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禍不單行

　　李淵走出寢宮不過幾步路，拐角處忽然鉆出裴寂，打著哈哈道：“唐公，好巧啊，這么早不在溫柔鄉(xiāng)多待一會兒，急著去干什么？”

　　這裴寂其實早已等在寢宮外，里面的動靜也聽得一清二楚，見李淵要走，才裝作碰巧遇見。

　　李淵心情糟透了，見到裴寂，一把扯住，疾呼裴寂表字，道：“玄真，你干的好事！你莫非是要害死我媽？”

　　裴寂堆著笑臉道：“唐公，你乃一代豪杰，為什么這般膽??？莫說收納一兩個宮眷這等小事，就是那大隋江山，只要唐公您愿意出手，也是唾手可得?！?p>　　又提這一茬，李淵急忙斥道：“你我都是楊氏臣子，為何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這不是自惹滅門大禍嗎？”

　　將宮女獻(xiàn)給李淵，若是傳到楊廣耳中，裴寂也是要被滅門，所以他橫下心，道：“叛逆之言算什么，昨夜唐公顛鸞倒鳳之時可曾想過滅門大禍？”

　　“你……”李淵一時語塞，竟說不出話來。

　　裴寂忽然雙膝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唐公，并非我裴寂要逼你，實在是想為你著想，為你分憂。有道是‘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今主上失德無道，百姓窮困，各路反王已經(jīng)開始逐鹿，即便是晉陽城，若非唐公鎮(zhèn)守，只怕早已淪為戰(zhàn)場。唐公你手握重兵，名聲響徹宇內(nèi)，又有天象預(yù)示，而令郎世民也已暗中儲備將士、豪杰，何不乘機起義，吊民伐罪，經(jīng)營帝業(yè)呢？”

　　李淵聽后稍作沉思，囁嚅道：“萬萬不可，我李家世受國恩，豈可變志？”扭頭就走。

　　裴寂起身追上，要再勸說，忽然一名士兵飛奔入晉陽宮，報道：“突厥兵殺到馬邑，兩位副留守請留守大人速速回署發(fā)兵，截?fù)敉饪?！?p>　　聽到此緊急軍情，李淵哪里還顧得上裴寂，匆匆回到衙署，只見副留守王威、高君雅等人已經(jīng)在那里等候。

　　王威、高君雅兩人是楊廣派來的，名為協(xié)助李淵，實則是監(jiān)視其一舉一動，因此李淵對自己的一言一行都非常小心，現(xiàn)在被裴寂這么一鬧，搞得他有些心慌意亂。

　　好在他經(jīng)驗老道，沉得住氣，回到衙署是面不改色，平靜如常。

　　當(dāng)下李淵與兩名副留守共同商議后，決定派遣高君雅率領(lǐng)一萬精兵，前去援助馬邑。

　　李淵特別叮囑道：“突厥優(yōu)勢在于騎兵和弓箭，機動性強，切記不可出城追擊，只需堅守城池即可，你也要把我這話傳達(dá)給王太守。“

　　高君雅唯唯諾諾，領(lǐng)命而去。

　　之后的日子，李淵不再去晉陽宮，裴寂派人來邀請，也是一律拒絕。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晉陽宮的事情已讓他寢食難安，不料數(shù)日后，就傳來了王仁恭、高君雅出戰(zhàn)不利的消息。

　　之前的馬邑之戰(zhàn)，李淵主動出擊大敗突厥，讓高君雅認(rèn)為突厥騎兵不過爾爾，他只要打敗突厥騎兵，就可以跟李淵掰掰手腕。加上他是楊廣的親信，到時只需夸贊自己，詆毀李淵，說不定還能代替成為李淵，成為太原留守。

　　大敗的原因很簡單，高君雅貪功，慫恿馬邑郡守王仁恭一起出城攻擊突厥騎兵，結(jié)果收獲的是一場慘敗。

　　李淵派出的萬人精兵剩下不到一半，這是跟隨征戰(zhàn)多年的士兵，被高君雅一下敗掉了數(shù)千人，令他心痛不已。

　　若非高君雅是楊廣派來的親信，得給楊廣面子，否則李淵早已用“違反軍令”的罪狀斬了高君雅。

　　李淵本已無時無刻不在擔(dān)心晉陽宮事發(fā)，現(xiàn)在又多了一項“戰(zhàn)不利”的罪名，變得憂心忡忡。

　　李世民本來以為李淵給楊廣戴了綠帽之后會下決心起義，不料李淵仍然拒絕，讓他大失所望。

　　此刻見李淵憂慮，他也顧不了那許多，找了機會單獨跟李淵說：“父親大人，事已至此，不急尋良策，尚待何時？”

　　李淵抬頭一看，是李世民。他這個二兒子雖然只有十八歲，但是膽略過人，頗得他喜愛，如今也只有這個兒子跟在他身邊安慰他。

　　他問道：“你有何計？”

　　李世民湊到跟前，悄聲道：“父親大人，當(dāng)今主上無道，百姓窮苦潦倒無生計，晉陽城外皆為戰(zhàn)場。父親大人若是堅守小節(jié)，只怕上有嚴(yán)刑，下有寇盜，不日就將陷入危亡之境。不如順應(yīng)民心，高舉義旗，大興義兵，方可轉(zhuǎn)禍為福，此乃天授，豈能違背天意？”

　　李淵大驚，這是他第一次聽李世民說，日防夜防，沒想自己家里出了一個反動分子，罵道：“你豈能說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我今天要綁你去見官，免得連累家中一家老小?！?p>　　說著取來紙筆，要講李世民的罪狀寫個清楚。

　　李世民并不驚慌，平靜道：“父親大人，孩兒此話并非無意之言，孩兒近日仔細(xì)觀察了天象、人事，舉義旗實乃順勢而為，才敢說出此言。父親大人必要抓我去見官，孩兒不敢反抗，只是為父親大人惋惜?！?p>　　李淵嘆息一聲，扔掉手中的筆，道：“我豈非沒有父子情，忍心告發(fā)，置你于死地？只是你須謹(jǐn)慎，切勿輕言此話！”

　　李世民聽后，不敢再強辯，怏怏而去。

　　第二日，馬邑不斷傳來緊急軍情，李淵越發(fā)坐立不安。

　　李世民見此，大著膽子再次前來勸說：“父親大人，如今盜賊日漸眾多，遍布天下。父親大人受詔討賊，試想一下，能盡滅盜賊么？盜賊不能盡除，終究難以免罪。況且世人皆傳李氏當(dāng)應(yīng)圖讖，取代楊氏天下，因此郕公李渾并無犯任何罪，也難逃身誅族滅的下場。父親大人即使能除盡盜賊，只恐功高還得不到賞賜，反遭猜忌，越發(fā)危險。昨夜孩兒輾轉(zhuǎn)反側(cè)，苦思難眠，覺得只有昨日的提議尚可解救此次大禍，還望父親大人勿再遲疑！”

　　李淵斥道：“二郎切勿再說此話，我心中自有主張。”

　　過了幾日后，偏偏江都又有消息過來，原來那楊廣因李淵不能抵御突厥，特地遣了司直馳騁而來，要斬王仁恭，逮李淵去江都問罪。

　　這次馬邑之?dāng)?，李淵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其李姓應(yīng)于圖讖，且此前那紫氣如虹的異象也傳到了江都，讓術(shù)士認(rèn)為太原乃龍氣所在，因此李淵一并獲罪。

　　自此李淵心中頗有悔意，但楊廣派來的欽使已到晉陽，就要奉旨來捉拿他，情況危急。但他畢竟馳騁官場多年，李氏為楊廣所忌，仍能憑借智慧茍活這么多年，臨場機變能力非常人所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