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鐵勒狼主

　　達昆死得突然，膝下只有一個尚未斷奶的兒子，一時間竟找不出可以接任部族首領(lǐng)的人，不過聽聞他的侄女同鐵勒狼主哥舒竺成婚，得到了鐵勒的支持，部族自然也將達昆的侄女推為首領(lǐng)。

　　再次看到十二郎時，她已身懷六甲。

　　十二郎身邊，也牽著一個孩子。

　　“他是你的孩子么？”

　　“對?！?p>　　“騙人，我們才多久沒見，上次回去你說要娶你的情人，這才半余載的功夫，如何孩子就這么大了？”她已不像當(dāng)初那般，一口西域腔調(diào)，中原的漢話已說得很流利了。

　　“巴絲瑪還是這般直爽，”盧攸寧笑道，“都是要做阿母的人了，應(yīng)當(dāng)穩(wěn)重些?！?p>　　這女子聽得此言，輕輕撫著肚子道：“我大婚時，你命人送來的賀禮，我很喜歡。”

　　“那就好，”盧攸寧松開凌燁的手，告訴他，“燁兒，以后這里便是你的家了?！?p>　　又看著巴絲瑪，道：“這是你的阿伊拉?！?p>　　阿伊拉是草牧民族的語言，嬸嬸的意思。

　　凌燁照舊恭恭敬敬地向巴絲瑪行禮，道：“凌燁見過阿伊拉。”

　　“這孩子倒是伶俐，”巴絲瑪走到他身邊，撫著他的頭，又看到他一雙湖藍色的眼睛，“你的眼睛不像中原人，怎么給起了個中原人的名字？”

　　“他本就是這草原上的兒郎，”盧攸寧道，“將他托付給你，也算不差了?！?p>　　“既如此，就該正經(jīng)起一個草原兒郎的名字才是?！?p>　　“大凌之畔，迎燁而生，這是他的名字，不必再改?！?p>　　巴絲瑪點了點頭，稍微彎下腰，問：“凌燁，可愿跟我去鐵勒生活？”

　　凌燁淺淺鞠了一躬，道：“多謝阿伊拉?！?p>　　比起達昆為首領(lǐng)時，部族現(xiàn)在更繁盛了，巴絲瑪?shù)恼煞蚋缡骟檬莻€頂豪邁的男子，他聽聞這位中原人是妻子的舊友，只當(dāng)他甚少見過這塞外風(fēng)景，熱情地邀他看馬賽，還拉著他一同喝了好一頓酒。

　　兩相暢談下，哥舒竺方知曉，妻子這位舊友，便是京畿的盧家十二郎。

　　聞得當(dāng)年十二郎在阿巴特受到狼群圍攻，元氣大傷，商隊的馬匹食水也被狼群奪去大半。

　　草原上的人向來是敬畏狼群的，若是在哪個地界受了狼群圍攻，那牧民多半是不會再經(jīng)過此處?？墒沁@位十二郎率領(lǐng)商隊，在大漠稍作修整后，又轉(zhuǎn)頭向狼群奔去。

　　這一回損失慘重的，自然不再是商隊，便是領(lǐng)頭的狼王，也被盧攸寧活捉剝皮。敢同草原上的狼群較勁的，這位京畿十二郎可是頭一位。

　　一時間，盧家十二郎的名聲，傳遍了整個大漠。

　　哥舒竺對這等錚錚漢子，那是再崇敬不過的。

　　哥舒氏原是鐵勒的貴族部，一直統(tǒng)領(lǐng)著鐵勒部，在鐵勒的保護下，巴絲瑪連同她的部族，衣食無憂，不用再擔(dān)心牛羊遭難，部族挨餓了。

　　因為有鐵勒這個強大的部族作依靠。

　　“男兒自當(dāng)為妻子遮風(fēng)擋雨，巴絲瑪是我的愛人，我理當(dāng)保她的族人安穩(wěn)?！?p>　　哥舒竺幾碗烈酒下去，臉也紅了，話也多了，非要拉著盧攸寧同他比試博克。

　　盧攸寧苦笑著拒絕道：“哥舒今日吃醉了，還是改日罷！”

　　哥舒竺的鐵勒雖之前未同盧攸寧有過生意來往，但是草原上，誰人不知京畿盧家十二郎，文才武略皆為上者，今日得見，哥舒竺如何肯放過他。

　　他連拽帶拉地將盧攸寧從篝火邊請到博克場，道：“今日幸得巴絲瑪引薦，我才能見得十二公子一面，我們鐵勒人的交友習(xí)慣，便是痛痛快快地比一場，十二公子可不能不給我這個面子啊！”

　　“哥舒客氣了，喚我十二郎便可?！?p>　　“來來來，聽聞十二郎是能赤手空拳同狼王搏斗的，”哥舒竺雖飲了不少酒，卻不見絲毫上頭，反而更助興了，“我哥舒竺也不是吃素的，今日也想領(lǐng)教領(lǐng)教十二郎的功夫。”

　　盧攸寧見今日是躲不過了，鐵勒人向來民風(fēng)彪悍，若要同他們做朋友，不好好搏上一回，那是不能夠的。

　　凌燁也跟著興奮起來，在一旁拍著手助興。

　　盧攸寧將腰帶解開，稍微活動活動筋骨，向哥舒竺做了個“來”的手勢。

　　只見哥舒竺憋足了一口氣，大喊著向盧攸寧沖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衫，往上一體，盧攸寧整個人便被舉了起來。

　　十二郎靈活地掙脫了哥舒竺的手心，從他身上一躍而下的同時，對準(zhǔn)了哥舒竺的肩背便是一掌，緊接著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

　　哥舒竺被這一掌擊得有些站不穩(wěn)，往外延了幾步方定住步子。

　　圍觀的人更加興奮了，叫嚷得也更大聲了。

　　十二郎將方才擊打哥舒竺的那只手覆在背后，不易為人察覺地轉(zhuǎn)動了幾分筋骨，這只手先前在山水苑受了傷，留下了后癥，方才不該用這只手攻擊的。

　　哥舒竺一身的腱子肉，方才這一掌，雖將他打退了幾分，盧攸寧自己的的手亦被這反力震得有些酸麻。

　　“不愧是十二郎啊，有點意思！”哥舒竺似乎被方才這一掌打得更來興了，他稍稍轉(zhuǎn)動幾下脖頸，又朝盧攸寧沖來。

　　這次他雙手緊緊抓住盧攸寧的肩膀，意圖伸腳去絆盧攸寧的小腿，然盧攸寧的腳穩(wěn)若磐石一般，只見他將肩膀輕輕一扭，兩個手臂從哥舒竺的腋下抬上來，也緊緊握住哥舒竺的肩膀。

　　兩人這般互相抓著對方的肩膀，妄圖將對手拎起來摔倒，哥舒竺明顯感覺到，十二郎抓著自己左肩的手，力道同右手比起來，小了不是一星半點，他左邊肩膀略微用力幾分，便從盧攸寧手中掙脫出來。

　　緊接著他蹲下身子，將盧攸寧整個倒扛起來。

　　這一下看得凌燁心都快冒到嗓子眼兒了，他緊張得站起來，巴絲瑪卻道：“燁兒不必擔(dān)心，他們不會受傷的。”

　　哥舒竺將盧攸寧抓起來，享受著周圍的贊譽歡呼聲，正在此時，盧攸寧往后展腰，抓住哥舒竺的兩只腳，只稍微用力，便將哥舒竺整個人掀翻在地。

　　練武者皆知，若是身體懸空了，腳上沒有著力點是很難使上力氣的，可是盧攸寧看準(zhǔn)了哥舒竺轉(zhuǎn)動著身子享受歡呼聲時，腳上的力道是最輕的，不過稍微使力，便可將他摔在地上。

　　哥舒竺一摔倒，盧攸寧也跟著摔在地上。

　　觀戰(zhàn)者先是愣了一陣，緊接著便是極其熱烈的歡呼聲。

　　盧攸寧一個挺身躍起，向哥舒竺伸手，將他拉起來。

　　哥舒竺拍拍自己身上的塵土，道：“十二郎不愧是十二郎，當(dāng)真厲害！”

　　“哥舒的力氣比我大多了，方才也就是興致來了，隨意玩玩，若當(dāng)真較量起來，我還真占不到甚好處?！?p>　　盧攸寧一面說著，一面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腰帶，正要系上時，哥舒竺卻突然抓住他的手，把袖子往上一掀。

　　只見手臂處，尚余五六個洞一樣的疤，雖看起來已痊愈，然此傷痕，依然觸目驚心。