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當(dāng)邵晚秋追憶自己的熊孩子童年時代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個很神奇的天賦——
她總能撿到些奇奇怪怪的人,而這些人日后都成了她在意的麻煩。
比如現(xiàn)在,她路過一處叢林,夜晚的風(fēng)輕輕緩緩,還泛著些微寒意。
她一向享受這樣的日子,直到眼前憑空出現(xiàn)一個帶著血味的黑影。
邵晚秋這段路上得經(jīng)過一段山林,早早便辭退了雇傭的馬車。她自己一個人在山野漫步并不害怕,黑色的夜晚或許有野獸出沒,但邵晚秋從小摸爬滾打,多的是應(yīng)對的方法。
沒錯,野獸不可怕,但換成人就不一定了。
當(dāng)眼前憑空出現(xiàn)一個男人的時候,邵晚秋最先感受到的是彌漫的血腥味,那味道直沖而來,勾起她皮膚的陣陣戰(zhàn)栗。
邵晚秋有點后悔了,早知道今晚就不趕路了,這半夜見鬼的感覺當(dāng)真不妙。
眼前的男人明顯是被一個陣法憑空傳送而來,男人落地時一個趔趄,卻死撐著沒讓自己摔倒,而是扶住了身邊的樹干,將手伸進(jìn)懷里,似乎是要拿出什么。
他很快感到了什么,抬眼看向前方?jīng)]來得及跑的邵晚秋。
那雙眼冰冷滲骨,泛著絲絲血光,在這銀白月華映照下顯出幾分陰森之感,像是餓極了的困獸。
邵晚秋現(xiàn)在想裝看不見也來不及了,她又不傻,自然明白憑空出現(xiàn)的人是個用術(shù)法轉(zhuǎn)移來的修士,且眼前的人看上去可怕得很,一點也不像什么正道之人。
男人就這么盯著她,眼里沒有任何感情,似乎是在評估眼前的孩子是否會帶來麻煩。
邵晚秋也看著他。
男人:“……”
邵晚秋:“……”
眼看氣氛越來越凝重,邵晚秋雖然心里害怕,但空氣中越來越重的血腥味喚起了她作為預(yù)備醫(yī)者的不忍,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恕我直言,這位……哥哥,你還是先止血吧,你看上去可不太妙?!?p> 眼前的男人其實很年輕,邵晚秋也不知他身份,只好隨便叫了句哥哥,畢竟管年輕帥哥叫叔叔可不是她的一貫作風(fēng)。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再搶了你的靈藥?”男人忽然笑了笑,他這一笑倒是好看極了,氣氛竟然莫名輕松了不少,雖說他的話聽上去不那么令人安心。
男人感到眼前有些暈眩,大概是失血過多,他本該在看到邵晚秋的第一時間殺了她,卻不知為何沒有出手。
看來是受傷過重,讓他遲鈍了許多。
邵晚秋怎么會是一般人的思路,她知道眼前的人若是要殺了她,自己多半跑不了,便也坦然了,此刻更是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你要是想殺我,我估計也沒辦法。但我是個醫(yī)者,現(xiàn)在你受傷了,我更希望先給你治療,而不是我倆在這大眼瞪小眼。”
邵晚秋一點也沒和陌生人客氣:“你有藥嗎?向你們這樣的修士,隨身帶的靈藥應(yīng)該不少吧,你先給自己止血不行嗎,我就一個路過的,你大可不必在意我,若是需要,我倒是可以給你幫把手?!?p> 男人看著她,像是覺得她挺有趣,他也看出了眼前的孩子并沒有什么強(qiáng)大的靈力波動,的確只是個過路人罷了。
若是他想殺了她,不過動動手指的事,他的確不用著急。
于是他掏出靈藥,匆匆咽下幾顆,正丟進(jìn)嘴里,卻見身旁一只小手向他遞過一直水壺。
男人心下一驚,剛才他找藥時,邵晚秋竟已不知不覺走到了他身前!
不過是身受重傷,他連精神都如此懈怠了嗎?
下一刻,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一把捏住了邵晚秋的手腕!
邵晚秋被他的突然發(fā)難驚得向后一縮,手腕劇痛之間她只好松開了水壺,清涼的水迸濺而出,沾染上男人染血的傷口,疼痛倒是讓他有些混沌的心神清醒了不少。
“嘶——”邵晚秋完全掙脫不了男人的手,他力氣大得幾乎要將她的手?jǐn)Q斷,眼看男人眼中忽然泛起了殺意,平時的邵晚秋一定本能地慫了,但此時莫名的怒氣卻神奇地占領(lǐng)了思緒高地,以至于她脫口而出:“我不過是想給你遞口水而已!你這人這么不講道理??!”
“還不是你……咳咳!”男人正要說什么,卻卡在半途。剛才他吞藥吞得急了,又沒有喂水,滿嘴的血沫阻撓了藥丸的下咽,此刻說話倒是狠狠得讓他噎了一把。
邵晚秋冷眼旁觀,一臉“誰讓你狼吞虎咽還不要我的水”的先知表情。
男人咳嗽了許久終于把藥丸咽了下去,轉(zhuǎn)頭就看見身邊的小鬼一臉幸災(zāi)樂禍的模樣,一時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月明星稀,銀輝普照,兩個人一大一下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尷尬。
男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緩緩放開了邵晚秋的手腕。
邵晚秋一邊在心里腹誹好人沒好報,一邊揉著自己紅腫的手腕,下意識后退了兩步,離男人遠(yuǎn)了點。
她沒好氣地說:“我沒想害你,那水壺沒毒,你反應(yīng)那么大干嘛?”
男人沒回答她,主要是這靈藥作用沒他想得快,他現(xiàn)在很累,沒心思去管邵晚秋到底說了什么。他勉強(qiáng)撕下一塊衣擺,往自己腰間滲血最多的地方纏了幾圈,用于止血。
邵晚秋越看越是皺眉,雖然她看得出男人現(xiàn)在很虛弱,也有所松懈,但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逃跑的最佳時機(jī)。
不過,眼下最讓她在意的莫過于……
“這位大哥,你包扎的手法太差勁了,這樣只會讓血流得更多?!鄙弁砬镎娴目床幌氯ィ@人對自己下手可真狠。
“你這小孩廢話真多,當(dāng)真不怕死嗎?”男人當(dāng)魔修這么久,普通人見了他只有畏懼的份,哪像眼前的孩子還敢屢次三番對他出言不遜。
這蠢孩子真的是欠收拾。男人感到自己越來越虛弱,開始后悔他沒有早點殺了這惹他生氣的女孩,他勉強(qiáng)打起精神,又聚起了幾分冷峻的氣勢,正要帶著殺意開口——
“我不怕,我是想告訴你,若是你愿意,我會幫你包扎?!?p> 然而他被邵晚秋搶了先。
女孩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的眼睛,像是壓根不懂“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仍想向他伸出手。
她的眼里只有真誠與柔軟,稚嫩的臉龐帶著幾分孩童的純真。
男人帶著殺意的字句,忽然再也無法說出口,便只好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幾下。
接著邵晚秋聽到了眼前人第一次未帶質(zhì)疑與冷意的聲音——
“我包扎得真有這么差?”
邵晚秋噗嗤一聲笑了,眼前的人少了冷漠的偽裝,看上去只是個有些可愛的年輕人罷了。
邵晚秋正要“趁火打劫”引他說說話,聽聽他好聽的聲音,下一刻卻聽得“撲通”一聲。
男人搖搖晃晃,終于支撐不住,在她身前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