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自己人

　　初秋時(shí)節(jié)，秋高氣爽，暑氣漸退，甚是涼快。

　　滎陽有通守張須陀鎮(zhèn)守，附近的盜賊是避而遠(yuǎn)之，沒有人敢來捋一下虎須。因而行走在運(yùn)河滎陽段，是無風(fēng)無浪，波瀾不驚。

　　而且這一段路，岸兩邊的秦瓊和羅士信就跟左右護(hù)法一樣，保護(hù)他們。

　　這讓鐵綱靖非常得意，畢竟這兩人曾是他非常推崇的“瓦崗英雄”。

　　船只航行到板渚，這里仍屬滎陽郡，是通濟(jì)渠和永濟(jì)渠交匯的渡口，非常熱鬧，成了一個(gè)貨物集散地，是南北物資交流中心。

　　碼頭上停滿了裝貨、卸貨的船只，有不少是運(yùn)糧的官船，也有不少做生意的商船。人來人往，一個(gè)個(gè)非常忙碌。

　　蘇老漢建議：“鐵公子，不如我們在這里休息一晚，明天跟著官船下江淮，這樣比較安全點(diǎn)?！?p>　　李逵是急性子，喝道：“為什么？天色尚早，盡管繼續(xù)航行，大不了睡在漁船上?！?p>　　自從知道楚州城就在山陽后，他是迫切希望早日趕到蓼兒洼，確認(rèn)他的公明哥哥在不在。

　　別看李逵現(xiàn)在長得斯文，但是眼神兇狠，還有一對嚇人的板斧，蘇老漢對他是敬而遠(yuǎn)之。

　　此刻被李逵這么一喝，他小心回道：“李爺，出了板渚，再往南走，就是瓦崗豪杰活躍的地方了，不太平。官船有士兵保護(hù)，我們跟著官船走，這樣安全許多。我老頭子也是為兩位客官的安全著想，不是不想快點(diǎn)到山陽?！?p>　　因鐵綱靖說過瓦崗盜賊是自己人，他怕得罪鐵綱靖，改稱瓦崗豪杰了。

　　“怕什么，有我這對板斧在，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什么瓦崗豪杰，在我面前就是臭魚爛蝦。”李逵說著，一對板斧又是對敲了一下，引來周圍人的圍觀，恰巧路過的秦瓊也對他投來異樣的眼光。

　　鐵綱靖覺得蘇老漢顧慮得有道理，以他熟讀金庸、古龍、演義小說獲取的淵博知識來看，盜賊的尿性一般先鑿穿船底，趁船上人慌亂之際，要么射箭，要么沖上來一頓砍殺，劫取財(cái)物。

　　他對自己倒是不擔(dān)心，弓箭在手天下我有，他的神射技能可以嚇退盜賊。問題是船一旦鑿沉了，他的烏騅馬可就遭殃了，這可是價(jià)值三百兩的“豪華超跑”。

　　雖然聽說馬會游泳，但是落入了水中，定然會遭盜賊毒手。

　　見李逵又要發(fā)狠，他笑道：“鐵牛兄弟，難道你忘了，在五百年后江州的江上，有一個(gè)黑凜凜大漢被浪里白條張順支配，嗆水嗆到求饒？”

　　李逵臉色一紅，辯解道：“我哪里求饒了，他在水里吃我一頓拳頭，夠他受了。”

　　“是，你沒有求饒，是你的公明哥哥和戴宗哥哥替你求情，否則你早已被張順淹死在江里了?！?p>　　“哼，他就不敢上岸跟我較量?！崩铄尤允遣环?。

　　鐵綱靖道：“那你以為瓦崗的豪杰們能在水里解決你，還會在岸上跟你較量么？”

　　李逵犟道：“怕什么，我會水。”

　　“我知道你會水，也就會一個(gè)狗爬式。若是帶上你那對板斧，你就直接沉水底了，都不用別人動手?！?p>　　“好了好了，今天不走了。船家靠岸，上去找客棧睡覺。”李逵生氣了，等船一靠岸，就跳了上去，也不等鐵綱靖，自己找客棧去了。

　　水下功夫很一般的李逵，一直把當(dāng)年輸給浪里白條張順視作人生最大的糗事。若是瓦崗豪杰也對他用同樣的招數(shù)，他人生的重大糗事又要添一件了。

　　蘇老漢笑道：“鐵公子，也就你能降得住他?！?p>　　鐵綱靖道：“我知道他脾性，你以后不要招惹他，他生氣起來我也不一定拉得住?！?p>　　蘇老漢道：“我哪里敢惹他，躲還來不及呢。”

　　鐵綱靖跟蘇老漢約好了第二天啟航的時(shí)間，牽著烏騅馬上岸，找李逵一起投宿去了。

　　第二天，蘇老漢按照約定的時(shí)間啟航，跟在四艘官船的后面不遠(yuǎn)處，慢慢航行。

　　謹(jǐn)慎的鐵綱靖為了安全起見，沒有坐船，騎著烏騅馬在運(yùn)河的西岸行走，緊跟漁船。

　　李逵見不用坐船，非常樂意，跟著烏騅馬在岸上走，他終究還是有點(diǎn)擔(dān)心在水上被瓦崗豪杰捉弄。

　　漁船航行速度不快，水流快的地方，小跑就能輕松跟上。

　　出了滎陽郡，張須陀的軍隊(duì)沒有再跟著官船，只有官船上的一些士兵在保護(hù)。在將南方物資運(yùn)到北方后，南下的官船也會帶上北方的物資、軍械等運(yùn)回南方，不會空船南下。

　　離開板渚數(shù)十里遠(yuǎn)了，瓦崗的人還沒有出來劫官船。李逵早走累了，叫道：“我還是坐船，瓦崗那幫人應(yīng)該不敢來了?！?p>　　蘇老漢附和道：“這里離瓦崗的勢力范圍比較遠(yuǎn)，應(yīng)該不會有事?！?p>　　鐵綱靖笑道：“好吧，你坐船去，見到瓦崗寨的豪杰，要及時(shí)跳上岸，到時(shí)被誤傷了，可別怪我不照顧你。”

　　李逵小心翼翼坐在船尾，只要一旦出現(xiàn)異常情況，可以翻身跳到岸上。

　　四艘官船的士兵從板渚開始，一直處于高度戒備，這時(shí)也松懈下來，看來大家都認(rèn)為瓦崗的人不會來了。

　　但是兵法有云“兵不厭詐”、“虛則實(shí)之，實(shí)則虛之”，畢竟瓦崗寨中有一個(gè)足智多謀的徐世勣，用兵神出鬼沒。

　　鐵綱靖讓蘇老漢還是讓船只沿著岸邊航行，一旦出現(xiàn)異常情況也可以迅速上岸，以免被誤傷。

　　等到過了陳留，快到雍丘時(shí)，忽然前面的官船停住了，有士兵叫道：“有條鐵鏈攔住了?！?p>　　散落在運(yùn)河上十幾只小船突然圍了上來，直奔四艘官船。

　　好一招“鐵索橫江”，讓人上上不去，下下不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李逵在水下吃過虧，嚇得身子直接彈起，跳到了岸上。

　　蘇老漢也迅速指揮兩名水手將船靠岸，拋錨后逃到岸上來。

　　十幾只小船上的上百瓦崗英雄跳上官船，與船上的士兵們斗在一起。其中四人非常勇猛，長槍、大刀所到之處，對手非死即傷。

　　四艘官船不到一百名士兵，在瓦崗豪杰的突然襲擊下，根本不是對手，不到片刻功夫，死的死，跳河的跳河，官船全部被劫持了。

　　閃電般的襲擊，一擊必中。瓦崗的人比鐵綱靖之前太行山遇到的山賊更有組織力和行動力。

　　其中一名大漢似乎是頭領(lǐng)，滿臉胡子，有豪俠之氣，甚是兇悍，吆喝道：“兄弟們，別讓他們跑了?！币獙⑻幼叩氖勘s盡殺絕。

　　這時(shí)旁邊閃出一個(gè)年輕人，道：“寨主，我們的目的只在劫貨，不是殺人。當(dāng)務(wù)之急是趕緊把官船上的物資搬到小船上，然后撤離?！?p>　　那寨主點(diǎn)頭道：“有道理，就這樣辦?！?p>　　眾英雄轉(zhuǎn)身忙著搬運(yùn)物品，一個(gè)個(gè)哈哈大笑，樂開了懷，道：“這次收獲頗豐，回到寨中要好好慶賀一番?！?p>　　那寨主笑道：“快點(diǎn)搬，如果慢了，小心張須陀又帶人追著你們屁股打。”

　　眾人發(fā)出哄然大笑，氣氛非常輕松活躍，不過大家手下動作明顯加快了。

　　卻說李逵上了岸，膽子大了許多，手拎一對板斧，一臉蔑視地看著瓦崗寨眾英雄的一舉一動，態(tài)度非常囂張。

　　鐵綱靖為防出現(xiàn)意外，黑手套已經(jīng)戴在手，隨時(shí)準(zhǔn)備取下弓箭射擊。此時(shí)的劉樹義自然是默契地縮在體內(nèi)一動不動。

　　官船上一名使長槍的豪杰，見到岸上李逵面對他們絲毫不畏懼，還囂張跋扈，看不過眼，吼道：“岸上的孩童，你有本事別跑，等老子上去教訓(xùn)你?！?p>　　李逵扭頭四處張望，然后盯著船家的學(xué)徒，問道：“孩童在哪？不會說的是你吧?！?p>　　使長槍的豪杰叫道：“兀那孩童，亂看什么，說的就是你，拿兩把斧子的你?！?p>　　“你奶奶的，你這鳥漢子才是孩童?！崩铄釉谖灏倌旰蟊欢舅罆r(shí)已經(jīng)有四十歲，此刻被人叫做小孩，這等于是對他的侮辱。

　　他叫道：“鳥漢子，你有種上岸來，吃你爺爺兩板斧。”

　　那使長槍的豪杰真的跳到一只小船，叫人撐著船就要過來。

　　眼見要起沖突，雖說秦瓊不在瓦崗寨，但里面的豪杰畢竟是“自己人”。

　　鐵綱靖急忙拉住李逵，道：“鐵牛兄弟，你先歇歇?dú)?，我來跟他們說。”

　　然后又對使長槍的豪杰說道：“這位大哥，我們是自己人，不知道怎么稱呼？”

　　那人沒好氣道：“誰跟你自己人，留下你們的財(cái)物，就饒你們一命。”

　　“當(dāng)”，李逵兩板斧對敲一下，藐視道：“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gè)本事？”

　　鐵綱靖急忙攔在中間，道：“別沖動，聽我說。這位大哥，你們頭領(lǐng)翟讓翟寨主可曾來？”

　　使長槍的豪杰道：“來了，船上指揮的正是他，怎么你想向他求饒？”

　　鐵綱靖喜道：“那就好了，我這有一封賈雄賈道長的推薦信，翟寨主一看就知道我們是自己人了?！?p>　　翟讓請賈雄前去做軍師的事情，寨中的兄弟都清楚。那人道：“取來，我交給翟大哥?！?p>　　鐵綱靖取出賈雄的信，綁在箭桿上，然后拉弓一射，射在那人的腳下。

　　那人回到官船，將信交給翟讓。翟讓一看，大喜，朝鐵綱靖揮手，叫道：“原來是劉兄弟，請過來一聚?！?p>　　鐵綱靖拉著李逵跳上船，讓蘇老漢撐船過去。到了官船上，雙方做了一番介紹，鐵綱靖才知道使長槍的是單雄信，年紀(jì)最輕的是徐世勣，另一個(gè)使大刀的是王伯當(dāng)。

　　聽到這些人的名字，他激動得熱淚盈眶，好似經(jīng)歷了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組織，終于可以投入組織的懷抱了。

　　雖然沒有秦瓊、程咬金等人，但是單雄信、王伯當(dāng)、徐世勣都是瓦崗的正主，說明瓦崗還是那個(gè)瓦崗。

　　他激動道：“原來是義薄云天單大哥、足智多謀徐兄弟、風(fēng)流倜讜王兄弟幾位，兄弟我是久聞大名，對幾位的風(fēng)采敬仰萬分?！?p>　　一上來就給幾人帶了一頂高帽，把單雄信等人樂得哈哈大笑。

　　單雄信道：“劉兄弟，我們是不打不相識，你的神箭威名，我們也是久仰的很?！?p>　　一旁的李逵斜眼望天，一臉不屑，嘀咕道：“都沒打起來，何來不打不相識？”

　　單雄信聽到，長槍頓地，喝道：“想挨打？我正想教訓(xùn)一下你這不懂事的孩童?！?p>　　帶著李逵，就跟帶了一個(gè)炸藥包似的，隨時(shí)可能點(diǎn)火爆炸。

　　翟讓急忙拉住單雄信，道：“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傷了和氣。”

　　鐵綱靖也拉住李逵，對眾人道：“我這個(gè)兄弟是直腸子，性子有些急躁，其實(shí)人非常單純，并無惡意，希望幾位英雄不要介意?！?p>　　翟讓大氣道：“咳，這都不算事。今后瓦崗寨添了兩位猛將，那是如虎添翼，我倒要看看張須陀還有沒有膽量敢來犯我瓦崗寨。”

　　官船上的貨物已經(jīng)搬得差不多了，東岸上很多馬車、騾車早已做好了接應(yīng)。

　　翟讓道：“兩位兄弟，走，我們一起上瓦崗寨了?！?p>　　李逵口快，呆立原地，悶聲悶氣道：“不去?！?p>　　翟讓奇怪道：“為何？賈道長的信中說得很清楚，你們是來入伙的?！?p>　　鐵綱靖示意李逵后退，道：“翟大哥，不要誤會。只因鐵牛兄弟在山陽還有一件很重要的心事沒有了結(jié)，我不得不陪他去一趟。等了結(jié)了鐵牛兄弟的這樁心事，我們立刻前來瓦崗寨入伙，多則一月，少則半月，不會耽誤太長時(shí)間。”

　　翟讓行事干脆，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在瓦崗寨等你們的好消息。”

　　雙方客氣了一番后，分道揚(yáng)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