我給你。”
說著話,他用彩信發(fā)了一張照片過來。
照片里是一個已經(jīng)傷痕累累的少女,躺在地上已經(jīng)奄奄一息。
雖然滿臉血污,但魯仁明還是能夠從她的眉目中看出幾分自己的樣子……
祺祺,你長大了……
今天爸爸來為你做一件事,這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為你做的了。
放棄我自己……
深淵,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